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一番話說的何等情深義重,叫人個普通人聽了不得不濕一回眼角,只柳淮揚同溫方一般,早就知道眼前這狐貍是個甚物,任他話說的千般叫人感動,倒了也是淡淡一笑,并不捧場。 又飲下那茶碗中的養生茶,自顧自的續上一杯才淡淡搭一句話茬:“四爺素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有事兒便直說了罷。你我相識數年,誰又不清楚誰?虛禮繁文那一套朝堂之上,相信四爺聽的也夠多了,在我玉林軒能省則省了罷,聽多了叫人覺得的牙磣。” 整個興業統共也只眼前這一人敢同他這般說一回話,他卻是一點不惱,若是換個旁人,明面上不好做,背過身過宮字輩里隨便知會一聲,還不是手起刀落的事兒? 眼下也只瞧著崔四爺輕咳一聲,臉上并無尷尬之色,甚至那一臉的笑意減也未曾減上一點半星,卻又是正了正神色:“日前有探子來報,漠北遷陽節度使常慶年似有通胡之態。遷陽同胡地比鄰而居,國之邊陲重地,那常慶年又是手握重兵,若是此報作得真,后果不堪設想。” 崔四爺憂心的有理,常慶年兩朝老臣,盤踞漠北多年,遷陽一帶稱一句地頭蛇土皇帝也未有夸大之嫌。 且不提他中的兵力,只屆時胡兵來犯,他只需開一開城門,再作一回壁上觀,也管叫漠北這個商業重地輕易易主一回,只失地復收卻是難上加難。 柳淮揚沉吟一瞬,微微皺眉冷哼道:“日子到底過得順遂了倒還起了那不臣之心,越老竟是越不甚為用。” 崔四爺飲了口茶,頓了頓才笑主:“這兩年只一門心思的顧著料理朝廷一應頑固,倒是疏忽了這個老東西……有道是山高皇帝遠,唉!”說到最后竟是嘆息一句,臉上一閃而過的殺意,卻未逃過柳淮揚那雙無甚表情的黑眸。 “常慶年盤踞漠北多年,一應黨羽更是盤根錯節,其勢力不可小覷。”柳淮揚言罷將手中的茶碗放至一旁,抬頭瞧了崔四爺一眼接著道:“若是遣了月影的人去,殺一人不足惜,滅一門也不在話下。怕只怕不能一網打盡,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舉又是個打草驚蛇……再往后便有些投鼠忌器了。” “便是揚弟道得這般理兒,為兄自打得了信息思量許多時候,發現身旁竟是沒可可以交付的人……”說罷便拿個笑眼只瞧了柳淮揚等著回應。 他是何意,柳淮揚自是心中明了,若不是當真騰不開人手如何不會擺到他面前一回。 “可是心中有了法子?” 聽他這般問,崔四頷首道一句:”若是怕打草驚蛇,便需從長計議。眼下還是你身子要緊,且養好些再言也可。左右胡地那邊的國情也容不得他現在動一回干戈。等緩上一緩,一為你把個身子養一養,二要求好個時機。” 說到此處崔四爺便頓了下來,瞧著柳淮揚似笑非笑的盯著瞧了一會才又言說:“聽聞你得了個心頭好,整日寶貝似的藏著,怎么為兄過來一回,也不叫人過來見上一見。” 柳淮揚不為所動,一慣得的淡漠:“知四爺才失至愛,定是心中不快的緊,怎好叫四爺再眼酸一回。” 便是這般損個人才能說出這般損的話,也嘆一句崔四爺好定力,也不急不惱,只依舊淡淡一笑又將個話題轉了回去:“那常慶年有個孫女,十分得他喜愛。恰巧將將十七正值待嫁的年歲,為兄已差人打聽的清楚,那女子生得身段翩然且貌美。倒是巧,眼下你身子眼瞧著越發見好,可謂天賜良緣。” 說這話的人,一副喜慶的保媒模樣,聽這話的人卻是臉黑的差上一點賽個鍋底。 只還沒容柳淮揚發作一回,卻叫崔四爺壓了下來:”這便是最好的法子,中秋過后,為兄親會請太后親自下一道賜婚的玉旨,屆時你便往漠北遷陽城里走上一朝,親自上門求娶。先帝爺親封的大理寺少卿,又是當朝一品太尉嫡子,他一個不入流的武將便是做夢也攀不上的好親事兒,況且我揚弟又生的這般儀表堂堂。”崔四爺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只其中隱意再明確不過。 一道賜婚的旨意砸了過去,管叫那常慶年作何決定一定三思一番,換言之也不是過為柳淮揚去漠北尋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罷了。 結了姻親,許多事兒上常慶年自不會百般提防,若真查起來定是容易許多。 第56章 哦哦 柳淮揚何等聰明之人,如何會想不到這一層呢。 沉吟片刻也只淡淡的開一回口:“我自認未有四爺當日那般魄力,四爺已然曉知我這里得了個心頭好,又如何指望我會應你這回?” 崔四爺聞言依舊笑容淺淡,奇蘭白芽的香氣在鼻間攏繞,心頭上的人兒卻是相隔天涯……不止是身,難得卻是心間的距離…… 半晌也只惆悵的道一句:“談何魄力,當日為兄為大局連納四位高門之女,眼睛未曾眨上一下,不過是時局所迫罷了……她不理解便一走了之,只任她如何慪氣,除了名分上有所虧欠,旁得我這里卻是未曾有一點對她不起。”說完便及時慎重的看著柳淮揚道一句:“現在依然是這個理兒,常慶年不過是遲早的事兒,眼下這般也只是無更好的法子罷了,只得先委屈你身旁的那位姑娘一回,待邊陲解了眼下困境,為兄自會代你同那位姑娘解釋一回。” 慪氣?柳淮揚有些不以為然,當日她那般決絕姿態離開,哪里又是慪氣這般簡單? 只面上未帶,抬了抬手像是謝絕他最后一句話似的:“我心悅的女人,如何需勞煩四爺去哄。”聲音越發的清冷。 這便是應了,崔四爺一顆心算是放下一半,這般說自是有其中道理的,柳家二爺素來是個不肯白白做事兒個人,何況又是這般吃力不討好的。 果然待他那里思量了一會兒,復又用個沉不見底的眼眸淡漠的瞧著他道一句:“這件事兒需得有個周詳計劃,漠北那邊除了常慶年的手底的下的幾萬兵馬,再余下的,最近也在百里以外,一旦事發,且不提遠水解不得近渴一說,單單能不能支使得動還需得另說一回。” 崔四爺點了點頭,緩言道:“不錯,為保穩妥為兄已經派了四位宮字單數開頭的影衛過去再探一回虛實,順道再試個深淺,日后你若真是動身前往,也好有個底。” “四爺忘記了,淮揚三叔柳敬承所在之地便是漠北遷陽城。” “哦?”崔四爺恍然,倒是忘記這一碴兒,只經柳淮揚這廂一提,才想起柳三老爺其人。 淮南沈隨風,漠北柳敬承,赫赫大名,興業王朝有誰不曉? 便是一南一北兩個最大的商賈巨頭,哪一位都是個日進數十斗金的主兒。且看興業有名的錢莊銀號皆也出不了此二人的名下。 “這般便是最好,有柳三老爺照顧,為兄也可放心揚弟前往。” 對于他這般客套的話,柳淮揚也只是淡淡的略了過去,若真是不放心,大可不提這一回便是。 只又想起沈魚那里該如何開口言說一回,這些日子相處,姑娘的脾氣倒是瞧的清楚,并非是個大度的人兒吶! 卻是眼下這碴兒,事關朝堂也不便同她說個明白,若是委婉三兩句也是說不明白的,怕只怕越抹越黑,便真真誤會了去。 柳二爺如是一想,便又覺得崔四實在是可惡的緊,這般頭疼個問題裝回可憐便丟給了他,叫人煩心一回。 英明神武的柳二爺頭一次限入了糾結之中…… 崔四瞧著有趣,忍不住開心逗上一回:揚弟可是在想,待事實有個明確該如何同你心悅的那姑娘解釋一回?” 叫人說中心事兒的柳二爺只抬頭冷淡的瞧上一瞧,越發覺得素來沒如此時這般覺得的眼前這人竟是如此礙眼。 眉頭微微斂一斂,薄唇吐出的話卻是不留半分情面:“該說的不該說的四爺這里也說個差不多了,若是再無其它事兒,請恕淮揚不便遠送。請”手一抬作一個請出的姿勢。 饒是崔四爺素來知曉他的性子,此時也只能搖了搖了頭起了身,又瞧的時日不早,是該到了回宮的時辰了。 斂了一臉玩笑之色,真心道一句:“眼下這些事兒皆可放上一放,只你先將身子養好為重。” 柳淮揚淡淡頷首,沉默一瞬才不情愿的拱一拱手言一句:“慢行不送。” 崔四爺也是抬手拱了一拱,含笑的眼睛轉上一轉,走入那多寶閣入口才回身又道一句:“為兄恐揚弟獨處寂寞,得了空定會常來常往,待過上一兩日來時,御書房里金龍案上的奏折也搬上一些過來,給揚弟權作打法時間。” 柳二爺聞言一瞬眼黑。 溫方若在定是大為解氣,自會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崔四爺笑得一臉愉悅,漸漸隱沒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