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還想喝嗎?” 她也不等他回答,跑到廚房里面搗鼓了一陣子,拿著保溫杯走出來,杯子里已經裝滿了rou桂酒,是今天做了剩下的。 “給!回去慢慢喝!”她將杯子遞給傅知延,他愣了愣,終于還是接了過來。 “謝謝。”他還站在門邊。 看來今晚,是留不住他了呀! 正人君子,傅知延。 葉嘉沖他甜美一笑,走近了他,手從他的腰間,環到了他身后的門把手上。 傅知延身體緊了緊,撲鼻而來的,是她身上的沐浴露芬芳,還帶著醇厚的酒香。 “咔噠”一聲,反鎖的門被打開了。 傅知延連忙穿上鞋,退了出去。 “走了。”他說完轉身。 “傅先生,這酒…” 傅知延回頭,略微不解地看著她。 本來想說,喝了她結婚的女兒酒,那就是她的人了哦! 不過看著傅知延這一臉無辜的模樣,她改口了:“今天謝謝你,陪我這么久。” “也謝謝你的酒。”他對她點了點頭:“費心了。” 葉嘉關上門,背靠著墻,手里還拿著他喝過的高腳酒杯,抬手,仔細端詳著,杯子里還有殘余的微涼紅酒,葉嘉將杯子轉動了一圈,順著紅酒中果粒流淌的紋路,找到了他印下的唇的些微痕跡。 她將酒杯湊近小小的鼻子,深長地嗅了嗅,然后伸出紅紅的舌尖,輕輕地舔了舔杯口。 心里…一陣悸動。 屋子里,還彌漫著…他的味道。 微醺的酒香讓她沉醉,抱著酒杯,她邁著輕快的步子,在房間里轉著圈,一圈又一圈,宛如一只翩躚欲飛的蝴蝶。 終于,倒進了松軟的大床上。 皮膚摩擦著光滑而柔軟的被褥。 醉了... 一周后,醫院走廊。 陶荻和葉嘉陸景三人,將唐飛接了出來。 三張銀行卡遞到了他的面前,唐飛微微一愣,并沒有去接他們的卡,抬頭問道:“做什么?” “是為了伯父的病,你才去賭的吧。”陶荻心痛地看著他,嘆了口氣:“這點錢,是我們仨的心意。” “我不要。”唐飛別過了臉,看著大街上的車來車往,突然有些煩躁:“老爸的事,我自己想辦法,你們別管,過好自己的生活。” 葉嘉走過來,拿過卡,拽住唐飛的衣領,將卡粗暴地塞進了他的衣包里:“現在不是你要自尊講面子的時候,先把伯父的病治好…這錢,是老子的血汗錢,不白給你,算借的,還加利息,你他媽最好快點振作起來,找個正經工作,把錢還回來。” 唐飛頭側向一邊,一口一口地抽著悶煙,將自己還纏著繃帶的手抬了起來,在他們面前揮了揮:“就我現在這樣,指不定猴年馬月才能把錢還給你們。” “工作我已經給你聯系好了,等你的傷好了,直接去上班。”陶荻說道:“只要你不自暴自棄,斷三根手指算什么,天哪里就塌下來了?” 唐飛的手,摸到了胸口的衣兜,里面塞著三張□□:“這是…多少錢?” “十五萬,嘉嘉六萬,我這里七萬,阿景還是學生沒什么積蓄,兩萬塊。”陶荻淡淡說道:“伯父初期的治療,應該是夠用了,后面的…再慢慢想辦法,但是有一點,如果你再敢踏進賭場一步…”陶荻威脅的話還沒說完,唐飛的情緒卻突然崩潰了。 他抱著頭蹲了下來,后背突然開始抽搐…一滴,又是一滴,眼淚打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啪嗒,漫開… 葉嘉和陸景相互對視了一眼,陶荻眼圈也是紅紅的,蹲下來安撫他:“這么不經嚇,還是小孩子嗎?” 唐飛的抽泣變成了隱忍的嚎啕,不出聲,死死咬著下唇,臉上肌rou繃得很緊很緊,紅得好像要滴出血似的,眼淚一直在眼眶里面打轉,卻又不肯放聲哭出來。 陶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這么大人了,也不害羞,乖,好了好了,不傷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葉嘉也蹲了下來,睜著眼睛,看著唐飛,柔聲道:“想哭就哭出來。” 他一直咬著牙,突然就抱住了陶荻的肩膀,聲音沙啞而啜泣地喊了一聲:“姐…” 一聲“姐”,把陶荻的眼淚也跟著叫了出來。 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無辜而不幸的孩子,渺小卑微,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茍且,是求生的本能讓他們湊在一起,黑暗中,彼此依靠互相取暖…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啊! 回去的路上,陸景送葉嘉,兩個人沉默著,都沒有說話。 滿天星辰作伴,夜色涼如水。 “陸景。”她突然喚他的名字。 “嗯?” “你說,想要活出個人樣來,他媽怎么就那么難呢?” 陸景抬眸,看著她靜寂的背影,心緊了緊,從包里伸出手,抬起來落在她的肩膀上,只差毫厘,便要摟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手心,握緊了拳頭,終于…還是松開,默默地放下來,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夜風,輕輕繚亂著她耳畔的長發。 葉嘉跟他告別,身影消失在了樓道的燈火闌珊中,陸景心里默默地說道:“葉嘉,等著我吧,我一定…一定會讓你過上最體面的生活!” 葉嘉之前攢的錢,幾乎全部給了唐飛,為他父親治病,他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拾廢品的漢子,二十年前,他在垃圾堆里撿到了還是嬰兒的唐飛,這么多年當親兒子一般撫養長大,因為自身條件不好,一直沒有婚娶,唐飛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前年中風以后,長期臥床不起,也是全靠唐飛的照料,前陣子父親病情惡化,唐飛一直沒有跟朋友們提起過,將父親送進醫院治療,高額的醫療費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別看他在人前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其實那家伙心里,比誰都苦。 后來他只能孤注一擲地去賭錢,賭輸了,欠了賭場六萬塊,葉嘉打聽過了,龍興街賭場的規矩,還不起錢,兩萬塊一根手指頭,六萬塊…三根,不是趙大強剁的,是唐飛,自己拿刀,一根一根剁下來的! 這錢,她給得沒有半點猶豫,唐飛也是她的親人,他的養父,也待他們很好,無論如何,先把手術做了再說,錢是死的,人全是活的,命…比什么都貴重! 葉嘉想了很久,決定不再干外賣這一行,要重頭再來,她實在倦怠了。 幸而手頭還有這樣一門技藝,聽說現在的廚師工資都還挺高的,也許她可以去先做著廚師這一行,也為將來自己開店儲備更多的經驗。 不過她的攻略男神計劃目前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進展,送外賣倒是還能有自己自由支配的時間,如果換工作,時間肯定會更少… 唯一折衷的辦法,就是在學校附近的美食店找一份廚師的工作。 s大學校2號門外面的美食街,有一溜串的店鋪門面,各地風味美食,應有盡有,也有不少店面在招聘服務員,不過很少有招廚師的。 葉嘉溜達了好幾圈,終于在美食街盡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家名叫“知味軒”菜館,外面的玻璃墻面,貼著廚師的招聘公告。 葉嘉挪著步子往后退了退,看著那家菜館,現在分明是中午吃飯的高峰時期,店里一個客人都沒有,門庭冷落,大廳燈也沒開,黑漆漆一片,桌椅板凳胡亂地擱置著,一個穿著圍裙的年輕小妹,一邊嗑瓜子一邊拿著手機看劇,百無聊賴…… 寒風卷起一片枯葉吹過店門口,葉嘉有種這店感覺馬上快要關門大吉的感覺。 葉嘉剛剛抬腳埋進大門口一步,店里那個穿著圍裙的小妹頭也沒抬,懶洋洋地道了聲:“老板娘跟廚師跑了,今天不開張。” 葉嘉:Σ(°△°)︴ “我不是來吃飯的。”葉嘉解釋道:“看到外面有招聘廚師的啟事,我想來應聘廚師。” 這時候小妹才極不情愿地抬起頭來,上上下下掃了葉嘉一眼,眼神透出極不信賴的信號,似乎是沒想到會有這么年輕的小姑娘過來應聘廚師。 “你確定,是應聘廚師?” 葉嘉篤定地點頭。 終于小妹放下了手機,站起身,扯著嗓子沖著二樓的樓梯口大喊了一聲:“老板!招到廚師啦!” 完了她又走到柜臺前,拿一次性紙杯給葉嘉倒了一杯冷茶:“老板馬上起床,你等著吧…” 現在都過十二點了,老板正在起床… 葉嘉有點想走了,感覺這店…可能真的明天就會倒閉呀! 就在這時候,二樓的木質階梯響起了懶洋洋的腳步聲。 也是葉嘉與程遇的初次見面,多年以后,當她站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著正前方時代大樓的led大屏上,播放著頂級餐飲連鎖品牌知味軒的宣傳片,畫面里,霸道總裁程遇一身西裝革履,站在落地玻璃前,俯瞰整個城市。 很難…將那個光鮮亮麗風光霽月的男人,同眼前這個… 這個邋遢鬼聯系在一起。 葉嘉第一眼見他,還以為熊貓從保護基地逃出來了,臉上掛那兩個黑眼圈,簡直不能更憔悴。 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齡毛衣,配一條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頭發胡亂地在頭上飛著,下頜綴著胡子拉碴,盡管…盡管給人的第一感官就是個糙漢大叔,但是依舊不能否認,大叔的顏,很好。 “老子剛睡下去,就吵吵吵!早晚有一天,老子要開了你!”程遇的聲音極其不爽,一口濃郁的川音。 小妹翻著白眼重新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手機繼續看劇,壓根懶得理他。 回頭打量了葉嘉一眼:“你要應聘廚師?” 葉嘉點點頭:“是的。” “你多大啊?”程遇坐下來,從胸前掏出一包紅塔山,抽出一根來點著,吞云吐霧:“成年了沒有?我們這里不要童工。” “……” 妹的!她看起來很像未成年嗎? “今年22了。” “22,還小啊!會做飯嗎?” 呵,那你就瞧好了吧! 葉嘉順手將桌上的一張油膩膩的菜單拿過來,目光一溜地掃過,這上面的菜品,都是川菜:水煮牛rou,回鍋rou,宮保雞丁,火爆豬肚,剁椒魚頭,鐵板肥腸,紅燒rou…… “這張菜單上的我都會做,原汁原味的川菜菜系。”葉嘉自信滿滿地說道。 程遇挑眉,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喲,小姑娘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不吹牛,她十歲的時候跟著葉則夫入川,呆了兩年,吃遍了成都大街小巷的特色美食,雖然葉則夫并沒有手把手地教她做川菜,但是那味道她是銘記于心的,后來自學起來,也是格外得心應手。 “那行,你就去廚房給我做一個…”程遇掃了眼桌上的菜單:“就做個魚香rou絲吧。” 魚香rou絲是川菜菜系里的名菜,最考驗廚師的技術,不同的人,做出來的味道千差萬別,要協調好酸甜咸三種味道,非常不容易,所以很多川菜的考試,考的都是魚香rou絲這道菜。 “小意思。”葉嘉放下自己的包,自信滿滿地走進了廚房。 然而三分鐘后,葉嘉灰頭土臉從廚房里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根蔫不拉幾的大蔥,臉上神色很不好看,走到程遇面前,斷然說道:“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