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靈修是馮卿的字,陶靖已經喝了一壺酒,臉色有些發紅,瞧著外圍還有侍女環列,便起身道:“走吧,咱們去書房?!?/br> 這書房內外都是陶靖挑出來的人,偌大的郡主府里,也就此處無需太避忌。 天上無月,星光暗淡,反將次第綻放的煙花顯出絢爛多彩。陶靖這幾年跟兒女聚少離多,而今說起當年與馮卿的舊事,竟自傷懷不已。好在兒女皆已長大,他終究是委曲求全的走了過來,圓了她當年的心愿。三人對坐舉杯,是少有的暢懷圓滿。 而在皇宮之內,笙簫絲竹入耳,妖嬈舞姿入目,定王坐在案后,略有些心不在焉。 上首帝后并肩而坐,他的母妃坐在側首,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被周圍年輕的妃嬪們襯托,雖更有沉靜穩重氣度,姿容卻稍顯失色。她向來都是沉默收斂的性子,即便也是出身侯爵之家,兄長又守著北境重地,行事卻向來謹慎,雖不得多少寵愛,卻頗受皇帝的看重信任。 反觀皇后,雖則年紀比謹妃還要長些,卻是穿得格外莊重貴麗,雍容奪目。 歌舞漸歇的間隙里,太子起身敬酒,還是那些熟悉的殷勤話語,即便是獻媚恭維,他也能說得冠冕堂皇。不過他表忠心的話說得天花亂墜,行事卻終究擔不起東宮之責,永初帝在宴會之前才狠狠責罵了他一頓,此時看著他,面色依舊不豫。不過有皇后在旁勸說圓場,加之他是皇帝親選的東宮,永初帝生完了悶氣,照樣還是舉樽飲盡。 待得宴罷,永初帝自有皇后陪伴回后宮,定王才走出文華殿沒多久,太子帶著太子妃便匆匆趕了上來。 “玄素,你站住!”太子喝了酒,又是兄長的身份,這一聲喝命甚有氣勢。 “太子殿下?!倍ㄍ跣煨燹D身,一貫的冷肅端貴。因為比太子高了大半個頭,即便是躬身行禮,也讓太子覺得態度倨傲。 “你做的好事。我去見父皇時顧念兄弟情分,對你滿是夸贊,甚至還建議父皇嘉獎剿匪之功,重賞于你。你倒好,一回來就進讒言,令父皇怒責于我?!碧悠匠I星乙着缃褚驓鈵灦嗪攘它c酒,加之方才宴上永初帝的態度實在過于冷淡,便更難壓住脾氣。 定王拱手,“皇兄錯怪了。西洲匪患初平,父皇詢問經過,我只是如實稟報,談何讒言?!?/br> “老五,你我心知肚明——”太子冷笑,“西洲匪患既已平定,父皇本該高興才是,無緣無故怎會斥責。常茂是我推薦的人沒錯,不過那也是量才而用,為朝堂百姓著想,怎么就成了藏私愚頑,受人蠱惑?還不是你在搗鬼?!?/br> “父皇英明,豈會輕易受人蒙蔽?!倍ㄍ跞皇虏桓杉旱哪印?/br> ——今日永初帝問罷西洲匪患的事,難免提到當時派去的常荀。常荀一到西洲,皇上就收了定王的大都督權力,隱藏的打壓之意再明顯不過。誰知道,后面會查出眉嶺那檔子事。永初帝當時偏袒太子,險些釀成大錯,拉不下面子承認是自己有失,為了安撫定王,便將太子拉過去罵了一頓。 太子還不知眉嶺藏著的蹊蹺,更不知代王當日慫恿他的險惡居心,被永初帝臭罵一頓后,想不通緣由,便把賬全算在了定王頭上。 太子被他噎得無話可說,恨恨冷哼一聲,被太子妃勸著拂袖走了。 定王哂笑,補了句“皇兄慢走”,而后緩步走出宮門。 太子的車駕早已走遠,只剩百姓們在護城河外三五成群的歡呼笑鬧,父母兒女,兄弟姐妹相攜夜游,比之那隔閡嚴肅的宮宴親熱許多。年輕的郎君新婦提了燈盞并肩緩行,那新婦畏冷,趁人不注意時將手臂環在郎君腰間偷暖,像是那次銅瓦山下借宿,阿殷將雙臂軟軟的環在他腰間;像是北庭那晚深雪夜酒,她醉后靠在他胸前。 數丈高的燈樓上光彩流轉,河邊的御柳間懸著各色彩燈,散射朦朧光暈。 不知為何,定王忽然就想起了百里春的那個夜晚。他喝得微醉,扶著阿殷的肩頭下了樓梯,站在庭院里的時候也是這般場景,遠處有酒客笑鬧,近處是燈籠昏茫。 他原來有那么多關于她的記憶,無知無覺中留在心底。 她這時會在做什么?縱然臨陽郡主不是善類,陶靖卻是個慈父。 此時的她,應該是跟父兄一起守歲,共享天倫。 而他呢,兄長的嫉妒自不必說,就連父皇也總是冷淡疏離,為的不過是二十年前的幾句瘋話—— 定王出生的時候是在寒冬,那時候永初帝還只是個王爺,府外不知是從哪里來了個道士,瘋瘋癲癲的斷言這孩子將來會弒兄殺父。當時謹妃也只是個側妃,還因為生育的辛勞而在榻上昏睡,外頭的動靜驚動了永初帝和時為王妃的孟皇后,親自到門外呵斥,命家丁將那道士轟走。 道士滿口胡言不肯走,來來去去都是弒兄殺父、命道不吉幾個字。 孟皇后大怒,說謹妃辛苦懷胎誕下孩子,道士卻妖言惑眾,竟下令家丁將道士活活打死,還哭哭啼啼的為謹妃抱不平。 當時永初帝就在旁邊,眼睜睜看那瘋道士被打得皮綻rou開、血rou模糊,臨死還在念叨弒兄殺父幾個字。 那場景必定能在永初帝腦海中印刻一輩子,甚至在最初的幾日,從未做過噩夢的他,竟連著好幾夜噩夢纏身。后來孟皇后特意換了親自調制的安神香給他,那夢境才算停了,只是永初帝從此對定王十分冷淡,甚至連從前最得寵的謹妃,地位都一落千丈。 定王幼時還鬧不清其中原委,等長大了,才明白孟皇后的險惡用心。 只是這些伎倆,當時的謹妃未能看穿戳破,此時的他更是無力回天。 穿過熱鬧的街市人群,兩側的喧囂笑語皆如風刮過耳邊,他回到定王府的時候,里頭也被長史安排得十分輝煌華彩,卻冷冷清清的不見幾道人影。拐角處有銀紅的衣衫隨風揚出,定王加快腳步走過去,卻見那只是個丫鬟,端著盤中金杯前行。 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定王收回目光。 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殺伐征戰,頑強獨行,這些年他從未羨慕過東宮的簪纓繁華,從未羨慕過常荀閑時的珠環翠繞,卻在此時,不知為何覺出種孤獨,陌生又清晰。 走近書房,外頭守衛共有八名,卻沒有他想見的人。 定王進了書房鋪開紙張,原本想要提筆練字,回過神時,滿紙都是遒勁的兩個字。 陶殷。 ☆、第38章 1.2 正月初一,天氣晴好。按往年的慣例,臨陽郡主今日必要去京城里最負盛名的萬壽寺進香。 阿殷原以為昨晚鬧得冷淡不快,臨陽郡主今年不會再叫她隨行,是以并沒做動身的打算,梳洗過后帶著如意將北庭帶來的東西往多寶閣上擺了欣賞。她從昨日后晌回來便沒得空,昨晚守歲到后半夜才回合歡院,且因喝了些酒,沐浴后趕著歇息,話都沒跟屋里眾人多說幾句。 此時得了空,奶娘才問道:“姑娘去時帶了如意和瓊枝兩個,怎么不見了瓊枝?” 她既然會如此問,必定是如意不知是否該說出實情,未曾解釋。阿殷目光微收,卻未急著回答,只問道:“我走的這段時間,郡主可曾為難過你?” “這倒不曾。”奶娘想了想,“只是四五月里的時候,她來這邊看過兩回,問我是否收到姑娘的家書。我也只能恭敬回答,說姑娘自幼敬重郡主,若有家書,必定送到郡主那里??ぶ髯藭壕妥吡耍髞硪簿蜎]什么了?!?/br> 阿殷聞言點頭,暗想臨陽郡主既安排了瓊枝隨行,沒收到瓊枝的回稟,必定心中生疑,才會來問。 據昨夜跟父親的夜談,臨陽郡主同他問起的時候,他也只不悅的含糊了過去,那么瓊枝究竟下落如何,便只憑她怎么說了。 阿殷有心將身邊的丫鬟清一清,將旁人都遣出去,只留了奶娘和如意在身邊,道:“瓊枝背主棄義,聽了郡主的指使想加害于我,途中就已被我發覺。后來碰到滑山,她沒能躲過去,我也便將她丟下,任她自生自滅。奶娘——”她容色漸肅,“郡主如今對我愈發不滿,這府里的人都仰她鼻息聽她使喚,若她想動手腳,著實防不勝防。合歡院里不必太多的人伺候,奶娘這些天多cao點心,查查這上下丫鬟婆子,若有手腳不干凈的,早些清出去為是?!?/br> 奶娘聞言嘆氣,“這兒的人手本就不多,姑娘若再清些出去,豈不更受委屈?” “談什么委屈?先前在鳳翔,就只有如意陪伴我,反倒舒心?!卑⒁笮α诵Γ俺跷逯笪視ザㄍ醺I個職位,往后在府里的時間更少,也沒那么多事情可做。這屋子里面,奶娘和如意看著也就是了,平常若沒旁的事,別叫旁人進來?!?/br> 奶娘大感意外,“姑娘當真要做侍衛了?先前我聽外面人議論,說姑娘在西洲做侍衛,郡主從懷恩侯府聽見,回來發了好大的脾氣。我當時還不信,姑娘這是當真?” “如何不當真,困在這府里只能任人拿捏,成了侍衛還能另有出路。奶娘覺得不好嗎?” “好是好,到底是讓姑娘受委屈了。這件事姑娘放心,我會跟如意做好?!?/br> 阿殷點點頭,也沒再多說——前世的事不能不防,如今想來,當初若不是瓊枝,也會有其他人來對她動手腳,只是瓊枝更得信任,所以做得更無知無覺罷了。這府里上下仆役,莫不仰仗臨陽郡主求存,她即便想彈壓,也拼不過郡主的威勢,誰知道哪天會有誰被收買過去。倒不如將容易有異心的先遣出去,留奶娘和如意盯著,總能少些隱患。 這頭才說罷,外頭來人傳話,說是臨陽郡主要去萬壽寺進香,叫她過去陪伴。 這等事上阿殷自然無需觸其逆鱗,因為是年節的頭一天,本就穿了新衣新裳,精心裝扮過,此時也無需收拾,帶了如意便往明玉堂里去。那邊陶秉蘭也到了,玉冠長衫,風姿出彩。 因萬壽寺久負盛名,京城侯門貴家的夫人們多愛在這日帶著兒女媳婦前去進香,臨陽郡主大抵是不愿單獨前往被人指點,才會叫她兄妹二人。到底是昨兒后晌才生了氣,此時她也沒什么好臉色,話都沒說半句,徑自往外面去乘車。 到得萬壽寺里,果真是車馬成群,貴者如云。 阿殷同陶秉蘭跟在臨陽郡主身后,將最要緊的幾炷香上了,因為碰見與姜家相交甚密的熟人,臨陽郡主便駐足招呼。 到了這個時候,后面的路就是相熟者陪伴了。 阿殷已經跟她來了十多年,知道撐過最初那點場面,臨陽郡主碰到熟人后便再也不欲她在跟前礙眼,便適時跟陶秉蘭說了一聲,帶著如意退往別處。 她的腰間藏著把匕首,也沒心情在各處殿宇間亂走,帶著阿殷穿過熙攘熱鬧的人群,站在石碑跟前賞玩。 萬壽寺傳承已有八百年,京城中文人墨客如云,留下的墨寶和善刻石碑的人更是不計其數。這一帶共有兩三百的石碑林立,無一不是大家手筆,若碰見沉迷書法碑刻的人,一輩子就能搭在這里。 阿殷自然沒這等雅興,目光雖在石碑間游移,卻也不時將余光往四處瞄著。 果然,沒站一炷香的功夫,遠處便有個人漸漸走近。 還真不出她所料,他真的聽著消息來了。 阿殷下意識的摸向腰間硬邦邦的匕首,待得那人走近,叫了她的名字,才轉過頭去,面上幾乎沉靜無波,“高將軍?!?/br> “你在等我?”高元驍自然也猜出了她站在僻靜處的意圖。 阿殷一笑,將那匕首取出,雙手奉上,“只是為了歸還將軍的匕首。” “這是我送你的,何須歸還?!备咴斏裆珡碗s,像是欣慰喜悅,像是有些擔憂。因是眾目睽睽,隔了兩三步的距離,并未走近。 阿殷哂笑,“高將軍原也不是誠心贈我此物,留之何用?” “此處人多眼雜,寺外就是眉州館,咱們去那邊說話,如何?” 阿殷點頭,帶著如意出了萬壽寺,先去里面選個雅間坐著。這眉州館誠如其名,做的全是眉州極具特色的飲食,據說十分地道可口。京城里有不少官員是眉州人,慣常愛來這里聚會飲酒,或是有在眉州任職過的,或是有人想為眉州籍重臣溜須拍馬,也都會在此處設宴。漸漸的,這館便成了官員往來之地,裝飾陳設更加精致華美,因所商議的多有秘事,老板又特地加了隔板等物,隔音是極好的。 伙計先行上了茶水,阿殷令如意守在外面,坐了片刻,便見高元驍掀簾而入。 隔著一世的時光重會,又是專為此事而來,高元驍神情比之從前更多幾分凝重。對坐沉默了片刻,他嘆了口氣,沉聲道:“既然你認出了這匕首,想來也是跟我一樣的。” “高將軍慧眼,”阿殷笑了一下,“若非這匕首,我倒是從不知道,高將軍竟然也有這般奇遇?!?/br> “還是叫我名字吧,我寧可你像從前那樣斥罵我的名字,也不想你這樣疏離的稱呼?!备咴斕а劭粗⒁?,“其實最初我也沒想到,只是覺得你忽然離了郡主府去西洲,有些奇怪。后來你成了定王殿下的侍衛,為了剿匪的事情幾乎豁出性命,每回見到我,也總是躲避不悅。我想這其中緣故,可能就是如此?!?/br> 阿殷哂笑,啜一口茶,挑眉瞧過去,“高將軍的行事,令人不能不畏懼躲避?!?/br> “那時候是我莽撞,未料到會有那樣的惡果。陶殷,其實當時城中混亂,我又給了你解藥,以你的機靈和身手,先尋個地方躲躲,再伺機而出,完全可以逃出京城……” “都是舊事,何必再提?!?/br> “我覺得愧疚!”高元驍卻堅持要說清楚,聲音中是難以壓制的痛苦,“我是上刑場后才看到你的背影,才知道你竟然沒逃出去,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后悔!”——尤其是當劊子手的斷頭刀落下時,他看著鮮血飛濺,染紅白布,想著那樣驚艷靈動的美人竟會身首異處,只覺呼吸都難以為繼。那一幕清晰深刻,夢魘般在此生纏繞了他許多個日夜。 阿殷不曾見這畫面,感觸反倒不深,就勢道:“既然高將軍后悔了,就該明白,我也不愿這種事再發生?!?/br> “我倒不覺得?!备咴斞鄣拙棺愿‖F些微笑意,瞧著阿殷緩聲道:“老天既然給了你我這等奇遇,而不是其他人,這其中自有緣故,也注定該是你我的緣法?!?/br> 阿殷也是一笑,“高將軍這話錯了,未必沒有別人。” 高元驍聞言稍驚,道:“還有別人?” “人世茫茫,高將軍或許自詡獨特,我卻不敢這般想。興許旁人也有這等奇遇,只是你我不知道罷了?!?/br> 高元驍被她嘲笑自詡獨特,倒稍見訕訕,“這等奇遇,并非人人能有?!?/br> 阿殷倒不是誠心要嘲笑他,見高元驍神色稍見尷尬,便拐過話題,“說起來,將軍既然知道京城里那件事,可曾想過如何應對?” “京城兵患,非百姓之福?!?/br> 不同于阿殷被困深宅,高元驍在外卷入混戰,對當時的情形知曉的要清楚許多。 當時代王驟然發難,不止是在京城,也是在北庭——在逼宮篡位前將近半個月,東襄已然舉二十萬大軍南下,來勢洶洶前所未有,北庭告急。永初帝隨即調動軍馬支援,由定王領行軍都督,朝中數位名將跟隨,連夜趕赴北庭。而在京城之中,沒有了定王,代王便少了許多顧忌,因太子庸碌無能,逼宮當日就已被困,隨后他串通的逆賊——當然也包括他——嘩變生亂,宮中宿衛癱瘓了大半,永初帝前一刻還在為戰事憂心,下一刻便被代王逼宮,勒令其效仿景興皇帝之法,以帝王失德為由禪位于他。 誰知道眼看大局將定,原本該在北庭做都督的定王卻不知何時潛回京城外,也不知他是如何取得了兵符,竟然調得就近數萬大軍入京勤王。代王與壽安公主等人暗中行事,雖也勾結了許多對永初帝不滿的世家武將,到底不及定王驍勇善戰、名正言順,于是京城被攻破、勤王之軍撲向皇城。 代王眼見事敗,臨終為泄憤弒殺了太子和永初皇帝,于是江山天下,便落入定王手中。 這些事情,全都是深宅里的阿殷所不知道的。 高元驍卻還清晰皆當時京城里混戰血殺,記得無辜受害的百姓,更記得事敗后的幡然醒悟。 他短短吁了口氣,道:“定王殿下驍勇善戰,雖在文臣中有殺神的惡名,卻頗得武將敬佩。比起東宮那位,也著實更具才能。我與你一樣,想追隨定王殿下,于私是企求從龍之功,于公也算是為百姓輔佐明君。”雅間寬敞,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因進門前先看過周圍,倒不怕被誰聽去,“此次西洲的眉嶺之事,便是我征得殿下允準后,向皇上進言,皇上才會知事情嚴重,派了樊將軍前往?!?/br> “原來是你!”阿殷雖曾猜過是他,真的被確認時,還是覺得詫異。 “我們都不希望那件事再發生,自然要提前籌謀。我雖對眉嶺之事不夠清楚,但代王舉事前打點人手,帶人闖宮弒君,據臨陽郡主對我透露的一點消息,都與眉嶺有關。那里多有今上鏟除的先帝近臣,更容易被代王招攬利用,提前拔除,有益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