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是他,是他讓他引來公子的,是他中了這人的計,阿團的眼里淌出一串眼淚,悲恨的閉上眼睛。 就在他閉眼的一刻,面前忽然綻放熊熊大火,瀲滟橘色霹靂啪啦燒著,頃刻染透了半扇夜空,娑羅廟驟然燒起大火,虎賁軍連忙去尋水源。 林子鞍親眼看著大火在皇帝只身闖入廟后燃燒起來,他雙手顫抖,瘋了般用劍挑開破碎木梁試圖朝里面奔去。 廟中布滿了干稻草,遇火即燃,皇帝便在這火光中望著云隙,黑金面具覆著大火熊熊,未被遮住的右眸也好似滾了星火,猩紅如血,他沙啞道,“是我連累了你。” 這火,燒的是他。 云隙怔怔,明明是這人用火替他驅(qū)除了天敵,為何又這般說法? 屏障無聲破碎,云隙在皇帝的墨色袍子爬上火龍時傾身抱住了他,一道白光在火光中微微一閃,再往那處望去,就只能見到燒焦的螢蟲尸體被火舌吞沒。 天地翻轉(zhuǎn)幾次,皇帝只覺得周身從guntang之中落進了一處冰涼寒潭,兩方冷熱交替,讓他忍不住眼前暈了一暈,然后撐住身子睜開眼。 入目皆是透白的壁,說不清是什么,摸上去冰涼溫潤,有些向朝貢送來的千年難尋的溫涼白玉。 皇帝還沒明白自己是怎么從大火中到了這么一處,也來不及想太多,四周匆忙望著尋找云隙的身影。 “云公子!!”他喊道。 云~公~子~~~,公~子~~~,子~~~ 回音在白玉壁內(nèi)回蕩了三聲。 “唔~~~”一聲輕嘆從白玉壁內(nèi)四面八方響起。 皇帝愣了愣,連忙跑上兩三步,“云隙,你在哪里?!云隙!” “唔~~~”又是一聲輕嘆。 皇帝抬腳欲跑,一句輕喝止住了他。 “不~準(zhǔn)~動~!” 皇帝抬著的腳僵硬的在半空懸著,“云隙?” “嗯~~~”云隙慢慢顯了身形,一身雪白無暇的衣衫無風(fēng)浮動,眉心的珮子映的他比星辰還要耀眼。 “你沒事,太好了。”發(fā)覺皇帝要撲過來,云隙連忙道,“不~準(zhǔn)~動~!!!” 唉? 聽出云隙好似惱了,皇帝摸著鼻尖,金雞獨立站著,“云公子受傷了嗎?” 云隙搖頭。 哦。 皇帝這才放下了心,他這心一放下,鼻下聞到了股好聞而熟悉的花香味兒,“這是何處?我們怎么在這里?” 云隙臉色很微妙,有點愛答不理那樣子,他冷冷淡淡瞥了瞥皇帝,瞥的皇帝感覺自己好像犯了極大的錯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過了半晌,云隙才慢吞吞不情愿說,“你~坐~下~” 哦。 皇帝盤腿坐下。 坐下的時候云隙忍不住挑了挑眉,嚇得皇帝渾身僵硬,不知道自己這單單一個‘坐’又是錯在了哪里。 皇帝想了想,不管是錯在哪里,認(rèn)錯總沒問題的,想罷,他剛張口,便被云隙一眼給瞪了回去,噎在喉嚨里差點沒岔氣。 這怎么比被火燒死還恐怖呢?! 皇帝腦中天人交戰(zhàn),電閃雷鳴,霹靂巴拉,直到云隙又開口,“你~往~一~邊~挪~挪~” 他這一句和平常沒什么兩大樣,但此時正處于電光火石的皇帝卻立刻發(fā)現(xiàn)了,從這一句看似云淡風(fēng)輕的調(diào)子中察覺到了一絲忸怩和局促。 皇帝又好奇起來,究竟他們從大火燃燒的娑羅廟中去到了什么地方。 透白透白的,花香花香的,光溜光溜的一個什么地方。 順從云隙的意思朝一邊挪了挪之后,云隙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得有幾分委屈,他噘著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控訴道,“你~坐~住~我~癢~癢~rou~了~!” 啊?啊! 皇帝瞪大了眼,他們離得老遠了! 不過他不敢多說,連忙朝后面退了兩步,云隙的神情更妙了,憤恨喊道,“再~退~就~掉~進~我~嘴~巴~里~了~!” 他才不要吃他呢,他食素的啊~啊~啊~! 皇帝眼睛更大,被這一句掉到嘴巴嚇住了,朝前面跳了兩步,趕緊轉(zhuǎn)過頭去打量云隙的表情。 云隙眼睛紅紅,氣呼呼說,“你~你~你~你~壓~到~我~觸~角~了~!!!” 皇帝僵硬的停住了身,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期期艾艾道,“云公子覺得我站在什么地方好?” 云隙抽了抽鼻子,他也不知道,他從來沒把什么玩意帶進過他的小背殼里,他怎么知道這玩意兒應(yīng)該待在哪里才能不壓住自己的rourou啊! 若不是他被定住了身,鎖住了法術(shù),只能在大火中化出原形來救皇帝一命,否則打死他師父,他也不肯把什么帶進自己白白的干凈的小殼里呢。 這可是他的家,是他自己的地方。 小蝸牛都要委屈死了,紅著眼睛惱著瞪皇帝,皇帝被他這幾句不著調(diào)又震天動地的話給攪的頭腦發(fā)昏,亂成一團,又不敢動一下,生怕傷著小妖什么地方。 云隙在‘有人占了他的小背殼’這件事里緩神了好大功夫,才終于緩過了勁,丟掉扭捏、委屈、悲憤、惱怒、懊悔、心塞等五花八門的心思,慢吞吞說,“這~是~我~的~背~殼~里~,所~以~你~莫~要~亂~動~” 一動就很容易壓到蝸牛不該壓的rourou的! 皇帝:(⊙o⊙)背殼?!!! 云隙飄到皇帝身前蹲著,離得近,皇帝才發(fā)現(xiàn)他身形縹緲如云霧,并非真身,在云隙不斷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交談中,皇帝艱難問道,“云公子……你到底是什么妖?” 云隙哀怨瞥他一眼,在手心化出團云霧丟進皇帝手里。 皇帝低頭一看,那團白白的霧氣幻化成了一只銅錢大小,透白小殼的小蝸牛,云團小蝸牛從云團小背殼里探出兩只細(xì)嫩的云團觸角朝皇帝歡實抖了抖。 嗨~~~~ 皇帝,“……!!!” 第35章 人在蝸殼中 云隙小背殼里氣氛有些凝固。 …… …… …… 皇帝驚的半晌緩不過神來, 眼前云里霧里繞的好似漠魂王宮上膳殿內(nèi)做飯嬸嬸熬的一鍋粘稠漿糊, 半天也捋不出思緒。 云隙見他神志不大清明, 心下琢磨,莫非是被他這英勇神姿給震懾住了?他想著, 蹲在皇帝腳邊心疼的摸著自己剛剛被壓住的兩只細(xì)嫩觸角, 委屈的撇了撇嘴。 他平日里可會心疼自己了。吃, 吃好的, 睡,睡舒服的, 寵著他自己, 把他自己呵護的長了這么大, 半分也不讓自己委屈, 直到今日時刻, 將這人拎進自己小背殼里時,真真感覺到了一丟丟傷心和別扭, 私妖領(lǐng)地被霸占, 蝸牛rourou隨時隨地面臨著被踩著坐著的危險,這換誰, 誰不難受啊。 皇帝勉強從震驚的漿糊神志中抽出一絲略帶清明的神思, 努力吞咽幾下,啞聲道, “你……是蝸牛精?” 云隙抬抬眼皮,“嗯~~” 皇帝倒吸一口涼氣,扶著白玉壁, 頭有點暈,“是我養(yǎng)在琉璃盅的那只?” 云隙唔著點頭。 皇帝心跳如鼓向前走兩步蹲在云隙身前,眼中凌亂,聲音又啞了三分,“你是我的小蝸牛?” 云隙疑惑,“你~的~?” 皇帝眼中大喜,“你承認(rèn)了,你真的是我的小蝸牛!” 云隙,“……” 不同于皇帝的驚喜,云隙擰著眉,噘著嘴嘟囔,“你~又~壓~住~我~觸~角~了~!” 皇帝心中一驚,向后倒退兩步,畏畏縮縮不敢言語,哪有半分兵臨城下傲視天下的王者之風(fēng),不過現(xiàn)在也的確不是王者之風(fēng)該刮的時刻,能縮著點還是縮著比較好,省的踩著了他那白白嫩嫩一點點的小蝸牛。 小蝸牛瞪他,“進~來~了~,就~莫~要~動~了~!” 皇帝趕緊點頭,“不動不動,不動你就不會難受了吧?” 小蝸牛撫摸著自己的觸角,哀怨,“差~不~多~吧~” 這句慢吞吞的‘差不多’猶如旱天澆灌的一兜清泉澆在皇帝腦袋上,讓他竭力保持著清明之中又多了幾分飄飄欲仙的迷離。 他學(xué)著云隙的動作撫摸著腳下那一片兒小地,他的身上約莫是被云隙施了法術(shù)裹住了一層屏障,他就在這屏障內(nèi)與蝸牛緊緊巴巴的縮在那白玉小螺殼中。 安靜了好大一會兒后,皇帝小心翼翼問,“云公子……如果《天罡啟物》記載的沒錯的話,這蝸牛的觸角上貌似含著的是你的——” 云隙羞憤哀怨的抬眸瞪他,以手做剪朝皇帝眼睛戳去。 皇帝朝后仰,竭力保持自己的身形不要亂動,望著近在眼尺的兩只細(xì)白手指頭,艱難道,“……云公子這是何意?” “戳~你~”云隙噘著嘴,讓你嘗嘗觸角被壓的那感覺! 皇帝咳了兩聲,“不敢了,云公子莫惱了。”他認(rèn)真道歉,很是誠懇真切,還在云隙灼灼目光之中探手摸到云隙說是觸角那處溫柔的撫了幾下,表明他真心實意的認(rèn)錯之心。 見他這副模樣,云隙總算稍微寬慰了些許,身形縹緲的仰頭望了望頭頂白玉壁,“火~還~未~停~” 皇帝嘆氣,“你又救了我。” 云隙心說這次不過是相互抵消了,他站起來攏好翩翩衣袖,想了想道,“陣~法~消~失~了~” 應(yīng)當(dāng)是余卓出了事。 皇帝關(guān)切的想拉住他,卻摸了個空,只好摸摸鼻子,“我們現(xiàn)在出去?” “會~熱~”火還燒著呢。 皇帝點頭,人在蝸殼中不得不低頭,“那云公子做主便可。” 云隙對于皇帝的順從甚是贊賞的瞥了一眼,皇帝被這一眼瞥的心尖尖發(fā)癢,他慢吞吞說清了自己的情況,身上沾了焚蟃的蟲子,需要好好洗個澡,又因為在火中待的時間過長,蝸牛有些干涸,需要喂上許多水才好,再加上他這十來天從青西海到王宮的奔波,餓了許久,若是能被喂上些沾了藍田蜜的珍貴花瓣才最為舒坦。 皇帝一一記下,又有些莫名的疑惑,還未問出,便聽云隙說,他剛剛被螢蟲給嚇著了,可能需要化成小蝸牛在殼中養(yǎng)上一段時日,而剛剛那些事若是讓身為蝸牛的他親力親為,那蝸很有可能在還未洗干凈身子前便渴死在路上了。 因為動作慢個子小,所以不能自己去洗去喝去吃,這理由十分充分,而對于皇帝而言,聽著云隙這番話,腦中忽的勾勒出一溜他細(xì)心養(yǎng)護他那小蝸牛的場景,便滿心歡喜應(yīng)下了。 本來就是他的小蝸牛,他自是會悉心照料的。 約定一旦做下,縱然說話慢,但動作絲毫不慢的云隙立刻捏出咒術(shù),呼喚來土地精,在它的配合之下驀地從似錦苑潮濕的黑泥土中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