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祁良秦緩了好一會,對面的嚴松偉就一直坐在沙發上打哈欠。祁良秦身上的氣息傳入鼻息,嚴柏宗腦海里忽然浮現出昨夜的場景。 他幾乎分不清那是真實的,還是他做了一個荒唐的夢。但是祁良秦的膽子他是見識過的,趁著他醉酒偷親他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當這個念頭漸漸清晰,他就沒辦法再扶著祁良秦,于是將手收了回來。 夏日醉酒,身上說不出的難受。嚴柏宗將桌子上的東西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去洗澡了。 外頭天色才剛亮,他將浴室的窗戶推開一些,早晨的風吹進來,溫熱的水沖刷過他高大挺拔的身體,或許是水洗了一遍,或許是早晨的風涼爽,吹醒了他的頭腦,昨夜里那場親吻越來越真實清晰,他甚至再一次感受到了嘴唇輕觸的酥麻。 大概是他早就沒有把祁良秦當成嚴格意義上的“男人”的緣故,這觸碰并沒有給他帶來生理上的厭惡,只是讓他有些許驚慌,心理上的排斥或許更多一些,但或許是這個吻小心翼翼,在溫潤燈光下帶著酒氣,因此并沒有給他從前被祁良秦挑逗的時候所產生的激烈反抗情緒。 也大概是醉酒的緣故,他似乎可以原諒祁良秦的這個行為,那種被冒犯和猥褻的感覺并不強烈。他試圖憤怒,但是沒有成功。 他大概真是醉的太厲害了。 他也記得昨天最后還有理智的那一段,他看到旁邊的祁良秦已經醉醺醺,叫他一聲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神迷離。于是他問嚴松偉:“你跟小祁是真夫妻還是假結婚?” 嚴松偉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嘿嘿傻笑,像是喝醉了,又像是心虛,不想回答。于是他就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帶了點身為兄長的嚴厲之色,嚴松偉瞇著眼睛,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假……假的,假的。” 仿佛是早就洞悉的秘密突然曝光,也并沒有帶個他太大的震撼。或許他應該感激于這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嚴松偉和祁良秦的假結婚不是一下子傾瀉下來,叫他措手不及,那樣他的反應可能會很激烈,他可能會痛斥自己弟弟的胡鬧荒唐。但這個秘密一點一點揭開,真相緩緩露出它的面目,他更像是驗證了自己的某個猜測。 他在最后的理智的支持下,看著幾乎要倒下的嚴松偉,和早已經神志不清的祁良秦。 第46章 好像因為每個人的個性都不一樣,在愛情里的表現也各有不同。有些人很灑脫,愛的太累就去你媽的比,老子不愛了。有些人就容易為情所困,道理全都懂,就是看不透。 祁良秦大概屬于后者,暗戀起來更為辛苦。 他回到房間里,問嚴松偉:“你要洗澡么?” “你先洗吧,我都困死了,我要接著睡。” 嚴松偉說完就倒在了床上。祁良秦便進了浴室,脫光了衣服。 他昨天晚上是親了嚴柏宗了么。他竟然記不清了。 記不清不是有了淡忘,而是不確定是否真實。畢竟他在夢里也不是頭一回干這種事了,這一次又醉醺醺的,他實在分不清這件事到底發生了沒有。 熱水沖刷過他的身體,他仔細回味剛才嚴柏宗的舉動,覺得嚴柏宗一切如舊,按照嚴柏宗的性子,若被他強吻,早就給他一巴掌了吧。 看來果然是做夢。祁良秦想。 他把水開的更大了一些,仰起頭對著花灑沖,卻忽然聽見了洗手間的門被推開的聲音。他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于是便將水關了,滴滴答答的水聲中,他聽到了腳步聲,還有咳嗽聲。 他趕緊拉開浴室的毛玻璃門,果然看見嚴松偉進來。 “嚴松偉,你干嘛,不知道我在洗澡么?” 嚴松偉瞇著眼,好像沒睜開似的,脫了褲子就撒尿:“憋死了。” 祁良秦在浴室里站了一會,偷偷拉開一條縫去看嚴松偉走了沒有的時候,卻正對上嚴松偉的眼。 嚴松偉剛提起褲子,大概是正準備出去呢,看見他偷偷拉開一條縫朝外看,一下子便樂了。 這一下嚴松偉倒是精神過來了,笑著問:“偷看什么,看我走了沒有。我不走,你是不是就不敢出來了?哦,原來浴袍在外頭搭著呢,怕光身子叫我看見么,你一個男人,怎么也這么保守。” 他說著竟然走了過來,伸手拿了架子上的浴袍,要遞給祁良秦。 剛洗了澡的祁良秦渾身冒著水汽,說:“誰怕你看,就是有點不好意思,都是男人難道就沒有隱私了?” 嚴松偉見他害臊,更是想逗他,眼看著祁良秦快要抓到浴袍的時候,他忽然一收,就把浴袍收到了自己懷里。祁良秦有一點窘迫,說:“給我!” “你說你,害什么臊,都一起生活幾個月了,”嚴松偉說著伸手一把就將浴室的門給拉開了,祁良秦遮住上邊遮不住下邊,何況他越是伸手遮越是尷尬,只聽嚴松偉不懷好意地笑說:“哎呦,不算小嘛。”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被祁良秦給踹了一腳。地上有點潮濕,嚴松偉踉蹌了兩下,就摔倒在地上。摔倒的當下他本能地去抓東西,結果抓到了搭衣服的木架子,結果木架子也被他帶倒了,砸在了他頭上。 嚴松偉登時慘叫一聲,額頭上頓時血流如注,看見血流出來,把祁良秦也嚇傻了。 嚴松偉暈血,頓時驚恐大叫:“流……流……流血了。” 祁良秦見他要暈,還以為是受傷太嚴重了,趕緊跑出來扶他,嚇得六神無主:“嚴松偉,嚴松偉……” 嚴松偉竟然就那么暈過去了,祁良秦什么時候見過這種慘烈的場面,心想不會是就這么死了吧,嚇得他手都發抖了,趕緊抓起地上的浴袍爬起來,一邊穿一邊快步朝外走,打開房門慌忙地喊:“不好了,不好了,嚴松偉他……春姨,你快去看看,嚴松偉他……” 春姨正在客廳里擦桌子,聞言趕緊扔下手里的東西跑了過來,春姨一看嚴松偉躺在洗手間里,頭下地板上隱約看到一點血紅,也嚇呆了。祁良秦抓住她胳膊:“怎么辦春姨……打電話,打電話。” 他趕緊去床上找手機,春姨卻已經跑了出去,在客廳里喊嚴柏宗。祁良秦正哆嗦著打120,就看見同樣裹著浴袍的嚴柏宗跑了進來。嚴柏宗蹲下來將嚴松偉扶起來,叫了兩聲:“松偉,松偉。” 嚴松偉沒反應,他伸手試了試鼻息,這才松了一口氣。祁良秦已經掛了電話,說:“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了。” “應該沒事,”嚴柏宗看了看嚴松偉額頭上的傷口,又拍了拍嚴松偉的臉頰。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祁良秦慌里慌張地跟著上了救護車,嚴柏宗也跟著上來了。被驚動的老太太和嚴媛也下樓來,看見嚴松偉人事不省還頂著一頭血,哪還有不嚇傻的。 結果到了醫院檢查了一番,什么毛病都沒有,就是額頭上砸破了一道傷口,流了點血,縫了三針。 祁良秦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出人命。” 嚴柏宗說:“他從小暈血,大概是嚇暈了。” 不過雖然嚴松偉暈血這件事嚴家人都知道,剛才也確實都嚇了一跳,畢竟嚴松偉掛著一頭血人事不省,誰知道他是暈血暈過去的還是真的受傷太重暈過去的。 嚴柏宗問:“好好的他怎么受傷了,看你……” 他說著便上下看了看祁良秦的浴袍,一邊袖子上還沾染了血跡。 “我洗澡的時候,他跟我鬧著玩,我不小心把他推倒了……” 嚴柏宗說:“他沒事了,你回去換件衣服吧,我留著看著。” “還是大哥回去吧,我留在這。” “等會要去辦手續,你沒經驗,留在這幫不了什么忙,沒事,你放心吧,等他這瓶藥水輸完,辦完手續我們就回去了,你回去叫媽她們也好放心。” 祁良秦這才回去了。嚴柏宗進了病房,嚴松偉已經醒了過來。他在旁邊坐下,說:“瞧你這點出息。” 嚴松偉尷尬地笑了笑,笑容牽扯到眉間,額頭上便是一陣疼,他抽了口氣,說:“縫三針也不是小傷,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男人留點疤算什么,”嚴柏宗問:“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倒在衛生間了?” 嚴松偉訕訕地笑了笑:“沒問良秦,他知道。” “我看他都嚇懵了,怕是他傷的,問了他他面子上再過不去。” “不是他傷的,是我不小心滑倒了,摔的。” “哦。”嚴柏宗動了動嘴角,說:“不是你們鬧著玩,被小祁給推倒了?” 嚴松偉一愣,露出幾分被抓包的尷尬來:“你都知道,還來詐我。” “說吧,別瞞著我了。”嚴柏宗往椅背上一靠,浴袍松散,露出厚實的肩膀。 嚴松偉往上坐了坐,還裝糊涂說:“說什么?大哥,你怎么這么看我。” “你確定沒什么說的,你可想好,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嚴松偉狐疑地看著嚴柏宗,看了一會,嘆口氣,終于認慫了:“他在浴室洗澡,我過去逗他,他估計不好意思吧,一腳把我踹倒了,不知道我怎么抓住了搭衣服的架子,砸到腦袋上了,倒霉。” “我不是說這個,”嚴柏宗說:“你跟小祁,假結婚吧?” 嚴松偉就傻眼了,半天往枕頭上一躺:“我就知道,瞞不住你。” “差點就被你小子瞞混過去了,老二,你年紀也不小了,怎么總干渾事呢?婚姻大事,也能兒戲?” “當時也是一時糊涂,當時我和青青打算結婚,但是媽很反對,屬于特別反對的那種,但我那時候大概是被愛沖昏了頭腦吧,就也不肯讓步,媽都氣的住院了,說,我寧愿你領個男的回來,也不會接受她!我就想,你別說氣話,我就真找個男的回來,叫你知道青青再不好,也是個女人,到時候你就知道還不如找譚青青呢。” “胡鬧。”嚴柏宗哭笑不得:“豬腦子吧你?” “大哥,這是媽不知道,你可別告訴她,媽是老傳統,當初知道我和良秦結婚,都氣的住院去了,這要是知道我跟他是假結婚,非得氣死不可。” “你也知道媽會被你氣死。如今看你怎么收場,親戚朋友,誰不知道你結婚了,你要是說你假結婚,媽就算不氣死,臉也跟著丟盡了,她那么要強的人,你叫她以后怎么出去見人。” “所以啊,我以后會跟良秦離婚的,神不知鬼不覺,也不會給咱們家丟人。大哥,錯就已經是錯了,在那擺著,我后悔藥吃再多也沒用了。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可千萬替我瞞著……其實我一開始就想誰都不告訴,就告訴你,良秦也是這么想的,我們都覺得大哥你心胸寬廣,心地又……” “你得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嚴柏宗有些嫌棄地說:“你這些破事,我也懶得管。只一點,別叫媽傷心,也別叫她煩心,媽身體不好,一堆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混賬事,以后少干。” “知道了。”嚴松偉低眉順眼地討好似的笑了笑:“果然我和良秦沒看錯人,大哥你……” “你喜歡祁良秦么?” “都說了是假結婚,”嚴松偉說:“你老弟是直男,百分百的鋼管直!說起來我還有怨言呢,你說你們這群人,對我還不了解么,我娶了個男人回來,你們竟然都不懷疑。” “你以為大家真不懷疑。只是大家都不相信有哪個正常人能干出假結婚這種事罷了,你還委屈了。” 嚴松偉笑了笑,說:“不過你們接受程度這么高,真是沒想到,看來大家都是真愛我啊。” “我看你是腦袋缺血,傻了吧,”嚴柏宗說:“跟你沒辦法正常交流。這事千萬處理好,別叫第五個人知道了……除了我,譚青青,祁良秦,你,這事應該沒人知道了吧?” “我又不傻,這事哪能隨便說。” “你還不傻,”嚴柏宗說:“你都不怕祁良秦真喜歡上你?他是個同志,應該不是裝的吧?” “他……”嚴松偉想了想:“可能是我沒男人緣吧,我沒覺得他喜歡我,倒是覺得他有幾分嫌棄我。” 嚴柏宗忍不住咧開嘴笑了一下:“看來他眼光還行。” 嚴松偉忽然問:“大哥,你覺得祁良秦怎么樣?” 嚴柏宗本來帶著笑容的嘴角恢復了高冷,看向嚴松偉的時候,眼神竟然多了幾分防備:“什么怎么樣。” “你覺得祁良秦這個人,好么。這么說吧,你覺得他做我媳婦,合適么?” “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都是假結婚,遲早要離的。”嚴柏宗說著停頓了一下,看向嚴松偉的眼神多了幾分不可置信:“你不會不想離了吧?” 嚴松偉笑著說:“說不好啊,我覺得我這人啊,跟誰都過不了一輩子,這樣跟他假結婚,他又不會管我,我外頭隨便找,多輕松自在,反正媽只是想要孫子,沒說這孫子怎么生,現在代孕什么的,都挺方便的啊,我看他性子老實沉靜,還挺好的。” “各玩各的,為什么還要結婚,難道結了婚不就應該對彼此忠誠么。你這想法可要不得,隨便來,你也不嫌臟。” 嚴松偉啞然失笑,竟然都扯到臟上來了,他這個大哥,竟然是個老古董。罷了罷了,他們兩兄弟的性觀念簡直隔了上下五千年,不討論也罷。 他不說了,但是嚴柏宗卻加了一句:“再者說了,就算你愿意小祁給你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我看他也未必耐得住這個寂寞。” 嚴松偉說:“都說了可以各玩各的啊,我又沒讓他守活寡。” “不是人人都像你,人家小祁或許想找個安定的人呢?”嚴柏宗說:“對了,無緣無故的,他也不可能免費陪你演這么一出大戲吧,你給了他多少好處,譚青青說你給了很多錢,是不是真的?” 嚴松偉看了看他大哥,搖頭說:“這個真沒有,良秦肯幫忙,完全是出于好心,他這人心地是很好的。” 嚴松偉不說實話,是不想嚴柏宗對祁良秦有什么偏見。如今嚴柏宗已經知道了他們假結婚的事,一時半會又離不了,他希望嚴柏宗對祁良秦有個好印象,這樣對祁良秦也會容忍一些,也就是對他們這個秘密容忍一些。他這個大哥這么老古董,知道祁良秦是為了錢做出這些事,大概心里會看不起吧。 如今穩住他大哥十分要緊。 果不其然,嚴柏宗聽了沉默了一會,說:“小祁這人……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