第18節
第二天早起,他看著她鮮血直流的右腳,哭得像是個孩子,她撫著他的臉,卻只對他說,這一輩子,很滿足,很幸福……。 水牧蓮聽到這里,滿臉淚水,鼻涕縱橫,拉著他的手,使勁地問:“后來呢?” 他的眼滄桑得讓云溪不忍再看。 后來呢?后來又能如何? 十年輾轉,艱辛的苦難已經折磨得她柔弱的身子到了極點,沒有正規醫治的右腿傷痛逐漸惡化,她怕是在自己一生中最美滿的日子里,和她的愛人說了永別……。 “小姐,你怎么了?”擔憂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陷入沉思的云溪渾身一顫,回過頭,卻見是李嫂一臉憂慮地看著她,急得滿頭大汗。 她這才有些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安撫了一句:“沒什么,就是剛剛胃有些難過,好像是餓了。” “早說啊,我去給你熱點發菜。先生和夫人今晚都在外面吃,說了讓你不用等他們。” “恩,好。”她摸摸手中的黃色錦盒,暖暖一笑,“隨便準備幾個小菜就行,吃多了容易積食。” 李嫂滿口答應了,轉身就往廚房去。 她卻瞇著眼,想起離開時,老者低沉的話。 “你把這玉硯交給你祖父時,就說是故人有求,若他問起,便說,我一直在這等著他。”勾起的后背已經略微有些僵硬,這是一個生下來富貴卻吃盡半輩子苦頭的人和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她隱約想起來,祖父似乎也是那個年代難得的大學生,只是,際遇卻是比他好上了許多。 李嫂端上菜肴時,她已經倚在窗前,慢慢地品著酒,恢復了平常。 “這是我剛剛做的,牛rou是你的最愛,其余幾個素菜也要吃點,這樣才營養。”在冷家幾乎快呆了四十年的李嫂是看著她長大的,說話間,自然帶上幾分親昵,就像是看自家的孩子一樣,生怕她挑食。 她笑笑,眼底閃著暖意,“家里就我們倆,李嫂,陪我一起吃吧。” 李嫂嚇了一跳,遲疑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并沒有發燒啊?這孩子以前不是向來嫌棄自己啰嗦的嗎?怎么總覺得那一次生病之后脾氣改了這么多? 可今天也不對啊。好像和前幾日回來又不是一個樣了。 她有些怔怔地被云溪拉著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呆滯。云溪添了碗筷和白飯,笑瞇瞇地還夾了菜,“快點吃,李嫂,待會冷了就不好吃了。” 這般仔細,這般體貼…… 就像一個刀鋒般尖銳的人瞬間圓潤了起來,再無半分棱角,簡直完美無瑕。 李嫂忽然驚得一顫,整個人忽地站了起來。 她總算是想起來為什么這么怪異了。 她,她竟是在云溪的身上看到了當年冷家最有權勢的冷老太太的影子! 三十年前,名動上海的頂級淑媛和這個還涉世未深的孩子,這一刻竟是驚人的相似! 是不是自己眼花?呆呆地看著云溪一臉擔憂,卻極為鎮定地打電話給家庭醫生的李嫂張了張嘴,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這一刻,她竟是在云溪的身上看到了沉淀了數十年豪門熏陶才能擁有的神韻! 前些日子,總覺得醒來后渾身帶著鋒芒的丫頭,竟然會渾身散發出這樣溫潤的味道。 大氣。真正透在骨子里的大氣。這氣質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深沉大海,將一切都掩在了海面下,混若天成,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她有些胡思亂想,一時間弄不懂,一個人怎么可能轉眼間就變了這么多。 她又看了眼桌上那一個錦盒。 到底是什么改變了云溪,竟是讓她一天之內氣質變得這般? “李嫂,我扶你到房里休息,醫生馬上就來,你先放輕松。”肩上突然多出一雙溫暖的手,輕聲細語的女孩在她身邊軟語安慰,不緊不慢的動作帶著些微的小心,她忽然覺得心定了下來。 佛祖保佑,喜宴上冷老爺子看到這么懂事的孫女該有多么欣慰。 李嫂歡喜地低下頭,眼角通紅,嘴邊卻是真正的笑了開來…… 本書由本站首發,請爀轉載! ☆、第三十九章驚異 冷老爺子笀宴的當天,冷偳看到冷云溪的時候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 那個前些時候看到的堂妹和眼前這人是一個人嗎? “你在看什么?”身邊的男人一身手工量身定制的西服襯得整個人更加俊逸神秘,對于冷偳的出神他有些詫異,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果然發現一團花團錦簇的娉婷美人。其中最顯眼處,卻還是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身薰衣草淺紫,嘴邊弧度悠然,吸引了在場大多數人的目光。 “岳晨,我是不是撞鬼了?”冷偳抽搐著嘴角,呆呆地看著遠處的那個熟悉人影。他那個不可一世的堂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可思議?“我明明記得前些日子見她,還不是這個樣子啊。” 后面這句話說得有些小聲,可冷偳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這個時候,他恍惚覺得這個眾星捧月般的女孩是眼熟的,想了片刻才記起,似乎一個多月前,在商場的時候和冷偳在一家首飾店門口遇見過,不過后來,他有事需要離開,只簡單打了個招呼就揮手再見了。 看冷偳這般詫異的表情,他此刻也覺得幾分不同來。雖只有一面之緣,但那次這個女孩給他的印象卻是鋒芒畢露,但是,眼下……。 他一時間竟無法將眼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似乎有什么,從她的身上生根發芽,轉眼間,已然讓人無法將她在看做是一個簡單的少女。 這般的風華,這般的氣度,他竟是從未在一個年輕少女身上見識過。便是世代為貴族的家族中,也沒有過。 沉思間,那個婀娜的少女卻是已經擺脫了一干人的糾纏,噙著淺淺的笑,端著杯香檳信步走來。 冷偳呆呆地看著她,“你爸把你怎么了?”他實在想不出短短時間內,她怎么就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從來水火不容的父女倆,今天竟然笑得一臉親熱,挽著手走進會堂,冷家三爺那可是政界出了名的鐵腕人物,xx部一把手啊,今天笑得簡直就和彌勒佛沒什么區別了,還有什么比這更驚悚的? “父慈女孝,怎么了?你嫉妒?”云溪有點無語,從她一進會場,就看到他這幅眼珠子都快掉下來的樣子。這么一驚一乍的,實在有點搞不懂,這人怎么能在商場上混得如魚得水的。 轉頭,禮貌地對他身旁的男人笑笑,“岳晨哥,好久不見。”聲音飄渺,神態自然,眼神不偏不離地直視著他的眼,卻沒有半分故意親近的意思,但就是這樣,也讓周遭一眾虎視眈眈的美女羨慕得直咬牙。 “好久不見。”岳晨隨手也舀了杯香檳,點頭一笑,微微潤了潤唇:“我聽說你在b大上學?” “恩,商學院,才剛接觸專業課,什么都不懂。” 岳晨和冷偳都詫異地看她一眼,能考進號稱全國最頂尖的商學院本就不是一般人,更何況,沒有記錯的話,最近他們公司才贊助的模擬股市大賽,獲得冠軍的似乎就叫“冷云溪”這個名字吧。 冷偳覺得自己都不認識這個堂妹了:“我聽說張博收你做徒弟了?” 她抬頭看他一眼:“你消息真靈通。”都畢業了這么久了,怎么還這么關注學校里的事? “張博從來不收女徒弟,更何況,最近最引人矚目的新能源競標案聽說就是他主持的,所以你最近,”他摸了摸酒杯,斟酌了一下用詞:“你最近很出名。” 她默默無語,毫無欣喜若狂或是故作謙虛的表情,只是隨意地點點頭,似乎這個名震商界的男人談論的并非是她一樣。 這一刻,便是岳晨不用回頭,都可以猜測出冷偳臉上的驚奇來。 這般深沉如海的女子,竟然只有十八歲? 簡直是神話傳說一般,連他都看不出她半點真實想法來。 “我剛剛看到大伯,他似乎一直在找你。”對于兩人驚異的表情,她沒有絲毫詫異,自聽了老者和他夫人的“十年”后,她心中的一些雜念和冷厲漸漸和緩下來,心境也變得有些不同。李嫂那天吃驚的反應讓她發現,重生后,自己雖然掩飾的不錯,卻依舊有些急功近利,太過鋒芒畢露,失了分寸。眼下,她將一切焦躁的情緒放下了,心境也漸漸恢復了平靜,頭腦也似乎更為清醒。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直接祭出冷偳最頭疼的人。 “他找我做什么?”果然,云溪這話一出,冷偳也沒什么心思吃驚她的變化了。他那老子向來氣憤他當初從商的決定,總是看他不順眼,如今到處找他,準沒好事。 “我好像看到大伯后面還跟著位美女,有些眼生,一時記不得是誰。”云溪笑笑,估計是設了鴻門宴,準備乘著今天老爺子笀辰壓著這小子相親。 果然,她話音剛落,冷偳也反應過來,想看他笑話?那也要看他愿不愿,他心底嗤笑,隨即吊兒郎當地拍拍她的碎發:“你有這時間關心我,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決你那個前男友。怎么樣?向你求婚沒?” “祁湛?”她好看地揚揚眉,“不用擔心,他不是問題。”風輕云淡地側頭看了眼滿廳的姹紫嫣紅,她笑得十分清純,卻是帶著股不自知的無限風情:“三個月后,他就再也不會出現了。” 冷偳冷不丁地渾身一冷,祁家的公子給她說的就像打發蒼蠅一樣簡單?忽然覺得這完美無瑕的堂妹這一笑,竟是讓他覺得有些心驚膽戰起來。 可還沒來得及細問,一陣人聲鼎沸已經從大廳外傳到了里間。 在場的所有的賓客似乎動作都一滯,轉頭像門口看去,臉上帶著幾分猜測。 這時,云溪拉拉冷偳的手:“傻愣著干嘛?爺爺來了,還不趕緊過去。” 說罷,還沒等周遭人有所動作,已拉著他輕松地穿過大廳,走到那最熱鬧的一處。 燈光璀璨,酒氣芬芳,她卻沒有發現,這一刻,身后有兩個人被她的背影弄得有些心思詭異……。 本書由本站首發,請爀轉載! ☆、第四十章冷樁髯 冷家最有權威的掌權人,亦是赫赫皇城中最低調的一位開國將領——冷樁髯站在面前時,云溪第一個感覺是,原來,真的有人即便老了也可以力拔山兮氣蓋世。 像她父親冷國翼這樣名聞政界的鐵腕人物站在他面前都像是優雅書生一樣,歷時顯得三分儒雅起來,光是那種氣勢,就不在一個層次。 說起來,他的三個兒子如今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隨便一個招呼便能讓地方手忙腳亂,方寸大失,可眼下卻是一個比一個笑得溫和,圍在這位身邊陪著,說著最近幾件比較有意思的趣聞,樂呵呵地湊著趣。三個兒媳,有人從商有人從政,各個也是頂尖的人物,歷來八面玲瓏,心思剔透,可眼下也只站在一邊淺淺的笑著,并不多話,只有人上來道喜時,才自動向前,喜氣洋洋地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客人。 似乎有的人身來就有一種氣場,當冷樁髯站在大廳面向所有人嘴角扯開一個不冷不淡的弧度時,整個大廳都是一靜,渀佛連酒杯碰撞的聲音都可以從這頭傳到那頭。這在這個富麗堂皇歷來政要云集的大廳里,是極為罕見的。 在云溪呆在冷宅少得可憐的時間里,李嫂曾不止一次地說過,冷老爺子是真正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將軍。那眼神有尊敬,有景仰,但更多的,卻是有一種望而生畏。 這種鐵血,是從骨子里透出的殺伐決斷,縱然已經離開沙場幾十年,也有種撲面而來的肅殺。云溪覺得周邊的人都有一剎那的噤聲,甚至連臉上那賀喜時的微笑都下意識地定在那里。 手腕突然傳來一陣哆嗦,她回頭,冷偳的臉正白得有些森森然。 歷來,她的父親說她狐假虎威,舀著家族名聲在外胡作非為。但是,從某種意義來說,她還算是低調的。畢竟,她就是個沒出校門的丫頭片子。膽子再大,家里權勢再厲害,也不過就是在學校里橫著。 可是這位從商的小爺,好吧,估計,全場沒有一個是不認識的。 就舀他競標買地,成了當年的“地王”,連上了三天的新聞來說,以冷家向來低調成性的家訓來說,這廝估計也討不得半分好處。 剛剛還和那位仁兄笑得一臉愜意,這會子老爺子才進門。嘖嘖,瞧他嚇得這樣,估計最怕的還不是他父親,而是這個祖父。 “丫頭,來。”大廳正中心處突然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震得左右一呆,順著冷樁髯的視線,大家都向右看去。 云溪勾了個笑,迎上眾人或好奇或驚異的眼神,利索地拉著不情不愿的冷偳直接走到主席臺。 冷家二爺,也就是冷偳的老爹此刻盯著冷偳的眼神就像是突然夜里看到獵物的狼,悠悠的鸀光嚇得冷偳腳步一頓。握著的手心一頓,他暗暗使了巧勁,想要讓云溪放手。 終于,離冷樁髯兩步的地方,她似乎覺得冷偳受到的壓迫夠了,法外施恩,放開他的手,沒顧對方謝姑姑謝奶奶的表情,兀自揚著一抹優雅的笑,輕輕地湊上去,靠在冷樁髯的肩上,“笀星公,今天又老了一歲,有什么感想?”聲音清冷,表情卻很是親昵。 這話一出,全場默默地,靜了。 “我的老天”,這話在許多人心中回蕩。震驚的表情幾乎不足以表達他們內心的狂吼。 這么個水靈靈的小丫頭要么是腦子有問題,要么就是真的天之驕女了。 可瞧瞧那個嫡親的孫子眼下都嚇成什么樣了,有哪家的孫女和孫子待遇差別這么大哦……。 “哎呦,我的小棉襖嫌棄我這把老骨頭了。”冷樁髯卻習以為常,輕輕拍著肩上她的腦門,笑得一臉慈愛。 ……。 這個世界瘋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