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柯正想說點什么，一個西裝筆挺面容方正的男人越過草坪，直奔陳柯和周六而來。

    周六愣了愣，心想，這副穿著，莫非是賣保險的？

    “陳先生，來看房啊。”男人笑得恰到好處，既彬彬有禮又令人如沐春風，他取下腰上的鑰匙，邁過臺階，便把隱藏在門廊里的黑色硬木大門打開了。

    陳柯沒看售樓經理，而是盯著周六看。

    周六一臉懵逼，他望著售樓經理，壓低聲音對陳柯說：“看，他都認識你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們先進去看一眼反正也不要錢。”

    陳柯苦笑：“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不進去看了。”

    周六一把抓住陳柯：“別矯情，我哪能不喜歡呢，走走走。”

    被周六拽著進了門的陳柯，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第161章 真實世界

    這片的房子剛剛蓋好，內部還是毛坯的，看起來寬敞明亮, 采光不錯，房產經理帶著兩人把三層樓看了一遍, 之后便很識趣地給兩人留出空間，表示隨時可以打電話聯系他，他就在這附近辦公。

    經理離開之后, 周六覺出有點不對勁了。

    “老陳……”周六正要說話，陳柯拍了拍他的肩膀, 叫他跟他來。

    兩人走到三樓的陽臺處，陳柯指著陽臺門道：“這里的墻可以全部打掉，到時候裝一扇推拉門。”

    說罷，笑著示意周六進去看看。

    周六走進陽臺, 四面還沒有密封，眼前是開闊的湖面, 微風陣陣拂面而來，他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這里實在太美了。

    “怎么樣？喜歡嗎？”陳柯問道，并從后面抱住了周六，將臉貼在他臉畔。

    周六微微側過頭，他很喜歡這樣親昵的動作，陳柯的臉熱熱的，蹭起來很舒服：“喜歡。不過……”

    “不過什么？”

    “上班還是太遠了。”

    “……”陳柯摸不準周六到底是真的嫌上班遠，還是在找借口，他便舊事重提，“你不是很討厭城市里的生活么？你說，那些高樓大廈，就像墓碑一樣，沒有一點綠色，你不喜歡那樣的景觀。”

    “唔，你還記得啊……”周六回憶起那座豪華酒店的高層全景房，在那扇弧形的大落地玻璃窗前，周六確實對陳柯說過那樣的話。

    “我們去傅老師那的時候，你還說過，傅老師會享福，如果你也能有那么一棟陽臺上種花，周圍全是綠樹的房子，那人生就圓滿了。”陳柯說，“再說，對我們來說，工作并非必須品，生活才是，何必在意路途長短呢？反正有我送你。”

    “老陳……”周六有點感動，“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陳柯想，如果這會不多說幾句，將來可能就要面臨一周之中只能見到周六兩天的情況，為了和海洋設計事務所搶人，為了將來的美好生活，他必須努力一把，把對著語音輸入法都說不出口的rou麻話，統統說出來。

    “好吧，那我最后還有一件事想問。”周六此刻已經明白了，陳柯是真的準備在這里買房，說不激動是假的，周六一直夢想著能在歐風小鎮生活，而陳柯實現了他的夢想，這簡直是再完美不過的情況，然而，他不能太自私，不能以個人的喜好讓兩人的生活面臨太大壓力。

    “什么事？”

    “你……有那么多錢全款買房嗎？”周六問。

    “這個……”陳柯斟酌了一下，“75%還是能湊齊的。”不過要賣掉天虹小區那套。

    “嗯，那行，那我來還貸款。”周六道，“一個月多少錢？”

    陳柯思索片刻，道：“三萬。”

    “三萬？貸了多少年？”

    “二十年。”

    “三乘以十二乘以二十，三乘以二百四，二三得六，三四一十二，七百二十萬，加上利率有個一千萬？除以四分之一，就是四千萬，這房子在外面的掛牌價也得六千萬吧？還有兩千萬你打算怎么還，嗯？封筆的爛柯大大？”

    “……”陳柯很頭痛，為什么他的愛人如此精明，壓根忽悠不過去。

    “以我的積蓄也不足以填補這個空缺……其實吧，我覺得，什么經濟能力就買什么房子，我不喜歡借高利貸，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跑的感覺，太不舒服了，有這個錢，還不如出去旅游，去國外買房，哈哈哈，只是這么一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把生活質量提高一點，但我不希望你為了我的個人喜好而負擔經濟壓力。”周六握住陳柯放在他肚子上的手，“你說是不是？”

    陳柯沉默半晌，說：“如果我已經買了呢？”

    “什么？？”周六大驚，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轉過身，盯著陳柯，“你、你真的已經買了？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因為……這房子遲早要買，既然如此，現在買，將來買，都無所謂，而且，《霸道總裁的特別助理》播放量不錯，又給了我一些分紅，再加上《暴君西厄斯》也賣出去了——”看到周六尷尬的表情，陳柯補充道，“是原版的，我會給他們再出一版正常的結局，沒有你的戲份，放心。”

    “可我還是覺得……”

    “阿衍，我暫時封筆，不代表永遠不寫了，之所以封筆，是因為我覺得我需要積累更多東西，對我來說，以前不太關注外界的生活，現在，外界就像全新的世界一般向我打開，我想，我可以寫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在此之前，我希望先把我們的生活安定好，這樣我才能放下心。”陳柯拉住周六的手，把他緊緊握著的拳頭打開，把手指伸進他的指縫間，對于周六來說，那就像是探進了他的心里，而后又緊緊握住。

    ——他動搖了。

    直到此刻，周六才知道自己多么貪婪，多么渴望住在歐風小鎮，以往，他只敢想想，而此刻，陳柯給了他實現的可能。

    “好吧。”

    在答應的這一刻，人生好像又有了新的起跑線，一切都歸零重來，輕裝上陣，等待他們的將是另外一段嶄新的旅程。

    嶄新的，欠債還錢的旅程開始了。

    看房后的第二個周末，還在辦公室勤奮加班的周六遇到了回辦公室拿東西的老板，老板聽聞周六剛買房，因此格外勤奮，便愉悅地鼓勵道：“現在哪個成家的人不擔負著幾百萬的債務，哈哈，小周，不要太緊張了。”

    周六暗想，我這哪里是幾百萬的債務，明明就是幾千萬的……天啊啊，當時為什么腦子一糊涂就答應了陳柯！現在躲進防盜章里還來得及嗎？

    ……防盜章？怎么又想起防盜章了。

    周六都整整半個月沒打開jj了！

    陳柯這半個月也在拼命地趕著《暴君西厄斯》后半截稿子，兩個人除了吃飯睡覺洗澡，基本不在一塊行動，甚至連句話都來不及說。

    再忍忍吧。周六想。等到陳柯的合同簽了，錢一打過來，他們倆就可以稍微輕松一點——當然，想要搬進歐風小鎮，還需要起碼一年的時間，現在他們連裝修的錢都掏不出來！！

    不過，一想到可以和老陳過著——推開臥室的門就是星辰大海、不、星辰湖泊的土豪生活，再怎么拼搏都值了！

    老板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辦公桌前忙碌的周六，看樣子年輕人很有斗志嘛，不錯不錯。

    連續加班一個月后。

    周六癱在辦公桌上，一手拿著茶杯，一邊瞌睡地看著表格。

    他的腦海中再次飄來，n久之前陳柯曾經跟他說過的——以后我們可以用防盜章來度假，想度多久度多久……

    周六猛地坐了起來，拿出手機，給陳柯發了條消息，告知他這周無論如何要騰出一天時間，去防盜章里度假！要純的英國倫敦游，純的！無劇情的！

    陳柯那邊等了老半天才回了一個：回來說。

    回來說？？一股中年老男人搪塞老婆的語氣！充滿了不情不愿和性冷淡的味道！

    周六失望地看著手機，再次把頭擱在桌沿上。

    手機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窗口：x鵝新聞《30歲白領連續加班72小時猝死》。

    周六趕緊把手機給扣下了。

    臨近下班時間，周六的企鵝跳了出來。

    陳柯換掉了他那個黑不溜秋的頭像，改為周六的背影照一張——雖然并沒有人能認出來那是周六。

    柯：什么時候下班？

    周六懶洋洋地回答：八九十十一點。

    柯：我在你公司樓下。

    周六驚訝地坐直了。

    摩天大樓：[微笑]干嘛？

    柯：版權費提前打過來了，今天下館子慶祝一下？

    周六頓時感到饑腸轆轆，唾液腺也活躍起來。

    摩天大樓：行啊，我把活兒帶回去干吧，等著我啊，十分鐘來。

    b市華燈初上，車流組成的光河沿著高高低低曲里拐彎的高架橋、大小路流淌著，陳柯接了周六，便堵在下班高峰的車隊里。

    周六坐在車里睡得東倒西歪，陳柯皺眉，傾身給他系上安全帶。

    周六咕噥一聲，迷迷糊糊地問：“去哪兒吃？”

    “好地方。”陳柯簡短地回答道，“有一段路程，你先睡吧。”

    不知過了多久，周六的肚子咕嚕叫起來。

    他感到自己睡了極為充分的一覺，整個頭骨都變得蓬松舒適，后腦勺更是充滿力量，每個骨頭縫里都散發著優質睡眠帶來的酥麻感。

    周圍格外地黑，但車子仍在行駛，就像駛進了一片暗海，很久很久等不來一個路燈，只有背光燈模式下的儀表盤像星星一樣亮著。

    周六從座位上直起身子，抻了抻肩背，向前看去。

    “你開到哪里去了？”周六驚訝地問。

    只見擋風玻璃前面是一片寂靜無人的公路。

    經過漫長的黑暗區間，才有那么一根燈柱，鋪開著渺小的光暈。

    “回家。”陳柯說。

    “回家？”周六茫然，“回你老家嗎？”

    “不，回我們在歐風小鎮的新家。”他說，“你可以再睡一會。”

    “可、可是還沒裝修啊！”周六懵逼。

    陳柯不疾不徐地把車開進了歐風小鎮，停在周六最喜歡的那家餐館前，兩人搓了一頓，心滿意足地出來。

    “咱們散步回去，車就停在他們門口車位上吧。”陳柯提議。

    “啊？真要睡水泥地上啊？而且很冷的！”周六說，“今天還不到10°c，會凍死的！”

    陳柯拉住周六的手：“運動一下就不冷了，再不行我抱著你。”

    周六貼上陳柯的肩膀，用肩頭拱了拱他：“來啊。”

    陳柯一把摟住周六，兩人擠了一陣，呈之字形走過馬路。

    卡戎莊園雖然是新落成的，園子里的供電可從來沒停過，噴水設備和地燈一樣不少，全在運作。然而，因為沒有人，看起來還是有點背后發毛。

    “咱們要不還是去住賓館吧？”周六弱弱地建議，“你看這里又沒有人，冷颼颼的，根本沒法住啊，我明天早上晚點去沒關系，可是我還要上班啊，晚上睡不好，會沒精神的……”

    “放心，能睡。”陳柯掏出鑰匙，打開黑木大門。

    一層果然一片漆黑的毛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