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第22章 嘴饞的媳婦 云隙打算怒上一怒的時候, 皇帝握住他的手, “冷嗎, 身上都濕透了。” 云隙轉的沒他這么快,薄怒的瞪著他, 皇帝拎了他的青絲攏在腦后, “多謝云公子一路相護, 若非沒你, 孤恐怕要真的去見先皇了。” “哼~~,不~冷~~~!” 皇帝忍笑, “好, 不冷。”他望著洞外細雨朦朧, 手臂上的傷口朝外滲著血珠, 血水混著雨水在他的腳邊滴成一泊小小的血坑。 臨走前牧隱焦急的表情是何意呢, 是像廷耀王叔擔憂他的危機,還是巴不得他快些死去? 皇帝心中百感交集, 牧廷耀念了一輩子當皇帝, 當了皇帝就不會被人欺負了,當了皇帝就能保護想要的人了。 可現在想來, 牧廷耀臨死前讓隱兒當皇帝, 以為這樣隱兒就能保護他了,若王叔地下有知, 知道隱兒這般所為,又會怎么想呢?是抱著他又哭又笑的喊著單兒,還是該高興他快去死, 隱兒終于能當皇帝了。 云隙側頭細細望著他,懷里揉搓著一只軟乎乎的小奶豹。皇帝回過神來剛想說話,被他懷里的東西嚇了一跳。 倒不是怕這畜生,而是覺得這人著實有趣,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能帶給他驚喜,這次的小豹子不知道是他又從哪里變來。 云隙皺皺眉,“你~冷~?” 皇帝搖頭,但懷里還是被塞進了熱乎乎小豹子,那小東西迷迷糊糊仰著腦袋,肚皮上白花花的絨毛又長又軟,極為暖和,合手進去就像一只熱騰騰的暖手爐。 他這才發現云隙是拿小豹子暖手來著。 一人一蝸牛等雨終于停了才走出山洞,洞里本來就是人家豹子的,他們借住一會兒就行了,最主要的是里面豹子的sao味太重,云隙實在嫌棄。 天色漸晚,逐漸已到了黃昏,但太陽還未落下,下過雨的天空如洗蔚藍,澄凈剔透,兩人順著溪流往上游走尋到了幾處干爽的巨石,遠處銀鏈般的瀑布像玉帶懸在谷中,清澈的泉水從石縫中汩汩而流。 灰白的石塊很干凈,應該是長久被雨水沖刷,云隙躺在石塊上瞇眼望著湛藍的天幕。 皇帝坐在另一側石塊上側頭打量他,一襲青絲鋪在身后,鉛華洗盡,如墨輕逸。他道,“今日多謝云公子相救,不過孤有一事不明白。” 云隙側過頭。 皇帝道,“騎馬騎得好好的,孤怎會突然昏迷?” 就是那種后腦被突然一敲的昏迷。 云隙,“……” 云隙坐起來認真道,“我~今~日~救~了~你~。” 這才是重點! 皇帝笑著頷首,學著他的調調,“那~此~事~便~抵~消~了~。” 他環顧周圍,“不遠處應當有人家,云公子是想借宿在百姓家中,還是欲陪孤在此處幕天席地?” “你~怎~知~?”云隙原本是想找找看的,但礙于他自己走得慢,懶得動,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皇帝擰干墨色袍子的下擺,“此處名叫孟澤谷,離文白山有十二三日的路程,谷中盛產青葡果,莊中約有三百戶人家。”見云隙疑惑,他搖了搖頭,“畢竟是孤打下的天下,自然比云公子熟稔些,那云公子的選擇是?” “不~想~動~”,云隙慢吞吞說。 要是有什么給他駝過去還行。 哦,說到駝…… 云隙連忙摸了摸腰間,皇帝問,“云公子在尋什么?” 云隙黑著臉,“阿~團~丟~了~。” 丟了的阿團滿身泥污,身上的小刺都沾滿了土疙瘩,怎么都弄不掉,沉甸甸的壓在它的背上。 阿團肚子不舒服,昨夜吃了太多的辣食,大早上又一番這么折騰,讓它的小肚子抽疼的厲害,口中干涸灼疼。 它閉著眼撐著小爪尋摸著什么東西來。 唇邊被抵上什么溫涼的東西,阿團伸出一截舌頭舔了舔,是水!然后頓時小腦袋扎進陶瓷杯中咕嚕咕嚕喝起來。 有人輕笑一聲,很是熟悉,阿團喝飽了水,舔舔小爪子,再用小爪子洗了洗臉,弄掉眼睛上粘的土疙瘩,這才看清了是誰。 他的恩人! 阿團激動的抱住那人的手指,使勁在他手指上蹭了兩下,那人驚訝,“我當是我與刺猬有緣,又救起了一只,沒曾想竟然還是你這個小東西。” 阿團嘰嘰叫起來,熱淚盈眶,他恩人又救了它呀。 天徹底黑了下來,山澗燃起了篝火,皇帝持著枝椏搭成火堆,在上面滋滋烤著一只野兔。 火焰映進他的左眸,竄動的火舌落在面具上熠熠發光。 他是怕火的,父王母后和王叔都死在這大火中,燒的面目全非,只剩一捧塵土。他又恨又怕,可他不能對任何人說。 不能讓別人知曉堂堂祁沅國的皇帝畏火,不能讓任何人得到他的致命把柄。 竄動的火光像妖冶的龍蛇扭擺起舞,時不時濺出火星爬上他的身體。 皇帝曾想過,這些火原本是不是想要燒的便是自己,所以父王母后和王叔都是為了救他才被火舌吞沒。 上蒼便是這般恨他,恨得只有讓他尸骨無存,才能消了上蒼的怒意。 云隙坐在另一邊,不緊不慢將手中一把青綠細長的匪葉草清洗干凈,鋪在石面上,然后取出藍田蜜細細的涂遍細長的葉片兒。 他涂蜜的姿勢專注入神,先認真涂好一根,咬在唇間,從一頭慢慢嚼著,最后將整根都吃進嘴里。 皇帝看了會兒,說,“孤以為,你并非凡人。” 云隙含著匪葉草望著他,細長的葉片兒襯得一雙粉白的唇更加好看,葉兒晃晃悠悠隨著他嚼的動作一點點縮短。 皇帝道,“你是妖,對嗎。” 神出鬼沒,武功卓絕,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瞬間出現在他身邊,能聽見鬼哭凄嚎,能幫他找到小蝸牛,還能控制豹子不傷害他們。 皇帝透過火光看著云隙手中大把細長的草葉兒,嚴肅的說,“這般喜歡吃草木……你是兔子精?” 他想了很久才覺得應當是兔子的,這白白嫩嫩,雙瞳剪水,皓腕凝雪,霧鬢云發,哪有凡人能這般出塵絕絕,靈秀動人。 云隙沉默的望著他,含著葉草,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兔子精? 唔~~~~ 皇帝拿著烤兔rou蹭到他面前,“云公子不肯說話便是默認了?”他嗅嗅手中的烤rou,“那孤可否吃你的同類?” 云隙嚼吧嚼吧葉子吞下去,用眸子瞥他,都烤好了還問他干嘛。 皇帝撕了片兔rou吃進嘴里,一邊打量著云隙,想看看他是否會惱,畢竟他先前只是猜疑,等烤好了兔rou才發覺這人,不,這妖有可能是兔子。 云隙想了想,從一邊的花木叢上捏了只灰土土的小蝸牛放在皇帝的燒烤棍上,唔吃吧,他的同類。灰小蝸牛深夜被打擾,猛地伸出觸角探了探,又趕緊縮回背殼里。 腹~足~底~下~很~燙~腳~吶~,rou還是熱的呢! 皇帝好笑的撕掉被蝸牛爬過的rou,“孤只對養在琉璃蠱中的那一只生出些許喜歡。” 云隙一愣,呆呆的看著他。 啥~~~? “并非天下蝸牛都有靈性。云公子若真的是妖,那你可知孤養下的蝸牛要多少年才能化成人形呢?” “唔~~~~~”云隙往嘴里含了片草葉,被皇帝看在眼里又加固了他的猜疑,這般喜好吃草,真的不是兔子嗎。 云隙緩了好大半天才從皇帝說對養在琉璃蠱中的小蝸牛生出喜歡的話中緩神過來,扭頭瞧著皇帝的目光變了三分,夾雜著nongnong的意味深長,慢悠悠道,“天下修成人形的蝸牛只有一只。” 皇帝一喜,“那它用了多少年?” 青瀛上仙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那人搖著折扇拉著云隙在淵源宮中尋找云隙的淵源,卻不管往后倒退多久都尋不到屬于云隙的淵源,便問道,“你到底活了多少年?” 也有托著他的花沫小花妖又怕又歡喜的軟軟問他,要多少年才能修成人形呀。 當年他打敗千面王佛羅鬼,將它的臉一張接著一張撕下來的時候,那鬼也怒吼著問他,你修煉了多少年,我要用成倍的時日來修煉,從而打敗你。 很多人妖仙鬼都問過他這個問題。 “記~不~清~了~”云隙慢慢啃著手中剩下的葉片兒,那一只蝸牛自天地混沌便悄然存在,在三界重分,往生海境回流時塑出身魄,于火妖祝融、水神共工、華夏堯帝三族大戰時靈識已開,在上古天神消逝,十大神器丟失之日生出七情,在天地間分出人、妖、仙、鬼之后養出靈源。 用了多少年從出生到成長,他早就記不清了。 他活的很慢很慢,日夜望著頭頂斗轉星移,從浩瀚云海化成神君星宿,自荒蕪江海到人間如煙。 時間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他既不為時間活著,又不仰慕時間,自然也不會用時間去衡量自己。 “能修成妖的妖多嗎?”皇帝問,看了眼云隙手里的匪葉草,又替他捉來大把,蹲在溪流邊清洗干凈。 “唔~,沒~數~” “給。”皇帝將洗干凈的匪葉草放進他手中,“多吃點草才能飽,這東西不頂餓。”他熄滅燃燒的篝火,隨意尋了地方躺下來,仰頭望著星海,“能活很久,真好。” 云隙抿唇望著他,人的壽命之于他而言不過轉瞬即逝。 “人都想活著,永遠活著。”皇帝用手撐額,問“云公子可知冤魂釜嗎?” 云隙一僵,憋著嘴不肯說話 ,嚼吧嚼吧草葉咽了下去,徑自翻了個身,縮了縮,然后不舒服的扭了幾下。 “怎么?”皇帝問。 云隙悶悶道,“硬~。” 這石頭太硬了,不舒服極了,擱著他了,明明他就有自己的窩! 皇帝望著黑藍的星空,遲疑的說,“要不,你化出原形?” 白白嫩嫩的兔子一定很軟。 云隙眼里一閃,亮晶晶的,他有自己的小~房~子~吶! 皇帝瞧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心里生出不祥之感,張口便道,“莫要——!”一句話未完眼前頓時一黑,腦袋朝石塊上磕去,云隙順手一托,將他的頭放好,自己轉眼化成玉白的小蝸牛,背著自己的小殼順著皇帝的脖子爬上他的腦袋,舒舒服服的伸了伸觸角,縮回殼里閉眼睡去。 與這邊的安逸不同,林子鞍帶羽林、虎賁兩軍從通往文白山的山道連夜尋找皇帝的下落,軍中情勢緊急,左丞相暫時代管朝廷大事,將皇帝被劫此事進行封閉,從朝中派遣大量禁衛軍從支援林子鞍。 剩下的皇親貴族就地安營扎寨,就著密子林被禁衛軍護在中央,說是保護,也算是另一種監禁,畢竟皇帝出了事,在場的任何人都脫不了干系。 于述一大清早就站在營帳邊張望,急的一夜都沒睡著,嘴上撩了個水泡,啞著嗓子見人就問陛下的下落。 由于云隙捏了決,除了皇帝之外沒人看得清他的模樣,幸好有這一緣故,千罪宮的方喬兒暫且沒受了牽連。 一處華蓋錦帳中,七王坐在矮幾邊,攏在袖子里的手直發顫,見到余卓進來,他猛地站起來,“找到了嗎,皇兄找到了嗎?!” 余卓淡淡看著他,取了冷茶飲下,“殿下是真心擔心皇帝?” 七王動動嘴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