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季瑤說完了這話,便不再說了,只看著老太太因為憤怒而脹紅的臉色漸漸變白,知道她的底線已經被觸及——試問一個本性自私的人,怎會容許自己的誥命因為不肖子孫被褫奪?更何況她不是不知道季烽的混賬事,只是她在使性子,要告訴長平侯,她才是這府里的掌權者。 見老太太不再說話了,季瑤目的達到,乖乖的向二老爺行了個禮:“既然祖母對此沒有意見了,那二叔就親自處罰二哥吧,所謂子不教,父之過。還請二叔好好管教二哥一二才是。” 二老爺無奈,又見自己大哥滿臉的陰鷙,之后又舉起家法,狠狠的打在季烽屁股上,撞擊聲那樣大,聽得人rou疼。但季瑤心中卻是爽快極了,想到季烽干的事,一旦漏出去,那可是能將季家毀了的蠢事! 家法不過打在季烽身上三下,那頭季珊已然哭得淚流滿面,又聽不下去,撲上來拉住季瑤:“你、你好狠毒的心,就想要我哥哥的性命——” 打臉偏心老太 這樣幾個月一來,季瑤從來不和季珊計較什么。因為她覺得,季珊不過十二歲,雖然熊,但也只是個孩子,任性一些很正常,自己身為成年人,包容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如今的季瑤卻不這么想了,她經歷過那樣多人的人生,知道有些人是小時候熊,但長大了是會改過來的,這樣的人至少腦子里是有是非觀的。但季珊這樣的,明擺著是沒有是非觀,在她眼里,長平侯府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季瑤要殺了季烽。 吃穿用度,全是長平侯府的,現在為了什么兄妹情深,就說別人要殺了她哥哥?季瑤雖是相信裴玨不會將這事說出去,但誰能保證季烽不會再犯?再犯了之后,那時不再是季瑤撞破了,長平侯府就應該跟他陪葬了不成? 這樣想著,季瑤嘴角的笑容變得十分冷冽,冷冷的拂開她的手:“jiejie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見季瑤如此說話,季珊更是惱火了,死死的瞪著季瑤,那樣的氣惱:“你……” “jiejie還是自矜自己身份得好,讓下面的人看了笑話去。”季瑤看著季珊,慢條斯理的說,“小事上讓jiejie一二也不是不能,今日若是jiejie執意要鬧,休怪我這做meimei的不給你情面。” 季珊原本是想和季瑤理論,不料季瑤這般冷言冷語,一時心中更是委屈了,但無端也怕了季瑤,站在母親身邊不敢言語。姜氏看著季瑤的小臉,更是打了個寒戰,想到了羅氏年輕時候的樣子,也是這樣輕言細語的說話,但那話中的強勢是連老太太都不敢硬著對仗的。 長平侯原本準備暴力鎮壓拎不清的侄女兒,誰知小女兒輕描淡寫的便將她給壓了下去,心中委實覺得自己生了個好女兒。那頭季烽給二老爺狠狠的打了二十余下,一張臉已然蒼白。姜氏咬著帕子紅著眼眶,雖說舍不得,但老太太都不說話了,她也不敢去求長平侯開恩,只好含淚看著兒子被打。 見家法落在季烽身上,那聲音很大,知道再這樣打下去,只怕要出人命。老太太滿臉的慍怒,指著長平侯道:“如今打也打了,你還嫌不夠?是不是要你侄兒的命?你弟弟就這一個兒子,你若是要他的命,趁早先要我的命!” 長平侯看著老娘,今日打了季烽,心中那一口惡氣早就出來了。到底血濃于水,他也不是非要季烽的命,咳了一聲:“母親既然說了,那便不必再打了,若真是將烽哥兒身子打壞了也不好。” 二老爺早就不忍了,但礙于大哥的權威,又不敢做什么,現在得了這話,將家法一扔,已然老淚縱橫,姜氏更是撲到了兒子身上,捧著他滿是汗水的臉:“烽哥兒,你看著娘啊……” 老太太今日被長平侯拂了權威,更被季瑤三言兩語給拿捏住了,現在心中很是氣惱,指著父女倆說:“好好好,我如今也管不住你們了,我說什么你們不聽。我也不必硬來,今后你也不必再管我,總歸和你比起來,我才是那老眼昏花的人。” 知道老太太小孩兒脾氣又上來了,季瑤也只是看著她,笑吟吟的問道:“老太太這是哪里的話?老爺也是為了咱們家里好不是?今日說不得讓老太太打了嘴,老爺賠個罪也就是了。” 長平侯只向母親作揖,老太太梗著脖子賭氣,也不肯受這個禮,心中愈發的仇視羅氏起來。原本大兒子是個好的,和羅氏成親之后便是愈發的和自己離心了,而羅氏生的這幾個字小的,也沒一個是省心的。往日見季瑤還算是個聰明的,如今是愈發的像羅氏那女人了。 季瑤清楚老太太得很,笑起來行了個禮:“既然老太太以為二哥沒錯,以為老爺罰錯了。那瑤兒有個妙宗兒,老太太只要去做,保管能為二哥出一口惡氣。”說罷了,又笑著比劃著,“老太太是正二品誥命夫人,可以自行上書的。只管一封折子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參父親一個為子不孝、為長輩不慈的罪名就是了。” 老太太原本慈眉善目的樣子,聽了季瑤這話,眼睛已然瞪得大大的:“你——” 季瑤佯作乖巧:“老太太以為這法子好不好?總歸老祖宗以為二哥沒錯,既然二哥才是占理的一方,那孫女兒也只能大公無私的讓老太太去參老爺了。” 老太太的為人,季瑤若是不知道才怪。她不是不知道季烽是錯的,不過是為了偏見和維護自己的權威,這才阻攔長平侯罰季烽。若是不知道季瑤故意說這話激自己,老太太也白活了這近七十年。但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說,只能顫巍巍的指著季瑤,臉都氣得變了色。 季瑤離得近,聽著耳邊傳來姜氏的啜泣聲,輕輕伏在老太太耳邊,哂笑道:“祖母還是知道廉恥的,那就該知道這事絕不能善了。若是祖母打定主意用誥命來換在這府里的權威,孫女兒當然是支持祖母的。”又笑得十分乖巧,看著老太太的眼睛,仿佛一匹狼般含著些許殺意,“老太太真的想嗎?只要老太太點頭,瑤兒保證,昨兒個二哥在平南侯府做的事,今日下午便會傳遍整個京城。”她一面說,一面撫掌笑起來,換了一張天真的面孔,“反正老太太這樣疼愛二哥,咱們一家子被他牽累也無所謂嘍。” 老太太看著季瑤,生平第一次打了個寒戰,腦中浮出一個怕人的念頭來——這從小對姜氏言聽計從的孫女兒,瓷娃娃一般的嬌小身子里面,就像是住著一匹狼,披著天真得皮,卻是殺意十足。 不知季瑤和老太太說了什么,長平侯喚道:“瑤兒,過來。”季瑤乖乖的應了一聲,回了長平侯身后,笑道:“爹爹。” 見她孺慕的神色和尋常小姑娘并沒有什么不一樣,長平侯也只當是自己想多了,對臉色蒼白的老太太行了一禮:“母親,今日罰了烽哥兒,也是為了讓他長個記性,絕非要他的性命。” 說罷了,這才攜了小女兒出去。老太太立在堂中半晌不動,等到父女倆走了,老太太才像是再也撐不住一樣幾乎軟到地上。嚇得二老爺趕緊去扶:“娘!” 老太太白著臉色,指著門口喘氣不止:“這丫頭、這丫頭……” * 從正堂一出來,長平侯便帶了女兒去羅氏屋中,季瑤何等乖覺,上前便給羅氏捶腿,長平侯對這母慈女孝的一幕表示很滿意,又挑著眉頭看著閨女:“三丫頭,你方才跟你祖母說什么了?” “沒有說什么呀。”季瑤撒嬌道,對于老爹,看著兇巴巴的,實際上對于妻兒卻是二十四孝型男人。 長平侯撫了撫胡子:“哼,你那點子心思,就是不說為父也是知道的。” 季瑤垂眉不說話,乖巧的給羅氏捶腿,也不去理他。一時雖然無人說話,卻也不顯僵滯,長平侯目光炯炯的看著女兒,胡子撫了一次又一次,看起來像是恨不能將一把美髯給揪下來似的。 羅氏和他夫妻三十余年了,知道他別扭,也就笑道:“瑤兒說給娘聽聽吧。” 季瑤答應了一聲,反倒是看向了長平侯,一面給羅氏捶腿一面說:“娘凈向著爹,我偏生就是不說,又不是我著急。” 羅氏掩唇笑起來,擺手道:“我是沒轍了,老爺自己和女兒說去吧。”長平侯老臉一紅,咳道:“你這孩子是怎么回事?” 季瑤打定主意調戲調戲這傲嬌的老爹,也裝模作樣的咳道:“爹爹又不告訴瑤兒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瑤兒當然不說。” 羅氏笑得更是厲害,長平侯臉都脹紅起來,咳了好幾聲,這才說:“為父都問了你,自然是真的想知道。” “可是爹爹沒有深問下去啊。”季瑤強忍笑意,托腮說道,“昔年劉備三顧茅廬才能求得臥龍出世,爹爹也太沒有誠意了。” 長平侯本來就是個別扭人,當然維護著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形象,也不肯拉下臉來讓女兒告訴自己。但現在又實在是好奇得很,咳了好幾聲,還是不肯拉下臉說:“不說也就不說了,為父并不想知道。”見季瑤笑得很是開心的樣子,拉下臉來,“哼!” 這爹好傲嬌……季瑤都要笑出來,勉強壓住笑意,這才說:“原也沒有說什么,不過是告訴老太太,若是她認為二哥沒錯,那就將這事鬧開好了。了不起咱們季家全被牽累就是了。拿誥命去換二哥,不知道老太太有沒有這樣疼愛他。” 長平侯沉吟了片刻,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樣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事:“你倒也了解你祖母的為人。” 話說到這里,羅氏倒是深了目光,又低聲道:“瑤兒,你且先回去,我和你爹說說話。” 季瑤也不疑有他,起身告辭,見任姑姑立在外面,也是迎了上去,一面走一面說:“姑姑幫我。” 任姑姑忙道:“姑娘且說就是了,不必如此。” “姑姑幫我。”季瑤低聲道,“將季烽那日干的腌臜事,想法子漏到唐家人耳中去。我就不信,唐家人會啞巴吃黃連忍下去這件事!” 任姑姑沉吟片刻,道:“可若是唐家那頭將這事說出去了……” “姑姑寬心就是。”季瑤笑道,“唐家是要臉的,他們家的姑娘和這樣的人議親,豈不是將姑娘也給打了嘴?” 季瑤如今已然不想再跟二房玩了,既然如此,遲則生變,趁早讓二房沒有翻身的余地,也好盡早結束這一場宅斗! 皇后?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