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這是孟平川最常規的回答。 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甚至給人強盛的壓迫感。 不論對方高矮胖瘦,一旦有人打擾,他便立即停下,從書包里把裹成一團的校服拉扯出來,不管正反,隨意往自己肩上一搭,邊走邊在手上轉球。 不可一世的樣子特欠抽,可偏偏中學時代的女孩子都買賬。 一次,他跟好哥們方初躲在家里看片兒,窗外綠樹陰濃夏日長,梅子在雨中逐鹿,突然窗戶玻璃被啪嗒一聲敲響。 孟平川起身去看,窗戶還沒打開,老式的鐵窗就被人用大石塊砸了個稀巴爛,叮叮當當的落著碎玻璃渣,跟濺在綠陰幽草上的水聲合奏。孟平川看傻了眼。 樓下還是當日籃球場上的紅發女孩。 她渾身淋雨,仰著頭笑得打顫,扯著嗓子大喊:“孟平川!我cao/你大爺!讓你不喜歡我!” 孟平川蹙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方初年少時是個敦實的矮冬瓜,除了嘴上特厲害,一般打架都是要扯后腿的,跑不快不說,還慫,對方人一多他就恨不得立刻求饒,跟孟平川當了哥們兒,完全是因為孟平川總替他扛拳頭。 這次方初想下去抓那女孩賠錢。 被孟平川攔下,他無所謂的說:“算了,不想跟她扯上關系。” 方初想想也是,那會兒還是個半大點的孩子,打群架不逃跑就是最仗義的事情。他問孟平川,“你不喜歡她?” 孟平川點頭,“不喜歡。” 方初問:“那你喜歡什么樣兒的?”末了又覺得不對勁,羨慕的來了句:“你喜歡的什么樣兒的沒有啊!可你都看不上哇!” 孟平川看了眼破洞的玻璃,一陣心煩,把靠窗的桌子收拾干凈,不能沾水的放地上,拿抹布往窗臺上一遍一遍的擦。 方初湊過去,撞一下他的肩:“說啊,你喜歡什么樣兒的?” 孟平川沒認真想過這問題,但那一瞬間心里卻有了篤信的答案:“笑起來特干凈的。” “喲呵,得多干凈?你當是演小結巴的黎姿呢?”方初不當回事,“說白了,你就是看人家姑娘長得好不好看,扯什么笑容啊。” “滾你……” 孟平川往雨幕深處看,“老子偏偏就喜歡那種笑得好看的。” “我看你就是想找個cao/起來爽的……” “再胡說抽你信不信?”孟平川瞪他一眼。 “行行行,您是處/男您說了算!” “滾蛋……” …… 后來,孟平川去當了兵,方初留在湘城當了公交車司機。 雖然聯系不多,但年假方初結婚,孟平川還是到場送了禮的。 方初已然不是當初的大腹便便,他還是不高,但瘦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很有勁道,一雙手臂黑得發紅。 婚宴當晚,方初喝高了。 他拖著孟平川到酒店廁所,遠離喧鬧,躲起來抽根煙,靠在洗臉池上問孟平川:“找到媳婦兒沒?” “嗯。” “喲,還有你看得上眼的?” 孟平川笑一下,“你要見過她,你就不會這么問了。” 應該問,她這樣的姑娘竟然能看上你? 但方初理解錯誤,他以為孟平川最終回歸平淡,找了個相貌平平的姑娘,揶揄說:“后悔了吧?當年學校可是大一片兒漂亮姑娘喜歡你,你偏要找個笑起來好看的!” “不后悔。”孟平川無所謂的吐口煙,“我媳婦兒比她們都好看。” “哎喲,聽這意思是真給你找著了啊!” “嗯。” “笑起來像黎姿?”方初不信。 孟平川搖搖頭,“不像。”他手機里存了不少程溪的照片,他不是沒想過拿出來,但總是捏在手里舍不得。 方初喝高了,拍著孟平川的肩膀說胡話:“那我是搞不懂你了,你不是從小就特喜歡黎姿么?我就不行了,我他媽小時候就喜歡《絕代雙驕》里的小辣椒,你還記得吧?就那個喜歡撒潑打人的小辣椒……”他走路打顫,“結果還真找了個潑辣娘們兒回家……” 孟平川笑了笑,攙著他往外走,“你喝多了。” “沒喝多!”他擺擺手,“我特清醒,你是孟平川,我最好的哥們孟平川,你今天結婚我特高興!” “是你結婚……” “哦對,是我結婚,那我也特高興!” …… 隔日,方初酒醒了,領著媳婦兒來找孟平川。 說是弟妹非得正兒八經見一回,吃完飯,方初拖著孟平川去看當年被砸破的那扇窗,雖然已經換了鋁合金的,但兩個人的記憶還停留在老鐵窗的青苔、紅銹上。 方初認真問:“能被你喜歡的姑娘得是長的什么樣兒啊?” 孟平川笑出聲,“還能長成一朵花兒?” “那可不么!你給哥們講講她哪兒特別了。” 孟平川沉吟,“也沒什么特別,就是她沖我笑一下,我就樂的不行,就覺著為了她,什么苦我都能吃得下。”他說話時始終帶著笑意,“她往我身上一靠,什么都不用說,我他媽就硬了……” 方初笑得張狂,“你怎么跟個愣頭青似的!沒談過戀愛啊?” …… 孟平川打球時滿腦子都是當年的回憶,那時的父親還不年邁,能追著他到處打,那會兒的方初總被人嘲笑討不到老婆,如今孩子都有了,倒是他,十年前一身孤勇。 十年后,孤勇一身。 青春,大概是夢的延長。 他笑著搖了下頭,隨意起跳把球投出去。 誰說夜深忽夢少年事才覺得嘴里有點苦,明明清醒的沉淪才算是打心底里泛著壇子底的酸。 球砸到籃筐上被反彈得老遠,孟平川一回頭,已經有人撿了球蹦蹦跶跶朝他跑過來。 孟平川露笑,轉瞬即逝,故意挑眉問她:“不是不出門嗎?” “我又沒從大門出來!”程溪套了件粉色開衫,里頭的背帶褲肩帶總往下掉,她拿個曬衣服的夾子別上了,一邊紅,一邊綠。 孟平川笑話她,“翻窗戶會情郎?哪兒學的啊?” “……跟你學的啊!” 見程溪梗著脖子理直氣壯的跟他說話,他就沒法再裝了,摟著她親一下,手摸到她大腿根上,“我教你別的,你怎么就學不會?” 程溪悶哼,“那是我不想學。” “反正也不需要你動是么?” “……”程溪瞪他一眼,急著往四周看,“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逗我皮癢啊?” 孟平川笑著往她耳朵上輕咬,“不弄你心癢。” “……” 程溪皺著臉捏他的腰,力氣用的大,孟平川喊疼退了一步,反倒惡人先告狀:“我沒說‘不cao/你心癢’已經很注意了。” 程溪無奈,“哦,那我還得表揚你?” “不跟你玩虛的,還是身體力行靠譜。” “喂——” 孟平川說完把她帽子一把扣上,拖著她的手往紡織廠的后門邊帶,等她帽子一掀,孟平川的吻就落下來。 孟平川在這方面向來主動,從不需要程溪拉下臉來暗示,他想親就一把把程溪拉到懷里親,想要她也很少克制,光他那雙眼睛就藏不住,亮得跟蘊著湖泊的光芒一樣。 程溪被他吻得有些發懵。 吻,雖然溫柔,但今天孟平川格外的急迫。 程溪意識到了,她跟不上他咬她舌尖的節奏,只是拿手輕輕拍他的背,嘴唇被他吸得生疼,她也沒有喊出聲。 半晌,孟平川抱著她,不再動了。 程溪小心的親他的臉,柔聲問:“怎么了?” 孟平川沉聲:“小事。” “那你告訴我呀,我幫你想想。”孟平川不吭聲,重新親她的脖子,程溪輕聲撒嬌:“你跟我說嘛,我想知道。” 孟平川把她的開衫退到胳膊彎,解開她的襯衫,拉下背帶褲肩帶,夾子彈到程溪腳邊,他慢條斯理的在程溪的胸口親吻。 在她不說話的時候,使勁的吮吸,印出一道紅痕。 程溪沒什么痛感,只覺是被蚊子叮咬后撓破了皮一樣,慢慢就感覺到他在舔那處發燒的地方。 程溪不想勉強,但又分明感知到他的反常。 推推他的肩膀,問:“跟我說好不好?” 孟平川“嗯”一聲,停下動作,抬頭與她對視,“明天我要去做一件我不想做的事情。” “……非做不可嗎?” “嗯。” 程溪語塞,只好安慰說:“那我們享受無法回避的痛苦好不好?” “嗯,我還有你。” 程溪笑得清甜,“是呀,還有我,明天等你把不喜歡的事情做完,我給你做四色蒸餃,等你回家吃。” “等我回家……” “嗯,等你回家。” 孟平川心里一暖,一想起“家”這樣如此精細的詞,其他的一切,沒有一種更矜貴。 他絲毫無法掩藏笑意,重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