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那小丫鬟忙起身出去,連衣衫混亂都不敢多理,生怕季烽改了主意。知書忙追了出去,拉住那小丫鬟,躲進(jìn)了一處假山之中。季烽撣了撣袖子,像是拂去方才的晦氣,惡狠狠的出了假山。 待他走遠(yuǎn)了,季瑤才從躲著的地方出來,見知書扶著那小丫鬟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此時才敢整理。 季瑤知道她受了委屈,忙示意知書給她整理。司琴是個暴脾氣,已然咬牙道:“真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還是個爺呢,這樣逼下面的,難道真要給二太太打殺了,他就痛快了?” 現(xiàn)在已然明白攸寧為何讓自己來看石榴花了,石榴樹種在假山群的入口,必然是聽得見蹊蹺的。季瑤對這個二哥印象不算是很深,但沒想到這貨簡直就是個畜生,完全是不要臉! 知書已然將那小丫鬟臉上的淚痕給抹干凈了,她不過十三四歲,生得頗有幾分顏色,楚楚動人的樣子很是誘人,足以勾起男人的保護(hù)欲。 “你叫什么名字?”季瑤問。 “婢子叫丫頭……才被買進(jìn)來當(dāng)差?!毖诀呋卮鸬?,又抹了抹臉,看了一眼季瑤,“雖不知是哪位主子,但此恩婢子沒齒難忘,愿意做牛做馬報答主子?!?/br> “這是三姑娘。”司琴插嘴說,那丫鬟忙磕起頭來:“多謝三姑娘救我?!?/br> “你倒是個聰明人?!奔粳幮Φ?,又存了幾分試探的心思,“罷了,我們回去吧,你也回去吧。” 剛轉(zhuǎn)身要走,那小丫鬟又道:“三姑娘,三姑娘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不想死……” “什么死不死的?在主子跟前也容得你胡說?”季瑤劈頭問道,將她唬了一跳,雖說可憐,但看起來也是十分硬氣,“若姑娘救婢子,婢子愿意為姑娘做任何事,哪怕是下地獄都可以。” “什么?”季瑤佯作不解,看著她,心中多了幾分喜愛——對于聰明的小丫鬟,她一直是喜愛的。 她道:“今日二爺想收了我卻沒能得償所愿。三姑娘冒認(rèn)二太太身邊的寧姑娘救了我一命,只是若二爺執(zhí)意,便還有下一次,若是再如此,不知還有沒有主子愿意救我。但若三姑娘憐我,讓我在姑娘院子里當(dāng)差,二爺便不敢動我?!闭f到這里,她膝行幾步,“姑娘,姑娘救我,求姑娘了。但凡我有氣性,現(xiàn)在就一頭碰死了,也好過被二爺辱了一場,只是我想到我娘還等著我的月錢回去治病,我便不敢死了……” 司琴笑罵道:“你這人,還真是會攀高枝兒,你也不去打探打探,我們那院子里的人,熬了多久才熬到伺候姑娘的日子?別以為欺辱我家姑娘善心,你就蹬鼻子上臉起來?!?/br> 小丫鬟臉都憋紅了:“我、我不是……” 季瑤制止司琴后,笑著說:“我院子里自有一套規(guī)矩,比二太太更嚴(yán)苛,你敢進(jìn)我的院子?” “嚴(yán)苛我不怕。”她掩緊了自己的衣襟,有些發(fā)抖,“哪怕姑娘打罵我,總沒有二爺進(jìn)來動手動腳。我雖進(jìn)府日子短,但也知道,大爺和三爺都是不好女色的。” “你可識得字?”見她有些趣味,季瑤問道,她忙點頭:“識得一些,我爹還在的時候,是村里的教書先生,教過我一些。” 季瑤打算逗逗她,問:“你爹既然是教書先生,怎的給女兒起個這樣的名字?” 她臉上一紅:“我爹說,女兒家取那樣好聽的名字做什么?不如不取名字,好養(yǎng)活一些?!?/br> “罷了,你隨我走吧。”季瑤笑道,“只是我那院子里的規(guī)矩,頭一條便是,你可以撿高枝兒飛,只是別想著還要轉(zhuǎn)頭啄我一口。這樣吃里扒外的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的手段比二太太更狠。況且如今的局面是,即便我不罰,老爺和太太眼里也是揉不得沙子的?!?/br> 小丫鬟忙不迭的點頭,又給季瑤請了安。季瑤很是滿意,說道:“丫頭丫頭的,也不好聽,換一個名字吧?!鳖D了頓,“葉夢得《醉蓬萊》中有云‘弄畫船煙浦’,你就叫弄畫吧,和她們二人湊上?!?/br> 弄畫忙不迭謝了季瑤,又拜了知書和司琴,這才跟在季瑤身后走了。 甫一回到院子里,霍柔悠已然迎了出來:“姨媽,今日怎的這樣久都不回來?莫不是外祖說你了?” “去看了一出好戲,若不是今日,我還不能知道,我們府上還有這樣人面獸心的東西?!奔粳幮Φ?,又坐在畫案前,將六合同春展開,畫在了五扇曲屏中最中間的那一扇上,“一日不和你玩,你就耐不住了?” 霍柔悠紅了臉:“姨媽又拿我開心了。”說罷了,轉(zhuǎn)頭道,“才不與你說了?!?/br> 知書給弄畫安頓好了住處,又打發(fā)了一個婆子去拿弄畫的東西,這才轉(zhuǎn)回來道:“姑娘很是喜歡她?” 季瑤手上不停,笑道:“怎么不喜歡?我瞧著她聰慧,很有你的品格。今日她受了辱,你們讓她休息幾日,這才讓她來我身邊當(dāng)差吧?!?/br> 司琴笑道:“我說姑娘這樣快就讓她和我二人比肩了,不警醒一點?” “警醒?”季瑤換了個顏色,笑道,“往日咱們不得不警醒,如今卻不必了,沒什么能夠瞞過太太?況且老爺回來了,就算是嬸子有那個心,也沒那個力氣了。她不敢在老爺眼皮子底下放肆,你瞧著老爺往日在府上的時候,她可敢調(diào)唆我去和太太過不去?老爺那人我知道,如若敢動太太和我們兄妹幾個,老爺就敢扒了姜氏的皮,老太太也救不了她?!?/br> 壽辰前夕 第二日,季瑤去看羅氏之事,將前一日的事和盤托出,又喚了弄畫來羅氏跟前。 “老二是愈發(fā)的不著調(diào)了?!绷_氏語調(diào)淡淡的,卻讀得出凈是嘲諷,“老爺都回來了,他還敢在府上對小丫鬟動手動腳的。果真不怕他大伯請了家法來揍他?!庇肿屌嬜叩媒?,“這丫頭模樣的確是好,勿怪那惹禍精這樣逼迫。” 弄畫低聲道:“多謝太太稱贊,只是、只是……若是要給主子這樣欺辱,我寧肯不要這張臉。” “是個有氣性的?!绷_氏對她很滿意,又問道,“過些日子回去伺候你娘吧,待你娘好了再回來,免得掛心著那頭,這頭也當(dāng)不好差?!?/br> “太太寬心就是了?!奔粳庂u乖道,“我昨日已然讓咱們府上的大夫去看了,說是風(fēng)寒拖久了,好好將息著也就是了?!?/br> 羅氏笑道:“你如今做事愈發(fā)的妥帖,我很歡喜?!庇州p輕撫著弄畫的臉,“你就好好在姑娘身邊伺候著,多少人熬一輩子也沒能在姑娘跟前露臉,你有這樣的緣法,也該好好珍惜?!?/br> 弄畫忙答應(yīng)了,又謝過季瑤和羅氏,這才起身立到了一旁。羅氏笑瞇瞇的靠在軟墊上,咳了幾聲:“老二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就算烜兒不能做世子,放著炎兒還在呢,能讓二房占了什么便宜?” “癡人說夢罷了?!奔粳庉p嘲道,“二嬸一貫是看不清楚。” “也不必去管她了?!绷_氏根本沒將她放在心上,“你的畫如何了?” “已然完成了三幅,麻姑拜壽、松鶴圖并上六合同春,剩下兩幅卻也不知道畫什么?!奔粳幦鐚嵳f,“原本想要畫一幅耄耋富貴,又想到霍老太太的年歲不合?!?/br> 耄耋指的是八十歲,如今霍老太太才六十呢,自然不合。 羅氏笑道:“還說你有急智,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娘給你指條明路,剩下兩幅,你便畫福壽雙全和玉堂富貴就是了。這賀禮之物,也不過就是這些光風(fēng)霽月的寓意,沒什么新奇的?!?/br> 季瑤笑道:“我原本還擰巴呢,沒想到太太一下便解開了,可得多謝太太?!庇譁惿蟻砣鰦?,被羅氏擰了擰嘴角,“我精神短,你再鬧,我便讓你爹來教訓(xùn)你?!?/br> “太太舍得讓老爺來教訓(xùn)我?”季瑤撒嬌道,又伏在羅氏膝上,“我有幾分擔(dān)心,太太又是如何想的?” 羅氏輕輕撫著女兒的發(fā),低聲道:“你也別擔(dān)心了,沒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姜氏那人的手段,也不過就是尋常,入不得眼的。你跟著崔婆婆,好好的學(xué)一學(xué)氣度禮數(shù),才是要緊的,旁的事,便再也不必管了。” 季瑤重重的點頭,心中無端的安心起來。有個跟外掛似的母親,還有個傲嬌萌的父親,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算來,也的確沒有什么好怕了。 不覺身后傳來腳步聲,季瑤只當(dāng)是霍柔悠,卻被人在后腦狠狠的按了一把,差點滑下去,轉(zhuǎn)頭才見是季炎,跳起來道:“三哥又欺我,安得什么心?” “我又不是今日才欺辱你的?!彼Φ?,“每次來都見你跟娘撒嬌,這樣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斂一些?!?/br> 季瑤笑道:“你若是羨慕,大可以變小一些,娘說不準(zhǔn)將你日日捧在掌心不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