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沈池手正搭在門栓上,回頭看向沈無惑,“大哥可有事?” 沈無惑視線再度落在沈池左手臂上,旋即從袖內掏出一個小匣子,遞給沈池,“你也累了,歇息去吧。” “多謝大哥,”沈池看了眼匣子接過,“你明日出賽,也早些歇息吧。” 沈池回屋將匣子打開,內里卻是裝著一盒藥膏,淡青色的藥膏泛著淺淺清香,沈池心中一動,撈起袖子,這才發覺自己左手小臂上被靈虎尖牙劃出了一道指節長短的小口子,此刻已經止血了,因并無痛感,卻是他自己也不曾發現。 看了眼桌上的藥膏,沈池頓了頓,還是用手指沾了一些,抹于傷口之上,只覺一陣清涼,不消一瞬,那傷口便消隱無蹤,手臂白皙如舊。 沈池又看了那盒膏藥一眼,將它合上收起,進內室換了身衣物,回榻上盤腿坐下,開始閉目調息。 今日一戰,他原本將近一年不曾有過動靜的境界竟是有所松動,此刻正是修行的好時機。 沈無惑在院中看著沈池緊閉的房門又站了半晌,才轉而去了練功房。 又是那座紗幔飄飄的小亭,今日并無女子琴音,三長老獨自一人自斟自飲,甚是悠哉。 不多時一名青衫修者再度急急行來,正是執符宗大弟子秦孟,他又在亭外叩首,“弟子見過師尊。” “孟兒啊,進來。”三長老的聲音悠悠傳來。 秦孟身子顫了顫,隨即起身撥開紗幔進入亭中,視線在三長老身前臺上的精細酒壺上頓了頓,再度叩首。 “此處僅你我師徒二人,不必如此多禮,”三長老再度飲下一杯,抬首問道,“賽事進行得如何了?” “回師尊的話,弟子親自去看過賽事,無遲道友勝了。”秦孟低聲回道。 “嗯?” “就是戴面具的少年,他道號無遲。”秦孟連忙回道,身子躬得更低。 “呵,你倒是記性挺好。不過那小子倒是有幾分能耐,竟然連金丹后期也敗于他手下,無礙,他們先前抽簽序時便識破了你的計策,如今勝了也是常事,為師不怪你。”三長老將一枚玉瓶遞給秦孟,又與他低聲囑咐了幾句,便擺了擺手,“下去吧,順便幫為師將毋妄長老請來,就說為師有要事與他相商。” “是,師尊,弟子這就去。”秦孟恭敬回道,躬身退出了亭外,才轉身大步離去。 待得走出許遠,他才面色復雜地看了眼手中的玉瓶,將它小心收好,往西南一處島嶼徑直奔去。 毋妄長老在聽得的三長老邀請之后,神色一動,“三長老在何處?” 秦孟躬身回道:“師尊在子望亭恭候毋妄長老。” “帶路。” 秦孟將毋妄長老帶到亭外,向兩人各鞠一禮緩步退開。 “三長老,找我何事?”毋妄撈開衣擺在三長老面前席地坐下。 三長老又是兀自飲了一杯,“毋妄長老這般說就見外了,此次我叫你來,可是有大事告知與你。” 毋妄長老一驚,“哦?有何大事?” 三長老道:“那日毋妄長老也在不辭島迎過眾門修者,可曾見得面熟之人啊?” “這我卻是不曾注意。” “也是,毋妄長老忙著與承劍宗長老對戰去了,哪能注意這些小事。”三長老嘖了嘖,“明棠長老那名得意弟子,你可見過?” “當時似是有掃過一眼。” 三長老繼續問:“模樣可曾眼熟?” 毋妄長老想了半天,卻是惱了,“嘿我說正明老兒,你要說什么直截了當些!何必拐彎抹角?” “毋妄長老稍安勿躁。”三長老也不急,又飲了一口,“因著承劍宗二人與我孫兒有些嫌隙,老夫這幾日就思忖著教訓教訓他們,其中一名正巧是我方才與你提及之人,起先我也只是覺著那人模樣稍顯眼熟,后觀之卻是與長老你有三分相似啊。” 再飲一口,“毋妄長老,我都與你查好了,那人道號無惑,入宗前姓沈,乃明瑯國人士,出身一小世家。” 毋妄長老倏地站起身來,揪住三長老的領子,“此話當真?” “自是當真,”三長老仍舊慢悠悠的,“若是不信,他明日出賽,毋妄長老自可去觀之。” 次日,沈池醒來已是黃昏,經此一日入定,他修為已然升至黃境八重,體內能量堪比金丹中期,若是配上他所制符咒,就算金丹圓滿的修者,也可與之一戰。 原地又坐片刻,沈池才想起今日乃是沈無惑第一輪賽事,起身開門,便見幾道符咒同時從門上散去,卻是他前些時日贈給沈無惑那幾枚護身符,除此之外,竟是還有些許陣法的痕跡,不過皆在他開門的瞬間消散無蹤。 院中云嬈正坐在石凳上靠著石桌打盹,手邊攤著一捆打開的竹簡,聽得開門的響動聲,她噌的站起身來,見得沈池竟是愣了,待得沈池摸出面具帶上,才眨了幾下眼睛清醒過來,連忙綻出個笑容,“小師叔!你醒啦!” “你怎會在此?”沈池疑惑道。 “來小師叔請喝茶,這可是我親手泡的。”云嬈連忙端起桌上茶壺,給沈池倒了杯涼茶,繼而解釋道:“我知今日是無惑師叔比賽,便一晨過來,本想著和你們一同前往賽場,卻不料被無惑師叔告知你正閉關,并令我在他出去時守在院子里,不許任何人打攪你。” 頓了頓,云嬈又擠了擠眼睛道:“無惑師叔真是重視小師叔啊,不但在小師叔房間外設了法陣符陣,就連大門也設了,今天來了好幾波訪者都沒進得來。” 沈池似是沒聽見云嬈的話一般,抬頭看了看天色,“比賽可結束了?” “咦?”云嬈也抬頭看了看,隨即跳了起來,叫道:“竟然這般晚了!無惑師叔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沈池:“……” 正此時,沈無惑恰巧推門而入,見得沈池立于院中,原本冰若寒霜的面色稍稍緩了緩。 云嬈看了眼沈無惑,見他走過來竟是驚得后跳了跳,隨即發覺自己反應似乎大了點,連忙止下腳步,“見過無惑師叔,小師叔方才剛出關,我們剛提到你呢,咳咳,你回來了弟子就先告辭了,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說完不待二人發話,連忙拱了拱手繞開沈無惑逃也似的跑出了小院。 直直奔出一里地,云嬈才緩過神拍了拍胸口,“無惑師叔真是太可怕了,小師叔真厲害,能和他相處那么久。不過無惑師叔很重視小師叔啊,幸好我現在沒系統了,若是它再逼我攻略小師叔,有無惑師叔在旁邊盯著……”思及此,云嬈又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 云嬈走后,沈池將方才云嬈倒給他的涼茶往沈無惑身前推了推,“大哥可有煩心事?” 沈無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才道:“無礙,不過些許小事,為兄自會處理。” 聽得沈無惑此言,沈池自是不好再問下去,只道:“大哥今日賽況如何?弟弟未曾目睹,實在可惜。” “不過初賽,小池不必掛牽,此后自還有其他賽事。”言下之意,自是勝了。 又閑談了幾句,沈池拿出幾道防護玉符遞給沈無惑,算是謝過他在自己閉關時設置結界,沈無惑也不推脫,直接接下,便回了自己房中。 沈池看了眼桌上的涼茶,又取了個杯子,倒了一杯置于嘴邊,輕抿一口便吐了出來。 此茶當時祁山靈茶,百年方收一次,是為茶中極品,常作涼茶之飲,需用溫水沖泡化開,再以冰泉沖飲,滋味甘甜醇美。但云嬈顯然不知,卻是直接用滾水泡之,其模樣倒是清淺好看,品之卻是又苦又澀百般滋味難以形容。 饒是沈池素愛秋子茶這般極苦之味之人,也難以忍受其中味道,但方才沈無惑竟是面不改色將整杯茶一飲而盡,看了眼沈無惑放下的空茶杯,沈池卻是難得對沈無惑升起了一分敬佩。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沈無惑:小池給我的,莫說是不好喝的茶,就算是毒藥我也喝得下去。 沈池:你爹來了。 沈無惑:…… 第56章 此后數日,沈無惑都不曾出門一步,就連第二輪簽序也托給了沈池代為抽取。 這日抽簽現場,之前負責簽盒的秦孟并未到,反倒是之前與明棠長老有隙的毋妄長老在守著。 鶴發童顏的老者屢次望向沈池的方向,眼神探究。 “小師叔。”云嬈見毋妄長老轉向剛到場的明棠長老,扯了扯沈池的袖子,輕聲問道:“那個毋妄長老怎么一直在看你?” 沈池抬眼看到毋妄長老與明棠長老又吵起來了,輕輕笑了一聲,回道:“他不是在看我,是在找人。” “啊?”云嬈滿臉疑惑。 沈池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當日初臨執符宗沈池便對這名毋妄長老的長相產生過疑惑,回去捋了捋劇情,卻并未找著此人蹤跡,但后來恍然想起當初沈家滅門之夜聞得沈烈所言,他親口言明沈無惑并非沈家之子,再觀此人面相,想必應當與沈無惑身世有關。 【你可知沈無惑父母是誰?】 【回宿主,劇情中并未提及主角身世,此處應該是衍生劇情,請宿主慎重對待。】 抽了簽序,沈池正待回去,卻被一人叫住了。 那是一名青衣高個修者,長相與唐萬九分相似,臉上帶著爽朗笑意,他大步朝沈池走來,一邊走一邊道:“你便是承劍宗的無遲道友吧,在下是御獸宗內門弟子唐千,唐萬是我兄長,前次未曾前來觀賽,沒有見得道友神威,甚是可惜啊。” “見過唐千道友。”沈池回頭望向他,想到上次那一戰,忽然道:“你比你兄長戰力如何?” 聽得沈池問話,唐千似是呆了,半晌回道:“額,回道友的話,吾尚差兄長一成。” 唐千這回答讓沈池有些失望,往后看了眼,并未見得唐萬,“你兄長呢?” 唐千干笑著摸了摸頭,“他第一輪賽事剛畢,就急匆匆收拾行李帶著二虎離開執符宗了,臨走前就留下一句話讓我告知道友。” “請說。” “他說,唐萬學藝不精,此番回去必定勤修苦練,待得改日學成,再向道友討教。”說罷,唐千也不等沈池回答,便急急告辭了,似是后面有人在追趕一般,不出片刻便出了廣場。 云嬈目瞪口呆的看著似是落荒而逃的御獸宗修者,“小師叔,他這是……” 沈池眨了眨眼,“許是怕我找他切磋罷。”這般會看人心思,倒是要比他那兄長強上一些。 “此人好歹也是金丹后期,不過切磋而已,怕什么?”云嬈倒是不懷疑沈池所言,哼了一聲,朝著唐千背影鄙視一眼。 唐千疾出許遠,終于松了口氣,撫著胸口低聲說道:“老哥,你的話我可帶到了,別一天天催來催去了。嘖嘖,瞧瞧你上次的慘狀,還好弟弟我跑得快,不然他若是說你欠他的切磋落到我頭上可就慘咯。” 第一輪賽事中沈池以金丹初期修為擊敗了御獸宗可謂最強的金丹后期修者之一,在修者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加之沈池始終帶著面具,不曾以真面目示人,更是惹人猜測,雖好壞皆有之,卻不妨礙眾人對他下一場賽事的期待。 不過相對沈池的第一輪越級而戰的精彩,第二輪卻是要平淡得多。 站在沈池對面的是一個金丹初期的散修,二人行過禮之后,各自出劍,你來我往,不出十來招,那散修便一個不穩,沈池見勢一挑,只聽一聲哀嚎,那名散修竟是徑自摔下了臺。 戰斗結束之快讓所有修者猝不及防,半晌才回過神來,朝著正走下臺階的沈池高聲喝彩。 “哼!堂堂第一宗門欺負一散修之流,還得這般喝彩,真是可笑。” 一聲冷哼夾雜在喝彩聲中,那人并未壓低聲音,眾人目光刷的便從沈池身上往那人身上移了去。 那是一名身著錦服散修,此刻正扶著剛被沈池打落的散修,他似是對眾人目光毫無察覺,發現沈池看過來,眼睛狠狠地剜向沈池,“看什么看?沒見過我這般俊美的修者嗎?” 沈池頓了頓,似是有些疑惑,偏頭問道:“修者大會乃是交流道術之所,我與他依簽序出賽,談何欺負?若是爾等不平自可不來參加便是。再有,你這模樣不過尋常,談何俊美?” 此時眾修者皆回過神來,隨即爆出一整狂笑,此人長臉寬鼻,小眼大嘴,加之表情鄙陋,端的是奇丑無比,居然如此大言不慚,實在可笑至極,沈池說他模樣尋常實在有些過譽了。 “笑什么笑?”那修者面色漲紅,不由朝前一步,惱羞成怒,指著沈池道:“這小子素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看他才是丑陋!” “呸!小師叔長什么樣關你什么事?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我小師叔半張臉完勝你那丑模樣!”云嬈雙手叉腰,也是面紅耳赤。 云嬈本就漂亮無比,生氣起來更是美艷不可方物,眾修者皆是目不轉睛盯著她,旋即又想起她所言,轉向沈池。 下頜線條完美,唇線完美,唇形更是挑不出半點瑕疵,再往上便是冰冷的銀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