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殿下……”這么多年來她始終不敢再稱呼她一聲殿下,可如今卻怕再不喊出口,便再沒有機會了。 符錦安慰般地朝她笑了笑,抹掉唇畔不知何時溢出的鮮血,徐徐開口:“晴蕓,我記得當年,你很是愛慕師父。” 晴蕓的眼睛更紅,眼淚也流的更兇,她猛地跪在地上,懇求道:“殿下再想想吧,若是公子知道了,他也會傷心的!他必定不會想要您這般換回他的!我們慢慢等,琋妃的魂魄,您不是慢慢的聚回來了么?” 符錦卻是堅決的搖了搖頭:“晴蕓,我已是油盡燈枯,再等不了。至于師傅會不會傷心……”她難得調皮的眨了眨眼,如同當年私底下做了錯事怕被師父捉到那般。 “他不會傷心的,到時他無欲無求,無愛無恨,定然,不會傷心的!” 符錦肯定的說,又用力握了握拳頭,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只有這個法子,能夠速戰速決,抵銷她所有的罪孽,不留后患。 符錦狠狠地甩開被晴蕓扯住的衣擺,走向那大堂中嬌艷欲滴的大紅牡丹。 “殿下!” 晴蕓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卻只能眼睜睜的望著那倔強的紅影消失在墻壁間的暗門之中。 暗門后還有一個昏沉沉的密室,此時此刻,密室中央的石床之上,正躺著一個青色的人影。 符錦疾步走向石床,看著床上那人緊閉的眉眼,第一次流露出了脆弱和委屈。 她說:“師父,你走的這些年,小錦兒過的并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撩開自己的衣袍,只見那原本光潔如瓷的肌膚此刻已是刀痕遍布,傷痕累累。 “怪不得你當年死活不肯傳給我這傀儡之術。”符錦嘆了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顆藥丸,仰頭含入。 “師父,他們說這回生丹很是奇效,受了再重的傷,也能撐過來,徒弟不孝,從來都好奇這些邪門歪道,如今你就再縱容我一回,讓我試試。若是成了,你醒過來再來笑話我,若是不成,我便下去陪您!” 符錦一邊說著一邊含糊的將丹藥吞下,又從懷中掏出一柄鋒利的短匕。 寒芒閃過,那鋒利的刀尖已經移到了胸膛之前。 “師父……”符錦又如以往那般在廖然耳邊碎碎的叨念。 “徒弟如今算是明白了為何這世上凡是用了傀儡之術的偃師都會不得好死,你說他們是不是也都是如我這一般,禁不住起死回生的誘惑?” 她說完這一句,握著匕首的手狠狠刺入,鮮血噴薄而出,她卻沒有停止而是用力插入,直到將那顆怦怦跳動的心臟挖了出來。 或許是那回生丹真的起了效用,符錦竟并未感覺到半點疼痛,只是顫抖著雙手將心臟放在那青衣人的胸膛,然后如以往那般拿起縫制傀儡的絲線,將他胸膛處的傷口的一點點縫合。 “師……父,徒兒……傷口縫的太丑,你……別嫌棄。” 符錦還想再說點什么,可視線卻漸漸變得模糊,呼吸也漸漸消失,她終是頂不住那雙沉重的眼皮,緩緩合上了雙眸。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間,她只想著。 “師父,徒兒到底還是舍不得殺了他替你報仇,那便用自個兒,替你償命吧……” 鮮血淌滿了石床,而石床上的人也似有感應一般的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渣尋明確自己很愛小錦兒,是親媽! 小錦兒:我可能有個假的親媽! ☆、第130章:易命 馬蹄聲噠噠, 顛簸的車廂里此時正緊緊依偎著兩個人影。 謝玨小心翼翼的讓玉潤靠在自己的膝頭, 喃喃低語道:“卿卿,就快到了, 你再忍一忍。” 玉潤乖順的點了點頭,任由謝玨揩拭掉她額角細細密密的冷汗。 “卿卿,你才將養了五日就動身,何必急于一時, 符錦不會將慕容珂怎樣的。”謝玨看著玉潤強忍著疼痛的模樣也是心疼的厲害, 語氣不免多了幾分責怪。 “我這心里總覺得有些七上八下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發生,我們還是趕緊去看一看吧。” 玉潤握著謝玨的手,明媚的琥珀色雙眸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符錦那日臨走時的背影,總讓她覺得很是不安。 “等找到了慕容珂,我們好趕緊想辦法讓他幫我們開啟鏡花水月。” “恩。”謝玨的眸光柔柔, 忍不住附身在玉潤的額角落下一吻。 “卿卿,你放心,這次我定會想辦法說服他,畢竟他剛坐上皇帝的位置,民心不穩,慕容氏其余的分支也未必服氣,所以他現在只能跟我們聯手。”謝玨說出這一番話,為的是讓玉潤安心。 玉潤果然點了點頭,向著謝玨的腰際蹭了蹭。 “阿絕,我先睡一會兒,到了叫我。”她徐徐的合上眼,其實疼痛的傷口讓她很難入睡,這么說不過是看著謝玨守她守的太辛苦。 若是讓他以為自己睡著了不痛了,想來阿絕心中也會好受一些。 謝玨自然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捏了捏玉潤的手壞笑道:“卿卿要是就這樣睡了,我就在你的臉上畫兩只小烏龜!” “你敢!”玉潤噘嘴,嗔了他一眼,不滿道:“你要是敢畫,我下回就趁你睡著了把你頭發剪了,讓你變禿驢!” 望著玉潤一臉信誓旦旦,好似真的會這樣做的模樣,謝玨哭笑不得,只好刮了刮她的鼻子,寵溺道:“卿卿要是真這樣做,為夫還怎么見人。” “要的就是你不能見人,哼,這回我看建康城還有哪個小姑子還追捧你!” 糟了,一高興把實話給說出來了。 玉潤吐了吐舌頭,掩飾掉自己的心虛。 “哦,原來卿卿是怕為夫被別人拐走。”謝玨笑的更加開心,一把攏過披散在肩頭的如墨青絲送到玉潤的手里。 “只要我的卿卿開心,這頭發就算是剪了又能如何,只求卿卿你不要嫌棄就好。” 玉潤握著他的頭發,不客氣的扯了扯,卻并沒有真的用力。 “你啊!就會說甜言蜜語。” “自然要說了,前世我也說了許多,可是卿卿都不曾聽見。”謝玨抓住玉潤的手,放在掌心中摩挲。 所以這一世要說的更多,權當是補償。 玉潤的心一緊,定定的望著謝玨,喃喃道:“阿絕,你說,洛陽城破的事,真的能夠扭轉么?” “能當然能,我的卿卿在哪里,我就要為哪里守一隅安穩。”謝玨收斂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神態,鄭重其事的開口。 “恩!” 玉潤用力的點了點頭,只覺得胸口涌起無數股暖流,淌遍全身,就連腰腹間的傷口都不再那么似的。 馬車漸行漸遠,不多時就到了燕宮門外。 幾日前剛剛經歷過一場浩劫的燕皇宮此刻正矗立在朦朧的霧色中。 說來也奇怪,自從桓玄一行人被困之后,這燕皇宮方圓幾百米內就起了一場厚厚的濃霧,遠遠望去只隱約可見一個高大的輪廓,影影綽綽很是陰森可怖。 玉潤被謝玨扶下馬車,抬頭望著那被濃霧籠罩的燕皇宮,心生疑竇。 “阿絕,為什么此處竟起了如此大霧?” 謝玨卻果斷否定了她的說法。 “這并不是霧。” “不是霧?”玉潤訝然,疑惑道:“那是什么?” “是亡魂。”謝玨皺著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多了幾分肅穆。 “難不成慕容珂將桓玄的人全都殺了?” 玉潤只知道謝玨捉了桓玄,卻不清楚其余被困在皇宮中桓玄的那些士卒都去了何處。 “我覺得不像。”謝玨嘆息一聲:“這樣大的怨氣,應當是已經逝去許多年,卻無法轉世托生的亡魂才有的。” “無法轉世托生?” “恩,我覺得,應當同符錦的傀儡之術有關,那邪術的本質就是控制亡魂的魂魄,三魂七魄被打散之后的怨靈沒有生前的記憶,只能被制作成木偶供人驅使,自然會形成很大的怨念。” 玉潤點頭:“怪不得我不曾見到這皇室中人的亡魂。” 她的這雙眼睛雖然能夠見鬼,卻無法見到被困在傀儡中的魂魄, 思及至此,玉潤又忍不住問道:“既然那些亡魂當初都被困在傀儡中,現在又怎么會跑出來了?” 謝玨眉頭鎖得更緊,有些艱難的開口:“能讓這些冤魂被放出來的原因,恐怕是原本控制著他們的主人,如今已經……不在了。” 他的語氣很是沉重,使得玉潤原本就驚疑不定的心更加懸了起來。 “二位!” 老太監特有的尖細的嗓音突然劃破了沉重的氣氛,引得謝玨同玉潤轉過目光。 “二位快些隨咱家走吧,陛下已經恭候多時了。” 那老太監非常迫切的口氣讓玉潤很是疑惑,不由得同謝玨對視一眼。 從來都是追債的去追著債主,什么時候債主竟也這般主動了,更何況還是慕容珂這種jian猾喜歡賴賬的債主。 雖是心中疑竇叢生,可謝玨和玉潤還是跟在了那老太監的身后,被他帶領著去了大殿。 殿中的布置依舊同中興帝在位時一般模樣,就連大廳中被桓玄的屬下砍下了劍痕的大柱都來不及修補,顯然是經歷過一番浩劫。 慕容珂卻仿佛看不見這些狼狽似的,目光空洞的坐在龍椅上,看向玉潤同謝玨的目光沒了往日的趾高氣昂。 “玉潤她受傷了,可否請陛下賜坐?”謝玨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可凌厲的眸光卻是不允許慕容珂拒絕。 慕容珂自然不會計較這些,揮了揮手,那老太監便聽話的搬來兩個椅子。 謝玨小心翼翼的扶著玉潤坐下,就聽到慕容珂有些沙啞的聲線傳來。 “按理說,你們幫了我這么多,我理應兌現承諾。” 聞言,玉潤敏銳的豎起了耳朵,暗自嘀咕,果然是準備賴賬么? “只是事到如今,我的心愿卻尚未完成。” 慕容珂眸光沉沉,瞳孔深處劃過一抹隱痛。 “陛下的心愿可是要手刃仇人?”玉潤小臉,正對上慕容珂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如果是這個心愿,陛下也算是達成一半了。” 聞言,慕容珂的眉頭頓時擰成了一團。 玉潤并沒有理會,而是自顧道:“這燕宮的大霧便是冤魂而成,如今冤魂漸漸散去,足以證明桎梏著他們的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