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李芷萱和張明芳本是互看不爽,此刻竟十分有默契的推了推季瑤:“嗯,jiejie夫君來尋jiejie了,可還不趕緊去呢。”又雙雙笑了起來,季瑤紅了臉,只出去了。 在垂花門前等了一會子,便見裴玨快步而來,見了季瑤那一刻,臉上立時綻出笑意,上前輕輕喚道:“瑤瑤竟肯親自來接我?” “殿下但凡不要臣女來接,也不必通傳讓臣女知道了。”季瑤微笑,拍掉他想牽自己的手,“人來人往的,讓人看去很歡喜不是?現在那屋子里還坐著一群恨不能將我生吃了的姑娘們,你再動手動腳,我豈非要保不住性命?” “你我如今都已訂了親,我連見一見我沒有過門的王妃也不成?”裴玨話中凈是調笑之意,低眉看著季瑤眉目如畫,又因為離得近,聞見了她身上帶著的香氣,喉結一動,臉龐順勢向她壓了壓:“瑤瑤,我想親你。”尚未說完,便被季瑤拍了一把:“去你的,說什么有的沒的。今日老爺的壽辰,我這做女兒的鬧出這事會給人笑話的,我若被笑話了,你也別想好。” 裴玨笑得低沉,從袖中取了一支步搖來,那支簪子周身赤金,頂端卻鑲著幾顆緋紅的紅珊瑚珠子,那明晃晃的鳳尾似乎要飛上天去了。季瑤怔怔的看著此物,裴玨臉上卻罕見的浮出紅暈來:“瑤瑤喜歡么?” 那物件算不得精致,相反還有些粗制濫造。季瑤心中也難免有些計較,東西雖不重要,但也不該送這樣的步搖來給她,可見半點沒放在心上。當下哼道:“這是從哪個丫鬟頭上摘下來的?晉王殿下若是沒有準備,大可不必送臣女,讓人吃心!” 裴玨面帶紅暈,很是尷尬,見季瑤氣得轉身要走,知道她會錯了意,只當自己根本沒將她放在心上才會尋這樣粗濫的東西來敷衍,忙捉了她的手腕拉住她:“怎是從丫鬟頭上摘下來的?你在我心中是獨一無二的,自然也配得上獨一無二的東西。只是我并非工匠,實在做不出那樣精美的首飾來。”又賭氣說,“總歸我的心意你棄如敝履,也不必勉強收下,扔了就是,往后也再不給你了。” 季瑤方知自己會錯了意,又羞又愧,忙劈手奪了步搖,“給了我還有要回去的?”給自己戴上后,才問道:“實則我想問你一件事兒的,今日季珊說了很奇怪的話,我只當是她知曉了二公主的事,有些擔心。不知宮中是什么光景?” “我昨日進宮向皇后問安,裴姣還被拘在鳳儀宮抄女訓女誡。”許是因為訂了親,裴玨話中絲毫不掩飾說起皇后時的疏離,“后來郁貴妃來了,再次呵責裴姣,并說王修已然有妻室,且妻室正有身孕。裴姣卻說她知道,更說陸氏若是保不住孩子,便是犯了七出無后之罪,休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饒是聽著轉述,但季瑤也能聽出這話中深深的惡意來,心中是愈發的不安起來,轉頭則命弄畫去好好看顧著陸琳瑯,萬不可讓她有事。 作女三公主(三) 委實不怪季瑤以惡意揣測二公主,只因她是見識過后宮爭斗的,明顯僧多粥少的情況下,妃子們為了刷夠皇帝的好感度個個是煞費苦心。郁貴妃作為這其中勝出的佼佼者,手段絕非普通,二公主既然是她生的,好歹也要多防范一下。 又和裴玨說了一會子話,季瑤自覺出來時間略長,和裴玨道了別,也就要回去了。一路回了原處,李芷萱等人又上來擠眉弄眼的同她說話,隱隱還有揶揄的意思,將季瑤臊得緊了,她索性笑道:“你這樣好奇,叫你哥哥去問晉王殿下吧。誰不知他二人自幼一處長大,感情可是連親兄弟都比不過的。” 李芷萱笑道:“誰要聽他轉述?寧肯聽jiejie說。”又嘻嘻笑起來,季瑤無可奈何笑了起來:“你們這些人,若是想郎君了就去同你們家太太說,也好趕緊說了人家,到時候還有沒有這樣的雄心笑話我。” 季珊冷眼瞧著季瑤,也只是抿了一口白水,并不說什么。而不少好事者圍在她身邊冷笑:“二姑娘也是好涵養,季家難道開了這樣的先河,放著二姑娘還在呢,怎的就給三姑娘說人家了?” 季珊微微抬起眼皮,見對方容色頗美,眉眼間和裴玨還有些許相似,知道是劉佳桐。這么些日子,恨意在季珊心中發酵,加之季瑤和裴玨定親之事,也助長了那份妒恨,現在只恨不能將季瑤給生吞活剝了,見劉佳桐來跟前說這話,也是不動聲色說:“她是長平侯府的嫡女,和我不同,這是自然的,況且我還在守孝,如何能夠與她相比?指不定來日晉王殿下發覺了她并非是看起來這樣的溫善,或者年歲漸長,方能明白血濃于水的道理,就像劉姑娘這樣。” 劉佳桐上回給裴玨下令綁了扔在馬車上,心中雖然是怕了季瑤,但說不怨也是不能的,心含怒氣之下,又聽了季珊這話,心中陡然升騰起希冀來。自己是裴玨嫡嫡親親的表妹,血濃于水,他如今對自己的狠,也不過是因為被季瑤迷了心腸才會有這樣的禍患。 這樣想著,劉佳桐也有了幾分底氣,斜眼瞧著正和李芷萱等人說話的季瑤,朗聲譏諷道:“瞧這小人得志的樣子,也不過是造化好,要知風水輪流轉的道理,來日年老色衰,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里。” 季瑤只作沒聽見,張明芳卻是個炮仗性子,轉頭厲聲道:“你說誰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說你了么?這樣急吼吼的站出來?”劉佳桐現在內心極端膨脹,也渾然無視了張明芳囂張跋扈的名聲,“還是你心虛了?” 張明芳勃然大怒:“你也配這樣同我說話?” 不等張明芳喚人來,季瑤忙起身攔在兩人中間:“張meimei給我一個面子,不必這樣同她計較。況她說的是我,自有我來料理,張meimei不必動氣。”張明芳憋了一肚子火氣,聽季瑤這樣說,還是勉強按捺住了,氣哼哼的坐在了座位上,對劉佳桐的挑釁充耳不聞。 迎上劉佳桐又怒又妒的目光,季瑤很是坦然:“劉姑娘,今日在季家,言行還是三思。上一回吃了那樣的癟,今日又忘記了?” 劉佳桐臉色頓變,想到季炎大婚之時,裴玨下令綁了她的事,那是何等的受辱,偏偏是裴玨的意思,連爹娘也不敢鬧騰,只能認了這事。而現在季瑤舊事重提,無疑是在剜她的傷口。 季瑤坦然,壓低了聲音:“劉姑娘,我若是你,就該知道疏不間親的道理。你不過想要我服個軟,還是想惹得你那好表哥和我過不去?你怕是想岔了,我與他未定親之時他不會向著你,此刻難道會向著你?” 劉佳桐一張小臉倏忽間就慘白不已,她的確是忘記了,當日季瑤和裴玨并無關系之時,裴玨便不會向著自己,現在兩人關系是未婚夫妻,裴玨自然更不會容許有人拂了季瑤的面子。想到那日因季瑤動了氣,裴玨忙著寬慰這才沒有發落自己,今日這樣下去,豈非真的要被他打斷一雙腿? 因為恐懼,劉佳桐臉上冷汗涔涔,退了一步:“你……”季瑤則是緩緩笑道:“我知道在場諸位因我和晉王殿下定親之事,對我有諸多不滿。誠然我并不比諸位強,也未必存了心思要和諸位一爭長短。我從不去惹誰,但若是以為我好拿捏,那就是錯了主意。”她說到這里,環視著臉上或驚或妒的貴女們,泠然冷笑,“來日總是要進王府做王妃的人,難道能給諸位拿捏住了?我素來敬劉姑娘是晉王殿下的表妹,也不愿和劉姑娘計較,上一回沖撞便不曾追究,今日是要如何,不如一道清算吧。” 貴女們雖說存了心思想要打壓季瑤,但也不過是仗著自己這方人多而已,論真誰又會和季家真的過不去,那可是板上釘釘的親事了,更不會有人無端和裴玨過不去。故此季瑤說了這話之后,眾人的反應便有些微妙了,紛紛呈看熱鬧的態度看著劉佳桐。 劉佳桐怔怔的看著季瑤,此刻竟沒有一人幫自己說話,已然讓她心中大駭,又瞧著季瑤對自己笑,更是惶恐起來,眼前似乎出現裴玨那雙冷如寒霜的眼睛,只一眼就要讓自己骨頭都凍起來,還是沒了方才那股子狠勁,萎靡了下來:“是我的不是,沖撞了三姑娘。” “客氣了,怎是沖撞?”季瑤微笑,見劉佳桐松了口氣,話鋒一轉,“不是沖撞,卻是要折辱我。” 劉佳桐滿臉驚駭,不知如何扯到了“折辱”二字來:“那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都折辱到頭上來了,我自然也不能忍。”季瑤冷冷的瞧著她,“既然劉姑娘如此恨我,不如趁早離了我長平侯府,恨人也有個說法,別腳踩季家的地,頭頂季家的天,卻要折辱季家的女兒!” 這話已然很嚴重了,劉家是沒有膽子敢開罪季家的,更不說裴玨在頭上壓著,想到裴玨那雙冰冷的眼睛,劉佳桐只恨不能軟在地上哭泣,在這三月份生生抖了抖。這樣想著,她咬得牙都發酸了,渾身都氣得發抖,看著季瑤的臉,硬著頭皮行了個大禮:“是我的不是,三姑娘寬恕一些。” 季瑤并不受這個禮,轉身躲開了,行止間動了真火:“不敢,受不起你的大禮。”劉佳桐汗如漿出,只能咬牙,已然跪在地:“是我的不是,三姑娘寬恕些。” 見她頂不住這份壓力,眾貴女也是嘩然。季瑤尚未過門便敢拿裴玨來做筏子實在是出乎眾人意料,但見劉佳桐臉都氣得變色了也不敢發作,知道這還是很管用的。原本要給季瑤沒臉的貴女們也氣苦,只有一個尖刻的聲音輕聲罵道:“輕狂的狐媚種子!”尚未罵完,季瑤一個眼神掃去,笑盈盈的:“你說什么?”笑意雖溫柔,卻讓對方臉色一白,恨恨的咬牙低頭不語。 見震懾住了眾人,季瑤也是舒服了,這種上面有人的日子還真是蘇爽。當即斂去了這份咄咄逼人,換上了素日之中溫馴的笑臉。卻見弄畫快步而來,附在季瑤耳邊低聲道:“姑娘,修大奶奶那頭……” 季瑤一凜,還是穩住了神態:“我先去換一件衣裳,諸位暫且好好兒玩兒。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去就是了。”說罷轉身就走。季珊見下人渾然無視自己,也是氣得腦仁疼,等季瑤一走,也忿忿不平的離開了。或有心中憤憤的貴女想要說三道四,被張明芳和李芷萱一同啐了一頓,也不敢再發作了。 只是季珊一出去,便要往院子里去,冷不丁見跟前多了一個男子,那人和裴玨生得有幾分相似,正是端王裴璋:“你是二姑娘?” * 出了屋子,季瑤便一路往別院去了,一面走一面問:“好端端的,怎的忽然就不好?今日這節骨眼上,可怎生是好?” 甫一進門,就見姑太太和王修母子守在床前。季瑤只聽弄畫說陸琳瑯有些不好,也沒聽太清便趕緊過來了,只趕得連鬢發都亂了一些,姑太太忙攔了她,強笑道:“我的兒,你走得這樣快,若是跌了,你嫂子豈不要心疼?” 季瑤臉色一紅:“是我的不是,不知嫂子如何了?” “尚好,尚好。”姑太太似嘆非嘆,“我原本以為要出岔子,好在你嫂子心寬,只是仍是動了胎氣,如今吃了一盞藥,已然好上了許多。” 季瑤這才松了口氣,又進去件陸琳瑯小臉蒼白,忙問:“如此便好,不知嫂子是什么緣故?” 姑太太默默不語,王修卻通紅著眼睛,騰地站起來,將季瑤唬了一跳:“是聽見了有人嚼舌根,這才險些釀成大禍!” 原來陸琳瑯素日之中雖說是個靦腆萌妹子,但好在一向心寬,今日弄畫到了身邊,也沒有多想。然而坐了一會子就覺得有些累了,這就想要回去,歇著。誰知半路上卻有兩個小丫鬟捧著攢心盒子一面走一面說話,嚼舌根的內容就是王修被二公主看上了。陸琳瑯雖說心寬,但也不是寬得沒有邊際,饒是分毫沒有懷疑王修待自己的心,但這小三兒是公主,她還有反抗的余地么?認定自己和王修快要分離的陸琳瑯越想越難受,動了胎氣。 聽完了陸琳瑯說完前因后果,季瑤也是無奈,千瞞萬瞞,還是被她知道了。王修額上青筋突突的跳,沙包大的拳頭捏得生緊,似乎想要錘人了:“你、你……我但凡對她有那心,叫我天打雷劈化成rou泥。”他說得豪氣沖云,被姑太太拍了一把:“去,也不怕嚇著琳瑯,外頭呆著去,沒我的話不許進來。” 被娘親啐了,王修耷拉著腦袋要出去,臨了又轉頭看著陸琳瑯:“你寬心,陛下若硬要我娶她,我即便是一劍抹死了也恕難從命。” 陸琳瑯小貓似的點了點頭,臉上發紅。季瑤則看向弄畫:“可將那兩個嚼舌根的小丫鬟扣下了?”二公主的事,整個長平侯府,知道的而已不過只有自己、姑太太和王修而已,試問連主子都不知道的事,下面的怎么知道? 弄畫說:“已然扣下了,我用了些小伎倆,便讓她們都招了。”見季瑤狐疑,笑得唇邊兩個梨渦若隱若現,“我讓人將她倆分開,只說若是和對方說得不一樣,便要灌熱油,燙壞她們的嗓子。她兩個年歲不大,被我這樣一下,倒是全招了,這樣審下來的,證言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