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由尤靜婉去提再好不過,不論成不成事兒,只淮揚質問,也并非說不清楚。 尤靜婉一個才入府的通房自是想著法子討好主子爺,見大爺心系母親,稍一打聽便知一二,自家好姐妹又是在棲意園中,難免不生出一些旁的想法出來。 柳大老爺這里拿定主意,就讓李管事去霜楓院里請了大爺淮安過來。 ******************************* 卻說沈魚那里同柳淮揚告了假,一早兒便由芣苢引著去了柳府后花院處的夏荷小筑。 尤靜婉早就得了信兒,沈魚到時,她已是等候許久。 沈魚遠遠的便瞧著個亭亭玉立的粉裝佳人,站在漢白玉徹成的臺階上翹首以盼,一身寡淡的粉衣愣是帶出幾分初夏時分的明艷,不是尤靜婉還能有誰? 沈魚提著裙擺快走兩步,尤靜婉見人過來,也是急急從那臺階上奔了下來,哪里還有一個顧念著女子該有的儀態萬千。 “小魚……”尤靜婉一雙杏眼此時便是含著盈盈水光,幾滴淚珠將落不落的模樣,更是惹人心生憐惜。 沈魚原想來一出相見歡的,哪里受得住她這個,忙從袖兜里掏出個帕子,遞了過去,笑道:“你我姐妹兩月未見,時間又緊迫的很,可莫要就著這原就不大寬裕的空檔哭出一缸子淚來。” 尤靜婉一聽,哪里還有久別初見的傷感,趕著便破涕為笑了,接過帕子拭一拭淚眼,不依的輕輕推她一把,嗔一句:“頂沒良心個人兒,虧我這兩個月日夜擔心,如今好容易才得見一面,不過是個喜極而泣罷了,你卻又來笑我。” 沈魚自然覺得理虧,棲意園里旁人進不去,她自個早也不敢提,便是拖了這兩個多月才同靜婉見上這一面。 中見她往后退上一步,作一副翩翩公子的調調出來,像模像樣的躬身作一個輯:“都是我的不是,累靜婉美人白擔心一場,這里便給美人賠個不是。請姑娘受了小的這一禮罷。” 卻是把個纖腰還未躬下,便讓人止住了,尤靜婉拽了她一把,一邊笑著,一邊將人拉著邁進了夏荷小筑里。 桌上香茶點心早就備的一應俱全,沈魚隨著尤靜婉落了座,這才細細打量了一番佳人。 倒是比原在清平坊時更加水靈了幾許,美人就是美人,不過是換身衣裳,往頭上添幾件首飾罷了,姿態風姿只更勝從前許多。 尤靜婉此時也是拉著沈魚的手仔細瞧著,柳二爺脾氣秉性古怪的狠,一開始倒是著實為沈魚擔捏了一把子汗,她原來就是個不大拘泥的。后來又聽府中眾人傳言,說是柳二爺新得的通房沈魚十分的受寵,恨不能讓柳家二爺日日捧在手心里疼。 棲意園里左右她也進不去的,旁人也不敢隨意的打探,余下四個從清平坊里一并進來的姑娘又皆在二房里伺候,并不親近。她也只能自個關起門來干著急。 如今一看才算是放下心來,旁的不說沈魚如今的好氣色卻是非昔日能比。 一件八成新的淡紅色衫子,十分簡單的款式,倒是顯得幾分利落,想是棲意園里自是要伺候柳二爺日常,太過繁瑣總是不大便利的。原本枯黃的頭發如今倒是顯出幾分光彩,只那發間飾物未免少得可憐了點,一朵小小海棠珠花,再加一支玉釵,便再無其它,實在是寒酸了些。 看來府內的傳言,這會子便當真只是傳言了,實在是不能盡信,看小魚如今這般光景,只怕并未外人傳言的那般受寵罷,尤靜婉暗暗想道,轉念又有些失落起來,若是如此,那大爺先頭同她說的那一件,可便是難辦的緊了。 沈魚見尤靜婉久久未語,面色也不是十分的好,不由得擔心一句:“剛頭還好好的,這會怎么這般神情,若是心中有事兒,只管同我說了便是,我雖是不濟,不定能不能為你分憂,但也好過你一個人悄悄在心里為難。” 尤靜婉抿一抿嘴角,又握了握按在沈魚手背上的那只手,嘆息一句:“原在清平坊時,咱們便見天兒的盼著有朝一日能讓官家買了,從此便是一水能吃得飽穿得暖的好日子,卻是不曾想過,好日子原是有的,只看你夠不夠得著。”她停下細細瞧了一會沈魚日漸白皙的瑩瑩小臉,禁不住沈魚再三催促,頓了頓才又道:“咱們這么多年姐妹,我也不瞞你,這次見你,大爺那里原是給我派了任務的……你在棲意園里待了這許久,二爺同大夫人那里的恩怨想必也能覺么出一點的,大夫人如今的光景越發不濟,大爺知曉了我同你的關系又怎會不加以利用一番呢?” 沈魚聽到這里便有幾分了然,瞧著大夫人如今的光景,能找上她的,無非是為了棲意園中那味救命的良方罷了,想了想又問一句:“大爺那里是如何同你說的?” 尤靜婉拉拉雜雜的將個柳府里長房舊事兒同沈魚說了個幾分,這事兒原就是她從別處聽來的,雖未全面,但也足夠叫人猜出詳細,沈魚這里正暗自思量,又聽尤靜婉嘆息一句接著道:“大爺原說若是我玉成這件子事兒,便許我姨娘之位,柳二爺的脾氣秉性如何府里人人皆知,小魚我自是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若那藥這般好得,那大夫人那里又怎么會受這許多年的罪呢?什么姨娘我半點子也不稀罕,只愿你我能平安的度過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輩子便是最好的了。” 沈魚聽她這般有些賭氣的話彎了彎一雙晶亮的眼睛:“咱們二人一向是你最沉穩,怎么如今這般牢sao起來,大爺既然同你說了,這姨娘的位置又哪里的是你想要便得,不要便算的?靜婉,大爺同你說的這事兒,若是成了最好,從今往后你便是大房里的姨娘,否則……”怕是已經沒了活路,深府里的陳年舊事兒,讓你知曉個一點半腥,便叫你沒了全身而退的機會。 沈魚自是沒同尤靜婉說個分明,只輕輕拍一拍緊緊覆在她手背上的玉手,彎一彎嘴角,作出個輕松的模樣寬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二爺的藥,我倒是有機會伸一伸手,只那藥方卻是個難如登天,溫太夫的藥廬除了芣苢一向不許人靠近的。” 沈魚這話說的著實是有些保留,那藥方她自是見過的,抄上一份,送給靜婉換個姨娘,實在是舉手之勞,只她卻是不能這般。 其一,柳淮揚同大夫人那樁恩怨并非是她們這些個小小通房可以插手,一個不甚便是個要命的事兒。 其二,這般重要的物件柳二爺竟是不吝給她瞧上一瞧,如若不是十分的信任,那便是二十分的試探,若是前者那她自然是不能辜負的,若是后者……這樣深的坑既然瞧了出來,她自是不愿意跳的。 大夫人那里是死是活她并不關心,也不值當,只是靜婉……她不能不管。沈魚微微的皺了皺秀氣的眉頭,總歸要想個法子才好,如何才能不讓柳二爺的良方流出棲意園外,又能讓靜婉交了差事順順利利的作個姨娘呢? 第20章 禁足 棲意園內。 沈魚伺候著柳懷揚用了藥。 放下手里的藥碗,探一探柳淮揚的脈象,微微皺了皺眉頭。 當日她寫的方子,七七八八的也用了一段子時間了,效果卻并不是十分顯著。 柳淮揚身上的毒雖未見清出去幾分,臉色卻是好了一些,也算自己沒白費心思。 倒也不難想的明白,當日她顧及柳淮揚身子內理讓個沉年舊毒磋磨虧損的利害,且又是用慣了那藥,唯恐心急生變,便只循序漸進,并不曾大刀闊斧的改那方子,君藥未曾動上一味,只添加置換了幾味臣藥,見效甚微也不大意外。 沈魚心中暗暗想上一回,得找個時間去趟藥廬,同溫方認真詳細分解一番才好。 沈魚哪里又知道,溫方自那日得了她的方子心后,又見用在柳淮揚身上頗見成效,別的不言單單只那面色便是好上幾分,恨不得每天都想抓著沈魚促膝長談一番,卻是讓柳懷揚吩咐的暗衛困在藥廬一步也踏不出。 每是急得茶飯不思,方法想盡千番,耐何對方身手不凡,況且又是寡不敵眾,溫方索性搬個椅子坐到藥廬門外,看著那幾個一身黑衣短打的壯漢,心想柳淮揚倒是高看他一眼,一向不示人前的暗衛,就這么一字排開雙目炯炯只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莫說一個活人,便是一只蒼蠅也是飛不出去的。 溫方起先不解,自己到底是又哪里得罪了那位活閻王,至要這般勞師動眾,便捉了過來取藥的芣苢問了個究竟,百般追問,芣苢才吱吱唔唔的道出他自己個的猜測:“那日晚上隨意居里,溫大夫似乎激動之下,扯了沈魚姑娘的衣袖,爺當時就變了臉色……只是您只顧著同沈魚姑娘討論方子,未曾留意罷了……” 溫方久久無語,柳淮揚這醋吃的未免……未免太無理取鬧了一點,究其原因到底是為了誰的身子,不涌泉相報就罷了,這會子竟為著這樣的小事臉一翻就禁了他的足,這是想生生將他困死在藥廬。 溫方又抬眼看了看,幾米開外的幾尊煞神,心中一句嘆息……試問誰人能把恩將仇報詮釋的比柳家二爺更加完美? 沒有,普天之下再找不出比柳淮揚更黑心之人。 可憐他這邊在藥廬對著幾個黑臉黑衣的煞星兩兩相看無語,只怕那位爺在棲意園中肆意的很,指不定正抓著小姑娘的手,吃著嫩豆腐呢。 潤澤堂里并非如溫方說的那般旖旎。 柳淮揚坐在寬大的青玉案后,德叔恭敬的立在案前,說的是南疆一行的種種事跡。 德叔見柳淮揚聽還算有幾分興致,免不得多說幾句。 他從小看大的主子,因著身體原因便沒出過帝都,走過最過的路程也不過是從棲霞山林家到柳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