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棲園門前好不熱鬧,識字的不識字的皆聚集過來,觀一觀那門前春聯(lián)上的幾個大字,寫的實在是有章法,竟是比柳大老爺親筆所書的也不差幾分氣勢。 若這字是柳二爺這等人寫的也罷,自不引得一眾人這般好奇,只沈魚不過一個通房罷了,上不得臺面的身份竟是不想有這等才情。 那看熱鬧的人多,求字的人也不少,由二夫人打頭的帶著幾個姨娘都為自家院門前求上一幅對聯(lián),沈魚身份所限自是拒絕不了,只應(yīng)下等寫好了便差著人送了過去。 尤靜婉托著腮瞧著案前忙活的沈魚半晌只幽幽道一句:“這么多年姐妹,我倒是不知你竟還有這等好本事。” 沈魚將手中筆擱下,提起將寫的好春聯(lián)吹一吹墨跡才叫千月拿著晌置一旁回她一句:“不過是字寫的工整些罷了,哪算什么本事,從前在坊里記帳記得多了,自然就練了也來。” “你莫誆我,我雖不大通文墨卻也識得,從前你的字卻是跟如今差得不止一點半腥。”尤靜婉睨她一眼,一副叫她從實招來的模樣。 沈魚皮皮一笑,活動一回有些酸軟的手腕道:“便知道瞞不過你,罷了,也不是什么秘辛,不過是自小練得多了,自是比旁人寫的好小,從前在清平坊有心藏著是怕那精明的嬤嬤瞧見生出什么不好的念想,久了便記不得同你提上一回。” 尤靜婉點了點頭倒是體諒她有這般想法,來來往往的買主,不定哪天碰到個喜歡侍弄文墨的,嬤嬤一貫是個投其所好的,若知沈魚有這一手好字,怕是趕著便能將人賣進府里,再不濟事兒也比個侍婢值錢一些。 尤靜婉嘆息一句起身來到案著,瞧著下筆寫字的沈魚只說一句:“不怪你比別人謹慎一些,人為歌姬你為侍婢總是要辛苦許多。” 沈魚抬道笑了笑:“辛苦什么的倒量不打緊,便是那日日吃不飽飯的日子忒的難熬一些,那里大約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晚間總是餓的睡不著覺,次日起來卻又是一大堆做不完的活堆在眼前。”說到此處便頓上頓又言:“多虧你后來總將午膳省下來同我一道吃,才好了許多。” 尤靜婉不依的推她一把:“總提這些作什么,你我姐妹都是應(yīng)當?shù)摹4竽棠探形疫^來同你討幾副對子的,一會兒你賣足了力氣寫得盡心些便罷了。” “那是自然,旁人我自有法子敷衍著一回,靜婉要的自當盡上十二分的盡力,保管叫大奶奶那里瞧了挑不出錯來。” 說罷只見二人相似一笑,尤靜婉便取代了千月的位置,親自為她磨上一回墨。 彼時陽光正好,透過窗欞灑了一地,屋子里的火盆燒得極旺,宛若春歸。 這個年過得雖不如以往熱鬧,卻是極其舒適。各個院子里的主子娘們知曉柳二爺不在府里,原是想邀了了沈魚一道過年的,奈何沈魚皆由二爺不喜自家獨自出園謝絕了好意,人又想著那春聯(lián)也不好白求一回,三十守夜的這天晚上,便瞧著一個個食盒爭先恐后的便送置了棲意里,旁人便罷了,慈安堂老夫人那里便是叫青藍姑娘親自提著送了過來。 沈魚自是不能不理,論身份她不過是個通房罷了,那青藍自小便是在老夫人身前長起來的,便是二夫人那里也是禮讓三分,沈魚聽了白術(shù)回稟忙叫人將她請進外室,為顯得隆重,又親自站在門迎上一迎。 青藍倒是知趣將那食盒放下,說上幾句吉祥只說老夫人那里還等著會話便欲告退,沈魚也不好留,又是身份所限不好賞賜人些什么,只撿了平日里無事兒做的幾朵式樣新穎的珠花送了兩朵,說是新年禮物。 青藍瞧著別致自然是歡喜的收了。 沈魚將人送至門前,才退了回來,只瞧著廳堂里幾個食盒發(fā)了愁,吃上幾日也是吃不完的。叫來白術(shù)只說拎著去送給大家分食了罷了,記得交待一回叫人嘴巴緊上一些,莫傳出去讓有心人聽去挑事兒。 白術(shù)應(yīng)了聲,便拎著那食盒送了出去,沈魚單獨拿了尤靜婉差人送過來的那一個放置桌面,里面大都是她極愛吃的飯菜,沈魚瞧著心暖,招呼了千月一道坐下,只等著白術(shù)將食盒分完回來一并吃了。這便算是年夜飯了罷,沈魚心想。 千月飯不多,白術(shù)有些靦腆,這年夜飯的氣氛實在稱不上熱鬧,沈魚倒是吃的悠哉,等酒足飯飽才將飯菜撤下,拿出她先頭無聊畫的一副紙牌按著二人斗起了地主。 千月冷靜聰慧雖是將學不久便已知其中要領(lǐng),總是冷著張俏顏將二人斗的窮途末路。 直至午夜,睡意襲來,才算散了場。沈魚洗漱一番,棲身躺在榻上瞧著窗外明明滅滅的煙火,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分明她小時候也是這般,便是過年祖父那里也有明文規(guī)定,守過十二點便算是完成了守歲,不管家里小孩子還是大人,皆要回房睡覺。這般次日醒來才有精神頭去各家百年。 那時她年紀小,總有使不完的精力,除夕這般熱鬧的節(jié)日,哪里來的心思睡覺呢?卻也是奈不住祖父威嚴,強迫躺在床上,只能眼巴巴瞧著漫天的煙火流口水。 第90章 事起 除夕過后的半個月皆算在年里,所以過完了十五方才算是出了年。 沈魚整日無所事事,有時便拉了千月白術(shù)斗一回地主,每每盡是她輸,輸?shù)亩嗔嗽偻蟊阌行┡d致缺缺了。 棲意園這幾日似乎有些不尋常,晚間她總能瞧見窗外印著千月的影子,她這般寸步不離的守著怕是已經(jīng)窺破了什么蛛絲馬跡。 外面實在冷的緊,沈魚原想叫她一并進來入睡罷了,卻是千月死活不肯,只寒著個俏臉回一句:“姑娘只管回歇了便是,奴婢瞧著沒什么打緊便自會回房睡下。” 沈魚無可奈何只點了頭,回屋拿了件斗篷于她,見她收了這才重新躺下,一夜無夢。 這般下去連續(xù)幾日,饒是千月這般一身武功的練家子也是吃不消的,到底是個姑娘哪里當真能跟那些糙漢子比。 沈魚一早便瞧見臉色蒼白千月,只當她是風寒著了涼,將人勸了幾句,說白日里有白術(shù)在跟前候著,要她只管回去休息便是,再般強撐下去,怕是要把身子弄壞了。 千月知白術(shù)身手不差,又想著自己如今這情形的確不濟只得應(yīng)下。 藥廬里沈魚親自為千月配上一味治風寒的藥,熬好便端至千月房間,此時見她已經(jīng)有些昏沉,不若平日里那般警醒。 沈魚扶了扶她的脈有些吃驚,這哪里是風寒,分明是外傷處理不當發(fā)炎所致。 單單瞧著她側(cè)臥的姿勢那傷怕是傷在了背上,沈魚將手中的藥碗放至一旁,出門尋了白術(shù)叫去藥廬里尋了藥箱,才又回到千月房里坐在床邊伸手便要挑開她的衣領(lǐng)檢查一下傷勢如何。 千月似有察覺,微微皺一皺眉,還不等沈魚伸出去的手碰到衣領(lǐng)便叫人拿住。 她手上力道極大,只抓的沈魚一陣吃疼低低一呼,千月這才勉強睜開眼等瞧見是沈魚這才岔開力道松了手。 “姑娘您怎么過來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千月?”說著便要掙扎了起身,叫沈魚一把按下。 “有什么要緊的事兒能比得過你身上的傷勢?若不是今日我自己瞧見你還打算撐到何時?” 沈魚微微動了怒氣,她已經(jīng)這般嚴重,竟是無有一點自覺。 千月也聽出她話里的情緒,抿了抿嘴才回一句:“自小傷得多了,便習慣這般,原想著撐幾日便好的,或許此次傷得重些。” 見她這般模樣沈魚也不好多說,只聽著門外白術(shù)敲了門,便起身先出去將那藥箱拎進來再言其它。 “千月jiejie無大礙罷?”白術(shù)將手中藥箱遞給沈魚,有些擔心的問上一句。 沈魚挑一挑秀氣的眉毛:“你可是早先便已經(jīng)知曉了的,看來千月受傷一事兒,我估么著整個園子里單只有我叫蒙在鼓了罷。” 沈魚口氣不善只把白術(shù)唬的一愣,忙躬身坦白:“姑娘莫氣,原是前兩日夜里有伙子賊人翻墻而入,千月jiejie帶著奴才同園子里的一眾小廝費了好些力氣才將人趕了出去。原是為著救小廝蒼耳千月jiejie才叫人劃了一劍,原是傷口并不深的,如今瞧著模樣怕是那劍上淬了毒。” 沈魚點了點頭一時有些問題卻叫她一一壓了回去,眼下還是千月身上的傷為要緊。 只拿了藥箱奔至床前將千月扶起,放下幔帳為其退了衣物便瞧見那背上的劍傷已經(jīng)隱隱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