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兩日之后云隙在擇將山的天兵營中見到了風(fēng)塵仆仆的鬼后蒼漣。 蒼漣比那一日見到更加憔悴,原本桃花似的一雙眸子如今布滿了滄桑,眼角不知何時有了些皺紋,一頭銀綠色的華發(fā)從鬢角開始有些泛白。 他的身后跟著七十多只孤魂野鬼,云隙看去,是千面王佛羅鬼的貼身兵將。 “鬼界已經(jīng)被他控制了,我們回去就會被他丟入第十殿煉惡鬼。”蒼漣說。 云隙化出個椅子將他拉了上去坐著。 休息。 蒼漣疲憊的笑笑,“沒事,你將這些鬼差收留下來,逆修羅日可令他們與惡鬼廝殺。” “好。”云隙抿唇,抬起一縷蒼漣的頭發(fā),先前這一頭銀綠色的發(fā)在月光下如水細(xì)滑泛著波光漣漪,漂亮的很,如今卻干枯黯淡被主人隨意的扎在腦后。 蒼漣垂眼說,“他魂飛魄散之后再也不會有誰會在意了。”他站起來看著云隙,“鬼界是凡界的輪回道,鬼界若毀了,凡人的生魂無處可去遲早會出事的,云隙答應(yīng)我,放下與我夫君的恩怨,讓鬼界恢復(fù)正常。” 云隙點(diǎn)頭,“你~去~哪~?” 蒼漣一怔,笑了笑,“往生瀑布,我去取回我夫君的遺物便與你們匯合。” 云隙喉結(jié)動了動,從身上摸出一道符,用靈力在上頭畫下咒,遞給蒼漣,“如~果~有~事~,用~這~個~召~喚~我~” “好。”蒼漣接過符咒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過身來,“以前我和佛羅打賭,他說你這小蝸牛忒兇悍,將來定不會有姑娘敢嫁給你的,你看他輸了,這么多年來打賭我第一次贏了,可他再也不會知道了……云隙,祝你幸福啊。改日,若有改日,你成親了,我定要代他向你討一杯喜酒來喝的。” 云隙喉嚨莫名一堵,看著蒼漣離開他的視線。 擇將山離不周仙山不算太遠(yuǎn),屬于天宮的練兵營。 那一千五的天兵就駐扎在這里,每日由云隙帶來的幾位善用符咒的仙子將他學(xué)習(xí)畫符,將來為了收復(fù)惡鬼一用。 蒼漣帶來的七十多個孤魂野鬼也被云隙安排住在了軍營,除了有時總會刮幾陣陰風(fēng),嚎啕幾聲之外倒也能和睦相處。 眾天兵紛紛感慨,鬼哭聽多了還挺練膽子。 這一日云隙正在兵營持了本凡界買來的《三千兵法》研究,便聽方尺寒來報,說青西海捉到了幾只猙獰的惡鬼,已經(jīng)收歸監(jiān)牢聽候?qū)徲崱?/br> 想到身上掛著腐rou惡心吧唧的玩意兒,云隙拎了幾位天兵中傳說有潔癖癥,看一眼污穢就要吐上好幾日的天兵去陪著惡鬼住了兩宿,第三宿出來的時候,聽說吃嘛嘛香,學(xué)習(xí)符咒更有動力了。 按照牧單所說,這幾只惡鬼是符鄴派來想帶走奎避的。奎避才是瘴氣的根源,若符鄴欲用瘴氣攪亂四界,這根源必定是他強(qiáng)有力的武器。 幸好敵人的武器正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云隙還算滿意的勾出一絲冷笑。 這絲冷笑笑的方尺寒渾身豎寒毛,邊走邊抖領(lǐng)命去嚴(yán)加布守青西海,堅決把敵人武器占為己有。 …… 離逆修羅日只剩二十日時,凡界突然起了亂子。 多個泱泱大國同時遭受連續(xù)的陰雨傾盆,這雨落在地里,莊稼枯萎腐爛,好容易天晴之后地面上散發(fā)著難忍的惡腥味,這腥味對成年人無大礙,卻讓老人孩童接二連三病下,這病好似瘟疫,傳染的極快,等云隙知曉這件事時,祁沅國已有七座城鎮(zhèn)被君主封死正打算下令燒城,一時之間各個國家人心惶惶。 “他在壯大自己的隊伍,讓我去,凡界的人死的越多,陰軍就會越多,不能讓他這么做!”牧單道。 云隙拉住牧單,快速道,“瘟疫之治已有解法,我讓青瀛尋來雨婆婆將汁藥摻入雨中落下,你莫要擔(dān)心。” “一時之間多個國家出現(xiàn)瘟疫,民間百姓愚昧定然要以為是上天對凡人的懲罰,人心易散,一旦他們相信,不等遭受瘟疫病死,國家之間就會先有一場動亂,到了那時,死傷只會更多!” 云隙想了想,“若是要安撫人心,有一人比你更合適。” 牧單問,“誰?” 云隙從懷里掏出個薄皮芝麻香酥大餅。 第95章 醋死自己 牧單問, “青瀛帶著寒舟離開仙凌山時可有安頓好丞相?” 云隙和他對視。 牧單立刻站起來, “快, 我們快走!” 那山頂悄無人煙鳥不拉屎,凡人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那連爐火都不會生的丞相大人喲! 兩妖踩著云端二話不說飛了過去。 仙凌山崇山峻嶺, 枝繁葉茂的樹木如綠色長毯連綿起伏, 入目滿是碧色。 山尖上一片青梅果樹長勢喜人, 綠蔭繁盛,未來得及摘下的果子熟透了, 泛著淡淡一點(diǎn)紫紅。 樹下有一青石板, 上面盤腿坐了個披著銀發(fā), 瘦骨嶙峋卻一派仙風(fēng)道骨的老人。 牧單站在不遠(yuǎn)處期期艾艾道, “丞相?” 老人睜開眼, 深陷的眼窩中一雙眼眸平靜如水。 牧單一塊石頭落了地,幸好幸好, 還沒成仙。 丞相朝牧單和云隙招手, 沉穩(wěn)道,“來。” 語氣平靜, 絲毫不見有何抱怨 牧單拉著云隙笑著走過去, 還未開口,丞相大人從屁股底下倏地抽出兩只鞋墊子朝他們丟去, “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把老夫丟在著荒山野嶺,上也上不來, 下也下不去,以前的儒經(jīng)古史都忘了是不是,老夫是怎么教出你這個不尊老的皇帝來!” 牧單將云隙抱在懷里替他擋下所有挨打。 云隙高聲道“停~~~!!!” 丞相大人氣的胡須翹的老高,舉著鞋墊子瞪他。 云隙從牧單懷里出來,將他肩頭的一只鞋墊拿下來還給丞相,慢吞吞說,“第~一~我~不~是~兔~崽~子~,第~二~”他從胸口拿出一只大餅遞過去。 丞相瞅了瞅香酥大餅,又瞅了瞅牧單臉上的鞋印,哼哧著不情不愿將鞋墊子收了回去,朝他二妖呲牙,嘟囔著說,“你瞧瞧老夫的牙!” 牧單說,“丞相莫要生氣了,是單兒讓您受苦了,您要打要罵牧單絕不還手。” 多可憐,瘦的連牙都掉了好幾顆,他那可憐的丞相喲! 丞相蹬上鞋子站起來,“苦倒是沒受,就是青梅果子太酸了,老夫的牙都酸掉了。” 牧單,“……” 知曉凡界出了事,老丞相二話不說便應(yīng)下,著急回去安定民心呢。 云隙派來兩個模樣俊俏的小仙童,乘云駕霧站在丞相大人兩側(cè),身后拜托雨婆婆將藥粉灑在雨霧中,一路送丞相回到了祁沅國。 那一日,凡界灰黑色的云空飄來幾團(tuán)潔白無瑕的祥云,云端之中端坐著白眉白須的風(fēng)骨仙人,這一景象方圓千里之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仙人的身后跟著飄飄渺渺的雨霧。雨水帶著淡淡的清香飄灑在枯敗的莊稼和散發(fā)著酸腥味的泥土中。 雨水下了有幾日,翌日風(fēng)輕云淡刮走多日的陰霾,陽光照在大地上,沉病多日的百姓明顯有了好轉(zhuǎn)。 不知風(fēng)聲從誰口中傳出來的,說是那一日乘云駕霧的仙人正是祁沅大國的左丞相,丞相原為菩提仙人轉(zhuǎn)世,感百姓疾苦,便向天君請命,不惜顯形救了眾人。 于是百姓自發(fā)取了高香要供拜丞相大人。 又不知是誰傳出說丞相大人尤愛吃餅,沒過多久祭拜的高香全換成了芝麻香酥大餅餅,香爐里丟的盡是各種口味的大餅,甚至還帶動整個祁沅國賣餅的鋪?zhàn)踊鹆撕脦讘羧思遥眿D娶上了,連宅院都買了好幾套。 云隙掰著手指數(shù)了數(shù),還是十六日便是逆修羅日了,他轉(zhuǎn)頭看著踏上正修煉的牧單,伸手往他頭頂冒出的白煙上扇了扇。 “累了?出去走走?”牧單笑著握住他的手。 云隙說,“我~去~軍~營~” “練兵之事方將軍比你我更擅長。”牧單站起來拉著云隙往外面走,“去看看咱家崽崽,聽青瀛說二蛋子已經(jīng)有一只西瓜大小了,這小東西倒是貪吃的很,不過我倒是更想念圓滾滾的大蛋子,將來破殼時定然像極了你。” 云隙聽他說著,收回邁出去的腳丫子,“困~,不~去~看~了~” 看什么的,你不能看。 牧單將他拽進(jìn)懷里吻上他,深深一吻之后說,“今日睡了一整日了,乖,出去走走,睡多了頭疼的。” 云隙不情不愿的和他對視,眼睛一轉(zhuǎn),說,“去~青~西~海~” 自從發(fā)現(xiàn)青瀛溫泉殿是通往青西海的進(jìn)出口后,青瀛就再也沒泡過一次舒坦的澡。 總是有一大群人排隊進(jìn)出自己的浴池子是種什么樣的感受,青瀛感之深知起且。 “我那泉子剛燒好了水,你們確定不要趁機(jī)來場鴛鴦戲水嗎?”青瀛靠在門欄上抓了把紫粉的花瓣朝霧氣氤氳的池子里灑。 牧單望著傳出陣陣清香的泉子,想起云隙衣衫浸濕靠在他懷里的模樣,猶豫。 云隙拽著他的手捏訣打開青西海的入口,瞥著牧單道,“我~用~杯~子~泡~” 還能泡泡他那小殼。 牧單腦中瞬間浮過躺在茶盅里仰著小殼用觸角搓澡澡的小蝸牛,鴛鴦浴的念頭瞬間被打消掉,摟著云隙一頭載進(jìn)了青西海了。 青西海中出入口皆有重兵把守,方才邁出一條腿,幾只銀槍便架了過來,一路上云端中隨處可見神情冷峻的天兵天將隱匿在層層云海之處。 云隙驕傲的瞧著他,怎么樣,布陣還是不錯的。 牧單拉過他的手,親一口,“辛苦了。” 云隙抿唇一笑。 碧綠的海水一望無際,水波靜如一扇清透的鏡子,四周薄霧淡淡。 海面朝兩端自動分開,辟出一道通天的海路,路子中央的泥土散發(fā)著咸濕的海水味兒,生著一叢一叢珊瑚,在海風(fēng)中搖曳。 “一直想問你,這海水你何時換成了青色?”牧單拉著云隙慢悠悠的走。 云隙抿了抿唇,攥緊他的手指,“等~你~的~那~半~年~” 從知曉單兒是欽封的重生后,等候他重新回到自己身邊時的那段時日他整日整夜睡不著覺,無意中來到青西海,對著大紅大艷的青西海看了三日,第四日離開時,不知怎么,便又恨又怒的將海水換成了碧水一色。 牧單聽得驚訝,明明那一刀刺的那般深,那般疼,嚇得他差點(diǎn)以后從此當(dāng)真便要被這小蝸牛怨了,再也不能擁有他了。 “我就說,其實(shí)你對欽封并非沒有感情的。”牧單莫名覺得自己有些醋。 非常醋,他就知道! 云隙道,“單~兒~很~好~” 牧單又幽怨道,“我那會兒還是欽封時,你便當(dāng)真對我這般狠心嗎!” 妖神就不好了嗎。 云隙,“……” 牧單,“……” 云隙停下來,默默盯著牧單,直將牧單看的面紅耳赤。 他抓住云隙的手說,“咳,不管怎樣,這醋總想忍不住吃上一釭的。天地之間恐怕我是唯一一個將自己的醋吃的這般深沉的妖了,你我已經(jīng)有了大蛋子和二蛋子,所以你可莫要負(fù)了我,再讓我吃第三人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