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死……了?” 慕容珂的胸口猛地一緊,干澀的吐出這兩個字。 “對,以我的猜測,這控制傀儡的偃師如今應當已是不在了?!?/br> 玉潤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慕容珂的表情,只見他一開始的驚愕過后,表情竟變得有些木然。 殿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才傳來老太監的稟報聲:“陛下,有人在殿外求見。” “什么人?!”慕容珂脫口而出,語氣很是煩躁。 “呃……他只說,是陛下的一位故人?!崩咸O小心翼翼的開口,一邊說還一邊留心著慕容珂的神色。 聽到“故人”二字,慕容珂那原本陰沉的眸子突然閃過一道亮光,看著玉潤道:“想必你的猜測并不準確,宣她進來?!?/br> 玉潤并沒有堅持,只是同謝玨靜靜地坐在原地。 不多時,一個青色的人影邁入殿內,溫潤如玉的面容很是眼生。 玉潤疑惑的看了一眼慕容珂,卻發現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 “怎么是你?!”慕容珂那仿佛見了鬼一般的表情讓玉潤覺得,這位故人,恐怕很有來頭。 “陛下連日來張榜尋人都毫無結果,我今日來,便是為陛下解惑的?!鼻嘁氯说恼Z氣卻仿佛投入慕容珂心湖中的巨石,瞬間激起了驚濤駭浪。 “廖然,你竟還沒有死!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他們隨便藏了你?!蹦饺葭鏆獾靡а狼旋X。 廖然理了理衣袍,好整以暇的望著慕容柯,仍舊是那般淡然的語氣:“你錯了,我自是已經死了,只是我教了一個好的徒弟,她不僅偷學了傀儡術,還用了最禁忌的那一章,以命易命,救活了我。”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慕容珂問得太急,以至于帶了些許的顫音。 廖然卻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冷冷的望著他,毫無感情的開口: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終是再不能尋到一個她了!” 慕容珂渾身一震,想起符錦臨走前說的那一句。 “我同我父皇從你身邊奪取的,如今都還給你?!?/br> 可那又如何,她還回了一切,卻是不肯再還回自己了。 思及至此,慕容珂猛地站直了身子,可起身之際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又忍不住跌了回去。 ☆、第131章:過往 說完這一番話, 青色的人影徐徐轉身, 只留下一個料峭孤絕的背影。 “等一等!”慕容珂毫不猶豫地叫住他,原本俊秀的面容卻似在這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 廖然頓了頓腳步, 輕輕側頭,狹長的眸子很是不屑地望了一眼慕容珂,那神情似乎是在說:“你還有何貴干?” 慕容珂咬了咬牙,雖然并不愿意在這人面前放低姿態, 卻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咆哮, 沙啞著嗓音問道:“她……是如何換回你的?” “你不會想知道?!绷稳坏哪樕下冻鲆粋€凄然的笑容,那同符錦一般帶著刻痕的手指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慕容珂,你不屑一顧的,棄如敝履的東西,她給了我。”廖然的笑容愈發地燦爛,望著慕容珂的神情也好似在看著一個可憐蟲一般。 慕容珂踉蹌著疾奔向前, 一把揪住廖然的衣領,目眥盡裂。 “你騙我!”慕容珂沙啞的嘶吼仿佛是瀕臨死亡的困獸,可不論他如何失態,廖然仍掛著那讓他無比揪心的笑容。 帶著刻痕的手指一點點掰開慕容珂拽著衣領的手,帶著冰冷的不同于常人的溫度,那冰涼順著慕容珂的手掌,直傳到心里,頃刻間蔓延了他的四肢百骸。 廖然很是嫌棄地理了理被慕容珂拽皺了的衣襟,冷笑道:“慕容珂,你可知為何學了傀儡之術的偃師都會受到不得好死的詛咒?” 慕容珂只是木木的站在原地,低垂著眸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再也聽不見周遭的一切。 廖然卻并不理會,仍舊殘忍的說:“其實那并不是什么詛咒,只是傀儡術的最后一章是教偃師如何以命易命,令人死而復生,而這起死回生的藥引,就是制作這人偶的偃師的心臟。我師父當年就曾說,千百年來,能夠抵擋得住這一章誘惑的人太少,能夠撐著為所制人偶換心的偃師也太少,所以最終都落了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br> 說完了這些,廖然很是沉痛的閉上了眼,當初錦兒任性,非要同他學做偃師他應了,可他抵死都不肯教她傀儡之術,卻沒有想到,他的小錦兒卻是如此倔強,偷學成才。 慕容珂此時終是抬起了頭,眸光卻一直落在廖然的胸口,仿佛能夠透過那薄薄的衣衫,看到胸膛里跳動地那顆炙熱的心臟。 “哦,還差點忘了?!绷稳毁康乇犻_了眼,話鋒一轉:“你可知,我當年最恨你的是什么,為何會派人□□于你?”他這語氣滿滿都是挑釁,可慕容珂的臉上卻絲毫不見半點怒色。 廖然不等他開口,就又自顧自地道:“我只恨你,明明愛她,卻偏信什么相思蠱毒,這世上哪有什么相思蠱毒,那相思扣,不過是我當年胡亂編的一句笑話而已?!?/br> “不!不可能!”慕容珂木然的神情終于再次出現了一絲裂痕,看的廖然很是暢快。 “你那個蠢jiejie明明是自己愛上了苻堅,為了他做盡荒唐之事,可你卻偏以為是符氏父女下了什么蠱毒?!绷稳徽f到這里,眸中也流露出一絲悔恨之色:“只可惜我當年為了讓小錦兒死心,并沒有說那是騙她的。”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怎么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守護了十來年的小丫頭就這樣跟著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男人跑了。 卻不想到頭來,害慘了她。 “不,這不可能!”慕容珂狠狠地搖著頭,這么久以來,他一直都認為自己對符錦在怨恨之下的不舍和依戀,都是因為相思扣的緣故,可是到如今,廖然竟說那能夠讓人愛上自己的相思蠱毒,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難道這么久以來,他都是在自欺欺人么?! 慕容珂脫力般地閉上了眼,腦海里卻瞬間映出了那抹紅色的影子,一顰一笑,舉手抬足,原來都早已深深的印刻在骨血之中。 抹不去,忘不掉,只能念一世,悔一生。 那一日慕容珂已不記得廖然是何時離開的,只依稀記得噩夢醒來,看到的只有滿眼擔憂的玉潤同謝玨。 慕容珂疲憊的揮了揮手,那一只侍奉在旁邊的老太監就將一捆竹簡送到玉潤的手中。 “陛下說他如今已經在血契上抹掉了自個兒的名字,從今往后這些死侍亡魂都由女郎掌控?!崩咸O不緊不慢地開口,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包沉甸甸的東西遞給玉潤,特有的細長嗓音再次傳來:“陛下還叮囑咱家將這牡丹花的種子交給女郎,這種子經過慕容氏的血浸泡,便同當年那滿園的牡丹一般,能夠收容這些死侍的魂魄?!?/br> 玉潤接過種子,卻是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慕容珂,眉心緊鎖。 “現在提起開啟鏡花水月之事,恐怕有些不合時宜。”玉潤想了想,便低聲對謝玨道:“不如再過兩天吧。” 誰成想還不等謝絕回答,慕容珂自己卻主動開口:“我知道你們辛苦走這一趟求的到底是什么,鏡花水月呢?” “你想做什么?”謝玨很是警覺的看了慕容珂一眼:“你對鏡花水月,到底知道多少?” 慕容珂漂亮的眸子卻寫滿了哀傷,沙啞的嘆道:“我身為慕容氏,自然是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真正的世外桃源,不,若是真的能回溯時光,于一些人而言,的的確確是個世外桃源?!?/br> 玉潤聽到他知曉鏡花水月的真正用途,原本同情的神色也不免多了幾分戒備,試探性的問道:“如此說來,你也想用它回溯時光?” “我們回不去了?!蹦饺葭婧芷D難的擠出這一句話:“一個是秦國的公主,一個是叛臣之子,我們從出生起,就注定了只能以慘淡的結局收場,就算真的能夠回溯時光,我恐怕也只是期待,她這一生,都不要再遇上我?!?/br> 如果沒有遇上,她仍是那個萬人寵愛的天之驕女,甚至很可能成為秦國史上第一個女帝。 慕容珂腦海中又浮現出符錦的艷艷紅衣,還有明媚的笑靨,狠狠地攥緊了拳頭,低吼道:“然而,我終是自私的,若真的沒有遇上,我會不甘心她這一生沒有我的參與,不論愛恨,哪怕是孽緣,也強過無緣?!?/br> 慕容珂不曾想到,他此時此刻的心境同符錦正是如出一轍。 “我明白了?!敝x玨望著慕容珂倔強的神情,莞爾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面看似平凡無奇的銅鏡。 渾濁的鏡面倒映不出半點影子,隱隱泛著的澄黃色光芒帶著古老而又神秘的氣息。 “原來為世人趨之若鶩的鏡花水月,便是這個東西?!蹦饺葭娼舆^謝玨手中的鏡子,很是挑釁地說:“你就不怕我拿了它,又反悔?” 謝玨卻是不以為意,冷哼道:“你若不想同你心上那人有個美好姻緣的來世,大可隨心所欲?!?/br> 慕容珂臉色微變,原本死水一般的眸子竟泛起了點點漣漪:“你說的可是真的?” “你若是愿意信,自然就是真的。” “我信!”慕容珂澀然一笑,說他急病亂投醫也罷,執迷不悟也罷,謝玨的這個建議真的讓人非常心動。 “一言為定,等我辦完了該辦的事情,自會回來找你。”謝玨抬起手,同慕容珂擊掌立誓。 “好!我等你!”慕容珂說完就解下腰間佩戴的短匕,鋒利的劍刃一道銀白色的光芒,殷紅的鮮血立刻噴薄而出,飛濺在古舊的鏡面上。 玉潤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一幕,只見那原本渾濁的鏡面被血水清洗過后,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也正是因為這般的清晰,玉潤才得以看清楚在大火中仿佛定格了一般的人影。 然而只是片刻的清晰過后,那人影又開始變得極度模糊,原來是時間開始飛快的倒退。 在這倒退的過程中,玉潤看見了自己在謝家所渡過的時光,只是同原本記憶中那冷清寂寥的日子不同,在這鏡面里,她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 仍舊是謝玨當年遺留下來的書房,只是在她安心讀書的時候,有個雪白色的人影站在一旁,嘴唇翕動,仿佛是在叨念著什么。 畫面又再次變換,是她臥在榻上高燒不下的模樣,又是那個雪白的人影,伸出手試探著撫摸著她的面頰,眉眼沒了往日的歡快,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心疼。 一時間,玉潤淚盈于睫。 她曾聽謝玨提起那段自己不曾知曉的時光,只是他的語氣是那般的云淡風輕,而她聽了也只是感動,卻不如現在親眼所見的震撼。 慕容珂也見到了鏡中的一切,他再度抬起頭,看向謝玨的目光多了一份探究,卻終是沒有詢問,只淡淡的留下一句:“原來如此。” 原來那傳聞中不食人間煙火的謝四也會有心動的時候,他原以為謝四此行是存了什么其他目的,更有甚者是得了家族什么指示,然而如今看到了這神奇的過往,他才終于明白謝玨的一番苦心。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本文快要完結了,渣尋在考慮新坑中,親們想要看什么呢?老實說我想換到古言頻道去,想寫一本女主賺錢養家包男寵的爽文昂~ ☆、第132章:歸來 側臥在美人榻上的玉潤緩緩地睜開了眼, 入目處雕花的桃木架子以及繪著蒼翠松柏的屏風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 這里是隆安三年的洛陽城, 她在謝府的臥房。 玉潤支撐著從榻上坐了起來,猛然發現自己的手中正緊緊攥著一團東西。 混沌的思緒漸漸恢復清明, 耳邊想起阿絕的叮囑:“卿卿,千萬要保重,等我?!?/br> 眼淚不由自主地從面頰滑落,玉潤用力攥緊了手中握著的那包種子, 想起謝玨在將她送入鏡花水月之前在她耳邊落下的輕吻, 心中似有無數暖流流淌而過。 “夫人可是醒了?”外面傳來婢女的呼喚,玉潤連忙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把,擦干了淚痕整理好凌亂的衣衫,這才動身將房門一把拉開。 明媚的陽光打在臉上,帶著新生的溫度,玉潤深吸一口氣, 心中默默念著:“我回來了,這一次,絕對不會讓悲劇重演?!?/br> “夫人,太夫人說讓您去一趟前廳,說是有一位公子來找?!?/br> 聞言玉潤一怔,她在謝家住的這些年,鮮少有人來拜訪,更不必說還是一位公子。 雖然是心存疑惑,玉潤還是點了點頭,跟隨著那婢女去了前廳。 謝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上,如雪的銀絲被一根銀簪攏在后頭,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精神矍鑠,這般的精氣神,是往日所不曾有的。 玉潤愈發覺得奇怪,她依稀記得原本的這時,太夫人是偶感風寒,并且沒有熬過月余就去世了,自此她在謝家再無依靠。 “潤兒,這位葉公子說他是你的一位舊友?!碧蛉艘婚_口,玉潤就順著她的目光忘了過去,入眼處那張清秀帶著點俏麗的小臉讓玉潤很是驚訝。 “綰綾?!”玉潤張口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