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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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陣,程溪問:“聽說你當(dāng)過兵?” 孟平川“嗯”一聲,側(cè)著身抽煙,眼圈縈繞在他側(cè)臉,風(fēng)一吹,他口中咀嚼過的香味就全然飄進(jìn)了程溪嘴里。 “那你身體素質(zhì)一定很好,”程溪暗暗念叨,“跋山涉水的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干什么?想讓我給你進(jìn)山拐個男人回來?”孟平川手指撣煙,露出的是茶余飯后隨意交談的輕松感,“誰讓你吃的雞米頭?” 程溪睥他一眼不理會,頭一句進(jìn)山拐男人不假,后一句吃了雞米頭也不假。她急著說:“你還吃了我給你下的面呢!” 下面。 孟平川笑得不露骨,但他微聳的眉峰還是盡入程溪眼中,她并非二八少女,過幾秒自然就懂得“下面”的深意,她窘迫地朝他瞪一眼,悶頭把甜湯吸得滋溜響。 “我還給你找了鑰匙。” 孟平川去廚房洗手,不顧眼前人的慍色,順帶洗了碗,人沒近身,伸長胳膊從程溪面前把碗勺收走,“一件一件算,你還多吃我一碗雞米頭。” 程溪說:“……”幼稚…… 趁孟平川清水沖碗的功夫,程溪猶豫再三,還是在孟平川家里饒了一圈,二室一廳的房子,各個房間的門都開著,算不上多整潔,但勉強(qiáng)不算太邋遢。對兩個大男人來說,程溪覺得這樣還算過得去。 孟平川的房間在最里面,如果程溪在家同時開窗,兩人能平行而視,只不過他那邊背光,屋里濕氣沉沉。被子疊得工整,有那么點(diǎn)軍人熟練的意味,被單平齊,像是好幾天沒人動過。 一臺舊電視連線都沒插,插線板上空空蕩蕩,一盞壁燈孤零零掛在床頭。墻上曾經(jīng)貼海報和獎狀的膠水印子還在,淺淺的泛著黃,像程溪兒時夢過的上弦月。 “逛動物園呢?”孟平川突然在身后出聲,甩甩手里的水,“你家你還有興趣參觀,隔三天就不認(rèn)識了?” 程溪?dú)饨Y(jié),索性手靠在背后大搖大擺地在屋子里晃悠起來,孟平川笑而不語,她就圍著她走了一整圈,然后搖著頭感慨:“這只是什么物種?在別的動物園沒見過啊,大概是什么成精的禽獸吧。” “說得不全對,我要是禽獸,那你就是那個成精的。” 孟平川笑一下,抬手開燈,程溪往后一躲,孟平川笑得更放肆,“你以為我要干嘛?” 程溪狠狠瞪了客廳的白熾燈一眼,孟平川隨意靠在沙發(fā)上,一連幾天沒休息好,身上骨頭一躺下直愣愣地喧囂,一塊一塊脫了節(jié)似的響。 程溪拿起客廳玻璃茶幾上的鑰匙,想說謝謝但沒客套,雖然相識不過幾面,但程溪清楚地覺察到,這人話少,說了也不是什么好話,但心思不壞,也不拘泥。 “孟哥,我那天跟你說的話還算數(shù)。”程溪看著孟東南的空房間,和他門上掛著的“無痛人|流”廣告,突然一提:“你再考慮考慮吧,我這大概有十萬塊錢。” 程溪說:“夠不夠再說吧,你要是需要就開口,我們一件一件算,誰也吃不了虧。” 孟平川臉色暗下來,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即拒絕,而是諱莫如深地看了她一眼,捏著裙角的手指有些緊,孟平川知道她緊張地等回答,但還是沒松口。 只是淡淡道:“八點(diǎn)多了,你先回去。” 程溪點(diǎn)頭,站在門口頓了腳,忍不住回頭進(jìn)屋隨意在廣告紙上寫了自己的姓名和電話,遞到茶幾上,“那你存著我電話,需要的時候告訴我。” “嗯。” “那要不你現(xiàn)在給我打過來,我也存一下你的……” “……” 孟平川抬腳哐當(dāng)壓在茶幾上,吐出兩個字:“不送。” .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孟平川也沒打來電話,程溪的心就這么一直半吊著。等晚上快睡下的時候,房間窗戶上一直有光,她下床一看,巷子口那輛車還沒開走。 車燈一直盞著,直射距離延到程溪臥室的窗上,她靜下來,伸出頭看一眼,看不清人,也不認(rèn)識車牌,復(fù)又回到床上合上眼。 孟東南時常跟朱晨、程溪碰面,她剛一探出頭,孟東南就抬眼順著光看過去,坐在他身側(cè)的人心照不宣地問:“怎么?看上這個小姑娘了?” 孟東南連連搖頭,“哪能啊,吉哥!那是我房東的女兒,就一二十出頭的丫頭片子,奶|子都沒開始長呢!” “看你那出息,現(xiàn)在誰還要那么sao里sao氣的,就是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姑娘最要命!不過也不著急,你現(xiàn)在才從警局出來,緩幾天,這姑娘不成,哥那兒還有千千萬萬個好姑娘,什么奶|子咱吃不上?!” “是是是,吉哥是我們宜江的大人物,今天您去警局接我,那些個警察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天天在家都跟阿川說,要好好跟著您混,吉哥絕不會虧待兄弟的!日后吉哥有要跑腿的事,我孟東南給您第一個使喚!” “那是自然。” 孟東南吹捧了一陣,故作樣子的看了看時間,猶豫說:“吉哥你看這時間……” “哦,差點(diǎn)給忘了,你看我這人一遇到能說上話的人嘴就停不下來,”吉旸朝副駕駛方向挑眉,那人立即把檔案袋遞給孟東南,“這里是三十萬,拿去先給人家孩子墊上,不夠盡管跟哥拿。” “夠夠夠!”孟東南顫顫巍巍接下來,“謝謝吉哥!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永遠(yuǎn)記在心里!” …… 門前有燈,燈下有人。吉旸有沒有注意到孟平川他不清楚,但孟平川的的確確看清了這里的人—— 一只諂媚的鷸,一只下套的蚌。 第4章 扁擔(dān) 一夜好眠,秋雨瑟瑟。 第二天一早孟平川就起床下面,以前飽一頓餓一頓將就慣了,身體隨著人的執(zhí)拗不敢作怪,昨晚難得被人喂飽,胃反倒矯情起來,大清早餓得人嘴里霉味只打躥。 孟東南昨晚回來沒說實(shí)話,空灌了一瓶啤酒下去就睡了,孟平川自然不刁難,多煮一人份的面留在鍋里,拿鍋蓋半掩上怕面坨了砸了他手藝。 快速吸完一碗面,孟平川叼著煙靜坐了一會兒,打火機(jī)在大拇指與食指之間打轉(zhuǎn),隨著窗外晦明不定的天色一起翻滾。 不出一刻鐘,他起身進(jìn)了孟東南的房間,平時孟平川很少進(jìn)來,除了要求孟東南保持干凈,家務(wù)幾乎從不讓他沾邊。 但孟東南的房間還是沒潔凈到哪里去,老式皮沙發(fā)靠在墻上,衣服、褲子堆成小山,幾乎沒地方坐。地板暗紅無光,跟床下一雙深藍(lán)色塑料拖鞋很是契合。 床邊臺燈燈罩碎了半邊,露出里面圓鼓的燈泡,開關(guān)鏈子被晨風(fēng)吹得嘩嘩啦啦。孟平川一眼就看見燈下、床頭的檔案袋。 孟東南呼嚕震天,好不容易睡個安穩(wěn)覺,明知眼前有人卻懶得睜眼,胡亂嘟囔:“刮胡刀沒在我這,你的壞了,壞了。” 孟平川手里摳緊紙袋,坐在床邊拿被子往他頭上一蒙,問道:“還不跟我去醫(yī)院?老梁兒子還在住院。” “不去,去了他們不得給我打死啊!”孟東南翻身,就著頭上蒙的被子裹了個嚴(yán)實(shí)。 “要點(diǎn)臉!”孟平川低聲呵斥,“白天有事,晚上我?guī)闳メt(yī)院一趟,自己造的孽還能指望老天爺替你兜著?老梁和他媳婦就是打死你也正常,那孩子瞎了,估計是治不好了。” 孟東南呼吸放輕,知道孟平川從小替他收拾了不少爛攤子,人情債、錢債沒少被連累上,這次差點(diǎn)鬧出人命絕非他所想,一想到自己出事當(dāng)晚沒先動手,卻又扯不清事故曲直,就一直沒敢應(yīng)聲。 “先走了,晚上等我電話。” 孟平川走后,孟東南才悄悄從被子里探出頭,一口氣還沒舒暢,心里一涼,這才覺察床頭上的錢沒了! 他顧不上穿衣服,全身只剩一條底褲,幾乎裸著身體跳下床,對著巷子口越走越遠(yuǎn)的身影指名道姓地撕聲喊著,孟平川聽清了,腳步卻絲毫不帶遲疑。 . 曼輝拳館無人不知吉旸看重孟平川。 娘們婆子平常打掃衛(wèi)生時總要從兩人身陷囹圄的際遇開始講起,說孟平川命好,牢獄之災(zāi)一過就又撞見吉旸,“命運(yùn)”二字在二人身上顯得濃墨重彩。 不然就他那個痞氣的樣子哪里值當(dāng)一月八千的薪水。 兼職打拳的人不管這檔子口舌,只當(dāng)是份差遣,無論這里是臥虎藏龍還是風(fēng)生水起,火燒不著,雨也淋不著。但吉旸的身邊人心里都明白,吉旸看重孟平川,那是看重了他比同齡人身體底子好,能較勁的真。 好比外圍看拳,輸贏不過一兩秒的直覺,錢財上的勾當(dāng),拿不上臺面扯。買手相比看到技術(shù)毫無破綻的拳手,似乎更有興致看弱勢者以死相搏。 將死之人的四肢膨脹,一招一式早已撇除點(diǎn)到即止的友誼至上,如何在規(guī)則以內(nèi)放肆囂張,才是看頭。 孟平川因為老梁兒子的事請了兩周假,本來拳館也沒人指望他,吉旸不打理,也就沒人急著叫他回來。孟平川這次急著回去,門口也沒人叫他。 讓孟東南直接還給吉旸未免拂了他的面子,何況孟東南那人一肚子花花腸子,踏實(shí)做事不在行,歪門邪道能整出一籮筐。這錢交給他,還不一定能惹出什么更大的亂子來。 孟平川頭一個想到同是湘城老鄉(xiāng)的扁擔(dān),他今年剛滿十六,原先在排擋傳菜,夜深人靜時陪孟平川喝過幾杯酒。扁擔(dān)身世跟孟平川相近,父親務(wù)農(nóng),母親一個是跑了,一個是癱了。 跑了的那個不擔(dān)責(zé)任,也不拖累誰,孟平川現(xiàn)在連她的樣子都想不起來,照片游個泳也泡爛了。 癱了的扁擔(dān)擔(dān)責(zé),兒時在村頭聽說書,最羨慕桃園結(jié)義里的劉備,都是市井之徒,人命卻在闖蕩一番后值錢,至少比紙貴,一時半會兒扯不斷。 這兩年扁擔(dān)母親患了肝癌,沒得治,估摸著是要在家等死,打定主意挨一天就算賺一天了。 孟平川見他可憐就帶來了曼輝拳館。 孟平川唯恐自己的好心會讓這孩子蹚渾水,特意叮囑他遠(yuǎn)離吉旸那一伙人,安心跟著保安室的陳叔,白天、黑夜兩班倒,月薪三千五,孟平川再多貼他一千。 剛到拳館第一天,孟平川知道他身負(fù)醫(yī)藥費(fèi)的擔(dān)子,自己出錢給他訂了床折疊床,晚上保安室、器材室都能睡。 扁擔(dān)接到電話從器材室跑出來,手里還提著一袋紅薯,兩罐玉米粉,欣喜地喊了聲:“川哥!” “來了。” “好久沒見著你了,聽陳叔說你家出事了。”扁擔(dān)盤腿坐在地上,挨著孟平川,“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川哥你說。” 孟平川說:“都解決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有事哥你別自己硬扛,我這趟回家我媽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過年一定要帶你回家。”扁擔(dān)說得寞落,“她想走之前見你一面,她要自己謝你。” 扁擔(dān)攥緊手里的蛇皮袋,紅了眼,“喏,身體都這樣了,還不聽話每天磨苞谷呢,特意讓我?guī)Ыo你。” 孟平川按按他的肩,“替我謝謝咱媽,讓她好好顧著身體,別cao心,醫(yī)藥費(fèi)我們還能撐下去。” “誒,我曉得的,要不是川哥你……” “嗯,心里明白就別他媽廢話!這么大一小伙子,說紅眼也不嫌丟你老子、你哥的臉。”孟平川食指在玉米份上刮了一圈,舔在舌尖,混著遠(yuǎn)山清風(fēng)的香,他把紙袋丟給扁擔(dān),“這是吉旸的錢,你按我說的做,我要不得他的錢。” 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扁擔(dān)明白,他篤定說:“川哥你說。” …… . 孟平川從拳館出來,去了趟銀行,卡上一共十二萬,八萬退伍金先取出來給老梁送去,添上醫(yī)藥費(fèi)。留這幾年打工攢的四萬寄回老家,給父親蓋房。 旁人家早就住上了樓房,孟平川打小從茅草磚瓦下光著屁股長大的,如今山雨飄搖,入梅、隆冬湘城都有下不完,就差戳破天的雨要下。孟父是老實(shí)人,話少,命糙,拿個臉盆接水的日子他能過,風(fēng)濕關(guān)節(jié)炎折騰得人滿地打滾他也能扛。 但孟平川一直掛在心上,他做兒子的,不止要像當(dāng)年孟父被工地工頭壓榨時,替他強(qiáng)出頭、挨轉(zhuǎn)塊,后頸落下一道疤,更要出人頭地?fù)纹鹄细赣H的脊梁骨。 江湖一場,兄弟情深,兒女情長,誰也不是救世主。這錢,孟平川得留下。 一路燈火,孟平川走得緩慢,雖然仰頭便可見星辰與窗戶里透出來的暖光爭輝,但哪一盞都不是為他而灼。他一剎那突然想起程溪房間的窗,正對破敗、凄殘的院子,里頭確實(shí)實(shí)打?qū)嵉臏嘏?/br> 有母親做的芋圓香,胭脂水粉的淡香,還有誘人心脾的女兒香。 孟平川舌頭在牙齒上舔了一圈,低頭看了眼手機(jī),抬頭看了眼天上月,給程溪發(fā)去一條短信:方便的話,我去找你。 程溪收到短信的時候正疾步往人多的排檔里擠,單人很難找座,程溪隨手拿了個塑料椅坐下,看都沒看就沖老板娘慌神地一二三四五點(diǎn)起來。 菜沒上,人聲噪耳,程溪往幽深的巷子里看一眼,心里打盹。她非得穿過這條巷子才能到雨花巷口,城北修路,小街小巷成了穿梭往來的主要地點(diǎn),這個點(diǎn)沒人經(jīng)過,可她又明顯覺察自己左后方那人一路尾隨自己而來。 孟平川的短信猶如判官宣布無罪釋放的宣言,她迅速回過去:很方便,我在大王廟巷子口前的排檔等你,快點(diǎn)來。 孟平川沒覺她這句有什么不妥,打車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