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許久以后,當(dāng)施延也出去用餐了,顧言抒才回來。 去時匆促,回時臉色凝重,她掐著手腕,默默地看了眼陸九襄。 “你來c市,他生氣了?” 陸九襄無法控制自己不胡思亂想,顧言抒來這里,他很喜歡,很貪戀,可是,她是別人的女朋友了,她有她自己的選擇了。 收回目光后,他望向了窗外。 白色的床,和臉色蒼白的男人,勁瘦修長的身影,宛如雕鏤在白壁上,連輪廓都是清寂的。顧言抒心頭狠狠一動,她忍不住說:“我來之前,和席昭分了。” 男人聽到這話,猛然轉(zhuǎn)過頭,清澈的目光里似乎蘊著一縷水跡,亮得迫人,面對這樣毫不掩飾歡喜的陸九襄,她心尖泛軟,從內(nèi)里毫無猶疑地生出一絲孤勇。 “他剛剛,同意了。” 盡管告訴自己不應(yīng)在此刻趁虛而入,可他約束不了心底的慶幸和驚喜,貧瘠的沙漠里,終于找到了綠洲,還是通著記憶里的曲折小路,只要極盡目力,便能看到。 顧言抒的勇氣在對他說完這句話之后揮耗得幾乎不剩一絲了,她深窘得臉頰緋紅,可是陸九襄微妙的目光,又總讓她想說什么,卻再也提不起那口氣。 煙光殘照的暮色里,遠方的海浪撲入一縷縷濕潤的咸味發(fā)酵的風(fēng),從窗邊沿入病房里,顧言抒就在那里看海,似乎一動不動。目光里,海天一線的墨藍與夕陽余暉的橙紅綺艷,嚴絲合縫地膠著,一幕魚水深情隨著海浪更迭上演開來。 她不過站了短短一個小時,身后席不暇暖的陸總就已經(jīng)接了十幾個電話。 當(dāng)又一個電話響起,顧言抒趁他接通之前,盡可能淡漠地規(guī)勸他:“剛做完手術(shù),還是多休息比較好。” 陸九襄的左手持著大屏手機,輕輕搖了搖,“是袁教授。” 愣愣的顧言抒,更尷尬地偏過了頭,“嗯”了一聲。 那邊似乎說了什么,男人的眉梢吊起一抹淺淺的笑意,更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顧言抒,她捂著臉躲著去看夕陽,可惜殘光褪盡了顏色,在蔚藍的深海里模糊去了。 “小抒,”男人在身后喊她,顧言抒的手摳著窗戶的鋁合金框,硬撐著不理會,陸九襄薄唇上揚,低啞動聽的嗓音在室內(nèi)回蕩,“袁教授說你很不錯。” “你為什么那么高興?” 清俊的眉目,滿載著無邊的悅色與寵溺,他伸手對她招了招,顧言抒依言走過去,他彎了唇低笑,“我眼光好。” “你眼光好所以要傷我這么深。”顧言抒下意識說。 她這句話卻讓兩個人都陷入了一陣無聲之中,陸九襄的淺笑被她的一句話稀釋得近乎不見蹤跡,那一朵笑還僵立在唇邊,收不回來。 顧言抒自知說錯了話,有點后悔,她垂下眼簾,捏著袖子輕輕淺淺地說:“你別當(dāng)真,我其實不太在意那些了。” 他仍然沒有說話,只是眸光里泄露出來的情緒似乎更深邃繁復(fù)了些。 陸九襄受傷不輕不重,沒有施延對她大肆渲染得那么夸張,椎骨受挫,但并未骨折,失血過多但沒有垂危過,顧言抒最初也主治醫(yī)生口中知道這些的時候,驚訝討伐的目光差點將施延凌遲了。 但是要轉(zhuǎn)院回t市,暫時還有點困難。 “如果我在大年夜還是只能留在這里,你愿意留下來陪我嗎?” 陸九襄聽到醫(yī)囑,下意識的反應(yīng)卻是去問顧言抒,她愿不愿意為了他留下來,在一個于她全然陌生的城市,和他獨處。因為新年,也許就是新的轉(zhuǎn)機。 顧言抒不假思索,“愿意。” 病床上的男人綻開清淺如水墨的笑意,“那好,不能回去,我沒意見。” 施延:“……”陸總,您剛剛的臉色可是好一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啊,不帶這么一驚一乍的! 馨園里,暴雨過境后的起了連綿溫情的風(fēng),園丁將花圃里的薔薇和山茶都重新擺放了回去,只是薔薇受了外界的寒氣,已經(jīng)七零八落,伶仃的幾片紅痕懸在枝頭,撣指便能掉落。 陸思齊推著輪椅,在園后的溪邊滑過去。 紅梅疏落,錯放有致,暗暗的幽香在鼻尖簇開一捧捧細浪。 “沒有大礙。” 遠處的老人問了他一句,陸思齊這么謙遜地低下頭答復(fù)。 老人的釣竿顫動了一下,他一臉惋惜地說:“又驚到我的魚了。” 說完這句,才偏過頭來,長嘆著說:“沒事就好啊。”在暮光里收了魚桶,照例沿著曲徑離開,陸思齊等了很久,才等到木屋里飄上來的第一縷炊煙,風(fēng)吹彎了一腰。 顧言抒去時只零零散散收拾了幾件衣物,沒有隨身攜帶電腦,她的文件都在電腦存了本地,沒有上傳云端,所以最近沒辦法進行劇本創(chuàng)作。 陸先生特地囑咐施延,讓人將她的電腦帶過來。 施延發(fā)現(xiàn)自從和陸總和顧小姐住在一起之后,自己干的事越來越瑣碎,他咬咬牙不甘心地想:boss真是驚弓之鳥啊,為防止顧小姐借口回去,真是把一切后顧之憂都斬斷了。 顧言抒拿到自己的電腦后,趁著閑暇無聊,他在病床上處理公事,她就困坐在沙發(fā)上構(gòu)思自己的劇本。 只是偶爾,陸九襄移開視線,目光恰好能看到她的后耳,光潔如玉,瑩白色的,看起來有種淡淡不食人間煙火氣。 “你的劇本寫的什么,能說給我聽嗎?” 身后的男人突然這么問了一句,事實上他的語氣算得上客氣,就像是平等的學(xué)術(shù)交流那樣,只是出于禮貌和好奇,但是顧言抒卻在下意識間繃緊了雙腿,她緊張得心虛起來。 目光直直地投在電腦屏幕上,如果不是確認這個角度和距離他看不到自己寫的是什么,她一定會立即關(guān)機,然后再從這里逃出去。 他只是問了句,但她的反應(yīng)卻讓他更好奇,“耳朵怎么紅了?” “我……”顧言抒簡直窘迫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你不能看。” “為什么?”陸九襄只是順著她的話問下去,只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獵奇心理。 “你是個學(xué)金融的,你……”顧言抒憋紅了臉,鼓著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不懂我的構(gòu)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