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野和李軒轅的重傷，給他們再一次敲響了警鐘。

    他們五個人帶著隊長和殉難的戰友們的期望活著，他們的命都是戰友們以命搏來的，所以他們惜命。

    但在這個世道上，不爭不斗，安于現狀是活不下去的。哪怕他們能夠龜縮在某個地方活到自然死亡時間，那么或者和現在就死了有什么區別？還不如趁能拼一把的時候多殺幾只喪尸，也算為國為民盡貢獻自己最后的價值，對得起自己身上這身軍裝！

    彼此眼中流轉的默契，讓他們無比堅定。

    侯穎看著卻有些頭疼。

    依照目前的情況，他們這一行人之中，除了江濤的火系異能攻擊性強一些，和喬大野的速度異能略有優勢之外，其他人的異能都沒有太大攻擊性。

    剛剛蘇醒的劉占覺醒了水系異能，他剛才已經向他們展示過了，目前只有小拇指粗細的只能打到十米遠的水流，比起公孫婧的治療水系異能是有那么一點殺傷力，但打在人身上都無關痛癢，更別說憑借這個去對付喪尸。

    李軒轅木系異能能力比較強，但應該是偏防御多過于攻擊。

    而自己只有比喬大野的五感異能還要稍遜一籌的聽覺異能，另外還有一個沒有異能的十一歲的小孩子……怎么看，都是前途未卜。

    這兩天的經歷讓他明白，哪怕海葉服務區與葉城只有三個小時的車程，憑他一個人不可能到達。好吧，或許憑借他那個不知道為什么會被喪尸無視的“本事”，他能夠成功抵達葉城，那然后呢？他只能勉強自保，又拿什么來保護王賀賀？

    想到外甥，侯穎腦袋更疼了。他又一次在心中祈禱，希望他能好好的，安然無恙地回到自己身邊。

    也是在這一瞬間，侯穎第一次產生了和這些人結隊聯盟共度末世的想法。

    為了照顧兩個病患，他們沒有再集中睡在一個房間里，而是把隔壁房間利用起來。侯穎、劉占和孟杭海搬到隔壁，公孫婧隨時護理二人江濤則留在那里防備意外情況。

    平心而論，劉占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以侯穎的交際能力，他也很快和對方混熟起來。同時，侯穎也能夠感覺到，劉占屬于表面開朗但心防非常高的那類人。單憑第一個發現他醒來的孟杭海總不愿意親近他就可以看出來了，小孩子非黑即白的世界觀可以透露出許多東西。

    但不管怎么說，他們彼此之間還只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有和平共處的善意已經十分不容易，不能強求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被喬大野和李軒轅的傷情嚇到，晚上的時候孟杭海還做了噩夢。侯穎很累但想著心事也睡不著，就抱著嗚咽的孩子哄了很久，在孟杭海睡著后他也撐不住睡了，并不知道黑暗中劉占打量了他們很久，沒有放松過警惕。

    不知是公孫婧異能提升的緣故，還是異能者的恢復力強悍，那么重的傷，只修養了兩天，李軒轅和喬大野竟然已經活蹦亂跳了。

    反倒是還沒有恢復元氣的公孫婧看起來反而更像個病人，見他們能打能鬧徹底放松的公孫婧隨即一倒頭就睡了個昏天黑地。江濤也被打發出去放哨，屋子里就剩喬大野和李軒轅，侯穎在廚房原本還聽著劫后余生的兩個人互相調侃，突然就聽見李軒轅吃痛的悶哼聲。

    喬大野終于逮到機會，狠狠一拳把毫無防備的李軒轅打得弓起身體，跪倒在地上。

    他狠狠地揪起李軒轅領口，壓低聲音狠狠罵道：“你他媽的腦子進屎了！誰讓你把槍對準自己！誰讓你想自我了結的！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你他媽就想放棄！廢物！懦夫！”

    李軒轅任打任摔，一聲不吭的，直到喬大野動手想要扯下他重新掛上的“最后一顆子彈”時才動手推開他，站起身來。他指著貼在胸口的子彈，堅毅地對喬大野道：“這不是死亡子彈，是軍人最后的尊嚴。”他凝視著對方，問他：“你明白的，不是嗎？”

    “我明白個屁！他媽的！全他媽的！”

    喬大野的聲音有些失控，但很快就壓低了。

    他不想驚動別人，但著實受不了這樣的痛苦，哽咽道：“隊長是這樣，你又是這樣！死了多痛快，把痛苦全都留給活人算個屁的瀟灑！你別說你沒怪過隊長，別說你沒恨過自己救不了他，現在，你要把雙倍的痛苦轉嫁到我身上讓我一個人承受嗎？！你說得輕巧，什么不連累，什么替你活下去，全都是放屁！我是死是活你們到時候還能知道個屁啊！”

    混蛋，全是王八蛋！

    李軒轅聽著他發泄，心里也滿是觸動。

    他想起隊長隱瞞被喪尸咬上的事實，拼盡全力和他們一起沖出喪尸包圍圈——可就在他們為逃出生天而感到喜悅的時候，隊長選擇了用脖子懸著的子彈，了結自己的性命。

    末世到現在開始還不到十天，他們卻已經把不能承受的痛苦都承受了一遍。

    喬大野抹抹眼淚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再下樓到廚房來向侯穎討食，心滿意足后才出門腳步就頓住了。他后知后覺地想起了侯穎的聽覺異能——同樣擁有五感異能的他很清楚，在這個賓館里的沒有聽覺異能聽不到的聲音。

    他對談笑自如的侯穎低聲道：“那件事別告訴江濤他們。”

    侯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鄭重地點頭承諾。喬大野又恢復了笑臉，拍拍他的肩膀說：“猴哥，有你在我真是太有福氣了。”

    說著，他朝侯穎眨眨眼睛。

    大恩不言謝。

    雖然對于侯穎會單槍匹馬殺進來救他們而意外，但慶幸的是他們救下的這個身為普通人的幸存者是這樣的善良可靠。以侯穎的異能，肯定已經很清楚他們當時已經走到窮途末路，面臨的又是什么樣的場面。如果侯穎不來救援，或是有所遲疑，自己或許能活下來，軒轅卻……

    他感激侯穎，這一刻，真正把侯穎當成了自己的兄弟，戰友一般的可以托付生命也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兄弟。

    第13章 出謀劃策

    兩名主力恢復戰斗力后，江濤幾人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商量怎么對付那只金屬異能喪尸。

    侯穎沉默地聽著并不插嘴，直到細心的公孫婧發現他對這個計劃并無熱情，才出聲問道：“猴哥，你不同意我們對付這只喪尸嗎？”

    公孫婧和侯穎是幾人中最有共同話題的，在滯留海葉服務區的這兩天時間里，他們交流得多了，稱呼自然也就發生了改變。

    他們似乎習慣用外號來稱呼別人，侯穎猜應該是以前在當兵的時候出任務的習慣，后來叫習慣了也改不了口。聽說李軒轅身份證并不叫這個名字，因為隊里喊他軒轅，他索性就默認了自己的名字。再比如喬大野，初出茅廬的時候桀驁不馴，總是把我是你大爺掛在嘴邊貪別人的便宜，后來人家回嘴說他是二大爺，老二這個稱呼就是這么來的。

    公孫婧在侯穎救了兩個戰友性命之后，也將他視作了自己人，說笑的時候還隨江濤他們的口叫他猴子，見侯穎聽著別扭，她從善如流地改口喊他猴哥。

    叫著叫著，反而沒有人再喊他猴子了。

    這樣細微的態度轉變，侯穎明白是因為他們承他出入死地把喬大野和李軒轅拉拔出來的情分。

    見公孫婧出聲后，眾人都看向自己，侯穎便也沒有隱瞞地說道：“我確實覺得這個做法太冒進了一點。”

    “提升異能定作我們首要的工作是沒錯，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對于喪尸了解得太少了。我認為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一步登天，而是要踏實穩定，不管做什么事這么做都能將未知風險降到最低。”

    已經決定盡量爭取和他們結隊共度末世，侯穎也一改之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保守態度，說話也直接了許多。

    侯穎觀察著他們的神色，分析道：“根據我們目前所知道的總結起來就是，一部分喪尸也可以衍生異能，而且異能也會進化提升。那么，我們何妨深入地想一想，他們異能提升的促因是什么？也許我們的異能要提升和喪尸需要的是同一種東西呢？”

    見幾人目露贊同，侯穎接著道：“我們都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身上會出現異能，又為什么會出現不同的異能。喪尸說到底，除了沒有思維如同活死人又以人類為食之外，生理機構很大程度上還是和我們人類一樣。既然同樣的情況在喪尸身上發生，我們就不是兩眼一抹黑，可以從他們身上借鑒經驗。”

    “說句實話。”

    侯穎嘆了一口氣，“我和你們不一樣，現在想到那個燃油廠還心有余悸，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我不希望你們去拼去碰這個運氣。”

    “與其用這么冒險的辦法，還不如扎扎實實地先從能力低一些的喪尸身上開始練手。反正咱們現在就在喪尸的包圍圈里，很危險但其實也是個機會。再說了，危機激發潛力促進異能只是我們的一點猜測，就算是正確的我們也沒必要急于這一時吧？”

    “況且就我們現在看到的，喪尸彼此之間不會爭斗，他們異能的提升肯定不是靠危機促發。所有異能喪尸都可以進化，那么我們與其直接找上最難對付的那個，不如抓一些和我們異能屬性相同進化程度不一的喪尸回來，做一個全面實驗。他們是怎么進化的，有沒有共共性可以借鑒，還有很多問題都值得研究。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得知道他們的弱點在哪里，子彈終究有用完的一天——事實上，你們的庫存已經不多了吧？那用異能打喪尸，怎樣才能用最快效率以最小損耗擊殺他們，這才是我們現在要確定的事，你們覺得呢？”

    江濤五人聽完都陷入了思考。

    其實細細想來，侯穎的建議并沒有什么驚人之語，他說的就是中庸之道。而面對未知的危險，最能夠讓他們保全性命增長實力的恰恰就是這種穩健的辦法。

    可是這么簡單的思路，他們之前怎么就是想不到呢？

    歸根結底，他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群龍無首！當兵的時候江濤和李軒轅他們就是最強的尖子兵，擅長的是沖鋒陷陣，而不是掌控全局。

    其實從之前對于喬大野探路一事上的考慮不周就已經暴露出這個致命的問題了——他們果敢英勇，但在末世猝然而來的多番打擊之下，也變得尖銳而冒進。

    他們，沒有足夠的危機意識，也缺少全局觀念。

    別看李軒轅和喬大野都不滿二十八歲，但也和江濤劉占他們一樣都是入伍資歷超過十年的老兵了。在他們特種部隊里，他們都是虎狼，都是兵王，隊長的單兵戰斗力并不比他們強。但就像老首長曾經說的那樣，他們都需要一根繩子，把他們這些戰斗力強卻桀驁不馴的刺頭兵擰在一起，更在必要的時候，化作韁繩，及時勒住他們。

    之前，隊長就是他們的繩子，而現在……

    他們看了看侯穎，又彼此對視了一眼，一時之間都琢磨了起來。

    侯穎再有七竅玲瓏心，也沒有他們之間的默契猜不到他們在想什么。倒是作為軍醫，也同樣不是很了解他們想法的公孫婧出聲道：“按照我們之前的經驗，喪尸的復原能力非常強，也沒有痛覺等一系列生理反應，只有打爆他們的頭，才能殺死他們。”

    侯穎這才知道，一槍爆頭原來不是特種兵的特訓習慣，而是他們摸索出來的對付喪尸的經驗。

    不過見他們各有心思對自己的建議沒有表態，侯穎索性把話說完：“當然不管是你們的計劃還是我的建議，都需要時間來完成。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所以現在我也提前說一說我自己的打算。如果你們接受我的建議的話，可以在這里度過一個緩沖期拿這附近的喪尸練手。而我則想辦法回一趟葉城把我外甥和朋友接過來，能活著回來的話，我們就加入你們的隊伍。如果你們決定冒險的話，我的輔助角色也幫不上你們什么忙，我會盡快趕去葉城。”

    他真的等不了了，他怕夜長夢多，王賀賀和姬耀會等不到他回去。

    眾人聞言都有些愕然，他們已經把侯穎當自己人了，沒料到侯穎抱有脫離隊伍的打算。

    原本一直乖乖聽大人們說話安安靜靜的孟杭海不安起來，他拉緊侯穎的手，難過起來：“侯叔叔……”

    小孩已經明白，侯穎去葉城是不會帶上自己的。如果大人們選擇了第一個計劃的話，他還會回到這里，他們還有重聚的一天。但如果是第二個計劃，他去了葉城就不會再回來了。

    江濤見狀道：“猴哥，我們都覺得你的建議很可行。但如果現在要去葉城的話，我們裝甲車也丟了該怎么過去？總不能憑著那輛鏟車穿過重圍喪尸的重圍吧？”

    這一條老國道的地理優勢已經被新國道搶去了，若不是發生逃城的情況致使許多人選擇這條路，其實主要是用來運輸重工貨物，并沒有多少人流量。而且海葉服務區挨著一個工業園區，民居因為工廠污染的關系，十幾年下來也都慢慢往外遷移了，所以這里的喪尸是有一定定數的，也不用擔心大型的喪尸潮涌而來。

    侯穎所說的，用這里的異能喪尸來練手，來做實驗，就算他們只有這幾個人手只要有周密的計劃實施起來沒有多大難度。

    他們其實已經被侯穎說服，之所以沒吭聲是因為他們默契地認定了侯穎可以代替已故的隊長成為他們的“韁繩”，他們正在考慮吸收侯穎進隊伍的辦法。

    萬萬沒想到，侯穎在他們打了一場敗戰損失慘重的情況下，仍然孤注一擲要去葉城。

    要知道，葉城雖然離海葉服務區不算太遠，但是他們現在重卡沒有拿到，裝甲車也丟了，憑借服務區停的那幾輛看著漂亮其實脆皮的汽車，不可能走完剩下的那一段全是喪尸和汽車用度的高速路。

    江濤說的是事實。

    侯穎這兩天就是在為這件事犯愁，他已經略有了一點想法。見他們差不多已經接受自己的提議，結隊的事情大有希望，便也向他們透了點底，道：“其實，有一件事我隱瞞了大家。”

    眾人大吃一驚，生怕他說出什么被喪尸抓傷過或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他們的事情的真相來。

    侯穎見他們仿佛復制黏貼而來的相同表情，莫名覺得好笑，原本以為很難坦誠的話說出口也變得輕松。

    “我覺得喪尸好像聞不到我的rou味。”這么說著，他先被自己的措辭逗笑了，“之前在江海服務區的便利店，曾經有四五只喪尸圍住我，我當時以為我肯定活不了了……但是那些喪尸卻沒有對我動手。那天我開車燃油廠的時候也發生了一樣的情況，有一只喪尸已經撲進車里，我差點以為要被咬了，但結果也是有驚無險。所以我懷疑，他們可能真的聞不到我。”

    他之前沒提過，但當時沖進燃油廠闖過被李軒轅和喬大野的血液弄得瘋狂的喪尸群，他也是抱著死也要死在一起的信念和決絕，過程也并非一帆風順的。

    只是經歷了幾次驚險之后，那些追著車聲撲向侯穎的喪尸竟都沒有對他下口的意思，這才讓他僥幸沒有死在半路上。

    而兩次三番的僥幸，讓侯穎明白，這不是偶然。

    幾人面面相覷，公孫婧猜測道：“……也許，這也是一種異能？”

    他們在離開湖城之后和外面的聯系就全斷了，如今對外界的情形，對于異能、喪尸和這個末世他們所知實在有限。

    不過連千里眼順風耳金木水火這樣的異能都可以有了，氣味迷惑什么的也好像不需要太大驚小怪？就像解蛇毒的草藥一定是在蛇出沒的附近，萬物相生相克，侯穎這種能力就像作弊器一樣，但似乎也符合大自然發展的規律。

    而他們也第一時間明白了侯穎為什么要對他們隱瞞。

    如果外界這種異能很普遍的話那還好說——但無知如他們都清楚這不可能。而這種可以引申為“喪尸天敵”的異能，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一定會想占為己有，更甚至把他抓緊實驗室里解剖研究！

    喬大野笑道：“猴哥牛逼了，要是真能這樣，那不是可以輕輕松松從喪尸群里穿營而過片甲不留？”

    侯穎可沒這個心情說笑，這不知道算不算的上異能的異常，讓他幾度惶恐。他一直拼命回憶那空白的最關鍵的兩天時間他到底經歷了什么，他怕自己淪為異類。

    公孫婧看出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便道：“要不這樣，我們想個辦法，讓老二活捉一只嗅覺喪尸回來試一試。如果嗅覺喪尸都躲得過，那就說明你確實擁有這種異能。”

    “不好吧，萬一我抓回來的嗅覺喪尸的異能等級比猴哥高，他瞞不過去怎么辦？”

    “要是這個異能不是萬金油，那趁早發現更好，我們還可以在旁邊搶救。否則等到真跑進喪尸群里再被發現，那才要出大事。”江濤接過喬大野的話，悶聲道：“既然這樣試一試也好。只不過，就算有這個作弊器，你自己去葉城倒問題不到，可是你打算怎么把你外甥和朋友接過來？”

    侯穎被問住了。

    見他語塞，李軒轅冷哼一聲道：“你不會沒想過這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