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曲懷瑾不予置否,扯著嘴角笑笑:“都是過去的事,起碼現在,我一個人過得挺好。” “行吧,不和你爭,祈禱我往后離了,也能像你一樣灑脫自在。” 嫌這些話題太堵心,后面沒人再提魏子奈亦或沐念陽的事兒,聊了她不在醫院這段時間,院里發生的趣事。 姐倆湊在一起,本來就有聊不完的話,一晃到了凌晨一點多,曲懷瑾眼皮實在重得不行,揉著眼睛把人趕去洗澡。 宋雅歌洗澡那會兒,魏子奈來了電話,她便拿了那妞的電話到浴室門口:“雅雅,魏子奈電話,接不接?” 宋雅歌答得也爽快:“掛了!” 好吧,那就掛吧。 后面魏子奈又打來幾次,發了幾條短信,短信內容皆是詢問宋雅歌人在哪兒,他很擔心云云。 許是最后無計可施,魏子奈打到她手機上。 曲懷瑾轉著眼珠想了想,接了。 以魏子奈的性格,就是她不接,過個一兩個小時,也會親自找上門來。要是那夫妻兩個在她這兒吵起來,隔壁住的都是醫院同事,這事隔天保準又成那些個醫生護士茶余飯后的談資。 男人似乎挺著急,劈頭就問:“雅歌是不是在你那兒?” “啊,在呢。” 得到答案,魏子奈松了口氣,語氣稍緩:“讓她接電話。” 曲懷瑾望了眼緊閉的浴室門,沒正面回應對方,問了別的:“你倆不是分居呢嗎?你上哪兒知道她不在家的?” 顯然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和她周旋,魏子奈言簡意賅地說明情況:“我去過她那邊,沒人。” “哦,這樣啊……” 曲懷瑾心道就是有人她也不見得愿意搭理你,嘴上卻說:“現在你也知道她在我這兒了,該干嘛干嘛去,她肯定不想見你,你也用不著白費力氣多跑一趟了。” “曲懷瑾!”靜默約莫半分鐘,那男人喊了她的名字,聲音里帶了隱隱的警告意味,“別勸她和我離婚,我和她之間,和你們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她隨口問。 “我還愛她。” 我還愛她…… 所以。 沐念陽不愛你…… 是啊,沐念陽不喜歡曲懷瑾,人盡皆知。 第5章 三生有幸? 曲懷瑾認識沐念陽,在她二十四歲那年。 那時候她博士最后一年,幸得導師賞識,得到去上海學校交流學習的機會,沐念陽,便是講師之一。 他其實不常來學校,每兩周才露一次面,但也深得學生喜愛,也許和他那副好皮囊也脫不了干系。 算好他要過來的日子,學院門口總會聚著許多女生。膽小的,就遠遠看幾眼,而后低著聲音和同伴私語幾句,膽大的就上前搭話,直接告白的也大有人在。 曲懷瑾頭一次從同學那里聽說這個人,腦子里其實只有一個想法——名字太娘氣! 不經意說出來之后,坐在她邊上的女同學連連搖頭:“不會的,沐老師和娘氣那種詞兒根本搭不上邊好嗎?人挺好的,幾乎沒脾氣,長得又帥,關鍵還年輕有為,二十八就混到副主任級別,簡直天才啊天才!學校里頭多少姑娘眼巴巴盯著呢……” 同學還說了很多,曲懷瑾當時心不在焉,并沒有聽進去多少,只無聊趴在桌子上轉筆。 初見的時候,外面下著雨,霧蒙蒙一片,走廊燈沒開,光線微暗。 沐念陽穿了件款式簡單的白色襯衫,一條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褲,臂彎里掛了件黑色外套,雙手插兜,就那么靠著墻壁,腦袋微偏,望著遠處放空。 他身側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透過玻璃板,還能瞧見密密麻麻的雨絲,雨水砸在玻璃上,濺開朵朵小水花。 那畫面詩情畫意,而他,像是畫里人。 曲懷瑾一直覺得一見鐘情那種說法太過玄乎,壓根沒信過,卻也不得不承認,沐念陽是個極具吸引力的男人。 衣著品味,行為舉止,相貌身材等等,都是無可挑剔的。和她想象中的另一半,相差無幾。 她其實不大喜歡穿西裝的男人,過于嚴肅,又略顯呆板,要是氣質身材不佳,就顯得其丑無比。沐念陽是她見過的,為數不多的,穿西裝特別好看的人! 于是,從那一天起,她喜歡上了西裝…… 也許對方察覺到她的視線,扭頭看她,猝不及防目目相視,曲懷瑾晃神,待看清那人唇角一抹柔和的笑,又覺著自己心跳加快了幾分。 男人看了眼腕上的表,又抬眼看她,語氣中帶了隱隱笑意:“曲懷瑾?” “啊?嗯,是我。”察覺自己方才的表現有些失態,曲懷瑾趕忙收回視線,垂首看著地板上的水漬。 那是她的折疊傘上滴下來的,不多時,已經匯了一小灘水洼。再滴下去的水珠,便會在上面漾開幾個小圈,又匯做一團。 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和這灘水有些類似。分明是有所觸動的,又說不清、道不明,模模糊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躁動不安。 這人的身份并不難猜,同學早前就和她說過今天沐念陽會來,她遲到了足足二十分鐘,這時候在教室門口逮人的,除了老師也沒別人了,倒是不知道大學講師也有這等閑情逸致來督促學生。 終是自覺道歉:“對不起,去了趟學院教務處,耽擱了,下次不會再犯。” 沐念陽沒說什么責備的話,只輕輕搖頭:“沒事。”瞧了瞧她左手捏著的幾張紙,又問,“去辦申請?” 曲懷瑾這才擺脫男色.誘惑,想起正事,將略微被雨水打濕的紙張遞到他手里:“學院主任說您手底下還缺學生,我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要我,就擅自做主把申請表拿過來了,需要您的簽名。” 對方好像早就料到一般,只拿著已經填好她信息的資料掃了幾眼。稍久,才又不著痕跡地把人上下打量一遍,再開口時,語氣帶了些許驚異:“二十四?” “嗯,讀書讀得早,十六歲上的大學。” “外科沒幾個女醫生。”他說。 曲懷瑾知道他的意思,還在念書的時候就聽人說過,女孩兒膽小,見血都要尖叫,更別提親自拿著手術刀醫人救命。 她從來只把那當做男外科醫生對女醫生的偏見:“真要論膽量的話,我比班上大部分男生要大。” 沐念陽點頭,不知道是認可還是單純客套:“參加過實習?” “嗯,本科最后那年去過。” “進過手術室?” “進過,醫院前輩帶著,因為不是正式醫師,沒有主刀資格,但做過一助,前輩說發揮還算不錯。” 她明確知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算天賦過人那一類,因而說話之余,帶了若有若無的得意。 男人眼底笑意更濃:“挺有自信。” 一時語塞,呆愣片刻,她才發覺自己方才有些驕傲了,摸摸鼻子,干干地回了一句:“……自信不是挺好的嗎?” 沐念陽便笑,聲音不大,卻讓她心情跟著好了:“行吧,我先簽字,試用一星期,到時候再決定留不留你。” “嗯,好。” 從上衣口袋里摸了支鋼筆出來,男人在醫師簽名的地方寫下自己的姓名,字跡潦草,頗有醫學界“專用”字體的風范,而后將紙張又還給她:“你們現在課多嗎?” 曲懷瑾小心把紙張收進單肩包里,笑著解釋:“我和他們不太一樣,原來醫科大的導師和這邊打過招呼了,主要是進醫院跟進學習,學校這邊可以先放一放,而且課程的話,過來之前,已經提前修完了,就等著進修之后回去拿證書。” “還是個厲害的小姑娘。” “謝謝。” 后來她才知道,沐念陽這人才是真的厲害。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出國讀博歸來,在上海xx醫院站穩腳跟,短短幾年,就成了他們院里神經外科首屈一指的年輕醫生。又深得院長器重,逮著可以晉升的機會,都會頭一個想到他。加之人本身實力也強,別人想說幾句閑話也抓不著話柄。 跟著他進院學習之后,她偶然聽他的幾個同事評價他:“沐念陽啊,是上帝的寵兒,什么好的,都被他一人占盡了,偏偏別人還只有佩服的份。” 對于這句話,曲懷瑾簡直不能更贊同,再想想自己前些年被老師同學夸作天才的光景,面上都有些掛不住。 兩人關系更進一步,是在沐念陽二十九歲生日的時候。 也許是她平日里沒有刻意掩藏自己喜歡他的小心思,科室里的人多少看出些什么來,往常他生日大家習慣出去聚一聚,那晚卻相當默契地都找機會開溜了,給他倆創造了獨處機會。 曲懷瑾平時雖然大大咧咧,看上去甚至有些隨意散漫,那天也沒像以往那么遲鈍,適時抓住機會,約了人去看電影。 電影院烏漆墨黑一片,她膽子陡然大起來,戳了戳男人肌rou緊實的上臂:“老師,您把可樂放到杯槽里吧。” 沐念陽雖不明所以,還是按她的要求辦了,下一秒,手便被她牽了去,手心滿是溫熱觸感。 把視線自屏幕上移下來,好笑地看著她帶了小滿足的側臉:“我并不認為這部片子恐怖到需要牽手才能看完。” 不解風情! 曲懷瑾微嗔地瞪他一眼,沒有拐彎抹角的打算:“我就是想牽你的手,我喜歡你!” 沒有像之前那樣用尊稱,直接稱呼“你”,是她很早之前就想干的事情。現在如愿了,又擔心被拒絕,連帶著,看他的眼神都小心翼翼。 沐念陽沒有立即回話,這讓她覺得那幾分鐘尤為漫長,最后還是她自己沉不住氣,嘟喃了一句:“說話啊,你到底怎么想的,要是不愿意的話,我們以后還是師生相稱,權當今晚的事沒發生過。” “怎么當作沒發生?”他問。 “那你到底……” 他默了默,眼底暗光涌動,無從知曉其中的真正含義,曲懷瑾等了又等,才聽得他說:“相處看看吧。” 于是便確定了關系。 沐念陽是個絕佳好男友,那晚之后,就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細致到她經期是哪天,會在那幾天給她準備好紅糖水緩解痛經。他也絕不會出現看不出她變化的情況,她剪頭發啦,或者換了耳釘這些,他都能一眼看出來。 曲懷瑾不能說不開心,隱約也知道那人心里,還有無法忽視的心結,那晚答應她之前那幾分鐘沉默,就能說明問題。 就像沐念陽能輕易知道她頭發長短變化一樣,曲懷瑾,能輕易知道他的喜怒哀樂。 她挺想知道他割舍不下的是誰,卻也不好明問,旁敲側擊過幾次,沒得到任何正面回答。 進修后期工作繁忙,這件事也順理成章被擱在腦后,后來索性不了了之,過去了便過去了,沒必要緊抓不放。 沐念陽這人,最值得人信任的,大概就是處理事情的能力了,倘若他自己覺得還是不行,應該會和她明說的。至少讓她主動提出分手,她暫時還做不到。 曲懷瑾向來是個想法相當明確的人,自己想要什么,抗拒什么,心里清楚得很。 不喜歡的,無論如何也喜歡不了,喜歡的,竭盡所能也要得到。沐念陽,就是那個讓她深切想留在身邊的存在。 既然她能把他追到手,同樣也能讓他心里只剩自己一個。這是二十四歲的曲懷瑾所固執認為的。 自信與自負之間,往往只差一步而已。領證那天,也是他們結婚那天,她深刻領悟了這句話。 曲懷瑾是發自心底的開心,自然也就忽略了身側男人的微妙情緒。直到那位溫婉可人的李姓小姐現了身,她才模糊知道了些什么。 李韻遲先看了她一眼,平靜如水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敵意,倒是個氣度過人的“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