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嚴柏宗當然沒辦法拒絕,只對嚴松偉說:“那你呢。” “我叫了車了。” 車子停在外頭,得從這里跑過去,到車里的時候兩個人身上都有些濕了。嚴柏宗扯了一張紙給他,祁良秦一邊道謝一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但是他不止要擦臉,他還要扯開衣領擦脖子。 小說里這一段祁良秦是非常春意盎然的。他解開領口的扣子,仰起脖子,紙巾從他的下巴滑動到他的喉結,然后擦向他的鎖骨。他到底比小說里的祁良秦有廉恥心,他擦的比較男人,倉促,紙巾沾濕了大半,他握在手里,開始抖腳。 他激動的時候很容易抖腳,這毛病被他媽說過很多次,說抖腳不禮貌,他這幾年已經盡力抑制,沒想到這一刻又抖上了。他用眼睛的余光去看駕駛座上的嚴柏宗,嚴柏宗脫了潮濕的外套,只剩下里頭的一件白襯衫。 那襯衫也有些濕了,有些地方貼著他的肩背,隱約露出里頭小麥色的皮膚。這個穿衣顯瘦脫衣顯rou的男人,只穿白襯衫的時候肩膀顯得尤其寬厚結實,臉上被雨水打濕,下巴和嘴唇上還帶著水珠,祁良秦好像聞到了一股氣息,屬于嚴柏宗的氣息,紳士的,雄性的,香甜的,壓抑的,這氣息誘惑著他,好像是潮濕的襯衫被體溫熏熱了,那氣息便漫天漫地地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嚴柏宗的氣味。 按照小說劇情發展,祁良秦難耐春心,熱情地要幫嚴柏宗擦身上的水珠。 第6章 祁良秦深吸了一口氣,沖著嚴柏宗笑了笑,然后不等嚴柏宗反應過來,已經拿了紙巾擦了上去:“你看你也濕了,都……都是水。” 他的手摸到了嚴柏宗的臉,觸手就是一片光滑,嚴柏宗好像有點驚到,一時竟然沒動彈,然后便伸手要拿他手里的紙巾:“我自己來。”。 祁良秦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我幫你。” “我自己來。” 祁良秦滿臉通紅,因為太急,擦的就太用力了,嚴柏宗皺起了眉頭,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力氣竟然那么大,捏的他疼的一下子老實了。 “我自己來。”嚴柏宗最后陳述,顯然語氣有些怒氣。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 祁良秦滿臉通紅地看著嚴柏宗。 他其實想說他都是被迫撩攻,他本人是個很矜持保守的人!這……這都是為了完成任務,不得不賣sao的…… 但是這話在嚴柏宗耳朵里聽起來卻不是這樣。 不想這樣,為何還要這樣? “你既然已經跟老二結了婚,跟我還是保持點距離好。” 這句話如果用潘金蓮傳統故事里的臺詞說,就是,嫂嫂,請自重。 祁良秦臊的滿臉通紅,趕緊坐回了位子,喘著氣在那里坐了一會,突然打開車門,卻被嚴柏宗拉住了胳膊:“你要做什么?” 他要下車逃跑了,這也太尷尬了吧,他這人最怕的就是尷尬,何況這尷尬還是因為他的不要臉。 可是他……他不能下車逃跑,因為按照劇情,兩個人是“沉默著走了一路,相對無言。” 他是要坐著嚴柏宗的車子回家的。 于是他就坐回到位子上,嚴柏宗松開了他,卻瞅見祁良秦的手腕都被自己捏的紅了一大片。祁良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趕緊抬起胳膊,揉了揉手腕。 “疼么?” “不疼。” “剛才……”嚴柏宗說:“我有點反應過度,向你道歉。你別見笑,主要是……我沒想到老二喜歡男的,娶了個男人,潛意識里可能還是把你當弟媳婦看,所以多少有點別扭,想的有點多……” “嗯。”祁良秦低著頭,耳朵又是通紅,心里想,你沒想多啊,我就是不知廉恥的潘金蓮要勾引你啊。 怎么辦,就算剛才嚴柏宗捏他手腕捏得生疼,他還是有一瞬間想,啊,好男人,啊,力氣好大。 他居然是個抖m,他自己都不知道! 果然就和小說里描述的那樣,他們一路無言,祁良秦扭頭看向窗外,但是窗戶是水濕的,模糊的一片,他只好扭頭朝前看,身上的燥熱好像總無法散去,他連呼吸都是壓抑的,心里想這段路怎么這么長。 快到家的時候,嚴柏宗忽然開口,問:“你多大了?” “二十。” 嚴柏宗點點頭,將車子停到車庫里,說:“真年輕。” 不止他這樣感慨,就連祁良秦也是這樣感慨。二十歲,真年輕,青春洋溢,飽滿得掐一下都能滴出水來的年紀。他自己二十歲的時候,才剛剛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過著最普通的大學生活,耗費盡了自己的青春。他覺得人生最寶貴的并不是愛情,金錢,而是青春。他是在變成老男人之后,才有了這樣的感悟。好像上天可憐他青春虛度,所以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到家之后,他和嚴柏宗在玄關處換鞋,嚴柏宗抬腳的時候,祁良秦看到他了他黑色的襪子上露出的一截小腿,上面有細絨的腿毛。他覺得嚴柏宗一切都很好看,他的腳和腿也都很性感,他并沒有戀腳癖,但是如果要他跪在地上去舔嚴柏宗的腳,他似乎也愿意。他為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骯臟又隱秘的念頭感到羞恥,慌忙低下頭換鞋。他分不清這是屬于他自己的欲望,還是屬于祁良秦的欲望,因為小說里祁良秦曾經做過一場春夢,夢里他毫無尊嚴地抱著嚴柏宗的腿,求他cao他一次。 春姨從廚房出來,嚴柏宗跟她打了招呼:“燉湯呢?” 春姨笑著說:“我給你媽燉的,叫她補身體,等會給她送過去。” “她午飯吃過了,也是買的湯,估計喝不了了。” 嚴老太太飲食上非常注意,從來都是八分飽,絕不多吃,所以她盡管上了年紀,卻依然身材維持的很好,很瘦削。 春姨有些愣:“今天怎么吃這么早。” “今天我跟老二去看她,老二早飯沒吃,就一起吃了午飯。燉的什么湯?” “海珍花菇烏雞湯,燉了一上午了。” “那給我盛一碗吧。”嚴柏宗說著回頭看祁良秦:“你要么?” “要。”祁良秦不假思索地說。 “好好好。”春姨很高興,老太太是不喝剩湯的,她自己一個人也喝不了多少,倒掉實在有些可惜:“那我這就去給你們盛。” 湯里面放了魚骨,還放了蜜棗,有點甜味的腥,祁良秦并不喜歡,可他還是一整碗都喝了,擦了嘴說:“我不能再喝了,我得減肥,我都超過一百二了。” 春姨笑著說:“祁先生,你哪用的著減肥。” 祁良秦才意識到自己又忘記了自己的角色。他現在是祁良秦,178的身高,估計只有110,真的不算胖,很勻稱。他不是從前那個身高不高,體重卻不輕的老男人了。 他說不出是欣喜還是傷感,只對春姨說:“你不用這么客氣,叫我小祁就行。” 說完這句話他老臉就紅了,可是他真的愛別人喊他小祁啊,小祁小祁,感覺他真的變小了,他曾經有一個同事,有天吃完飯,也不知道他是要跟他套近乎還是要怎么樣,居然開口喊:“老祁,看電影去不去?” 他氣的一星期沒有好臉色給那人。他還沒有談過戀愛,他接受不了自己已經老去這個事實。他是悲哀的,不肯面對現實,只每日活在小說里,渴望有一天有個蓋世英雄來拯救他,給他愛。他無數次發誓,如果他能遇到這樣的人,他一定掏心掏肺地對他好,千倍百倍地償還他,這個將他從孤獨生活里解救出來的男人,值得他一生感激膜拜。 春姨聽了他的話,抿著嘴笑了笑,很是高興的樣子:“那好,我以后就叫你小祁,我也覺得叫祁先生怪怪的,都是一家人了。” 春姨是嚴家的保姆,但是和嚴家人關系非常好,嚴氏兩兄弟都喊她春姨,她也都是直呼這兩兄弟的名字。但她也是聰明人,并沒有真的把自己當做這個家的主人,不經過主人同意,她絕不會亂喊的,就是祁先生這個稱呼,她也是忖度過老太太和嚴松偉兩人的態度叫的。 祁良秦笑了笑站起來,要把碗送到廚房去,春姨趕緊過來接住:“給我就行了,回去歇著吧。” “謝謝。”他估計春姨有些受寵若驚,因為小說里春姨雖然出場很少,但是祁良秦對她的態度是很明顯的,就是把她當下人看。春姨果然愣了一下,說:“你要覺得合胃口,我以后還燉給你喝……小祁。” 她喊了一聲,自己捂著嘴笑著去廚房了,倒是叫祁良秦有些不好意思。那邊嚴柏宗也喝完站了起來,說:“要不我也這么叫你吧。” 祁良秦回頭,就見嚴柏宗好像自言自語一樣,說:“小祁……” 祁良秦頭一回覺得“小祁”兩個字這么好聽。他活了快三十年,這期間有無數的人喊過他小祁,親人,朋友,同學,同事,他聽過無數次這兩個字,卻都不能跟嚴柏宗相比。 他和祁良秦是這么的不同,名字不同,相貌不同,身體不同,性格不同,背景也不同,唯一共通的就是這個姓氏。別人叫他小祁,他才感覺他還是自己,不是祁良秦,別人是在叫他。 好像隔著兩個世界,書里面他最愛的男人,穿過兩個世界,在喊他的名字。 第7章 這一路他都緊繃著,累的不行,到了房間就往床上一躺,他側過頭,看著窗外,因為是白天,對面房間的情形就看得沒有那么清晰。外頭依然下著雨,隔著雨簾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躺著看了一會,居然就這么睡著了,等到再醒過來,已經是昏天暗地。他剛坐起來,就傳來了敲門聲,是春姨:“小祁,該吃晚飯了。” 祁良秦應了一聲,打開燈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的頭發居然翹起來了,怎么壓都壓不下去,他趕緊跑到洗手間濕了濕頭發,然后拿著梳子梳了梳。 在嚴柏宗面前還是要注意形象的,不只是嚴柏宗,在任何一個帥哥面前他都非常注意形象。 他從房間出來,外頭菜已經擺好了,桌子旁邊卻一個人沒有,他扭頭看廚房里的春姨:“只有咱們兩個么?” 春姨笑了笑,說:“柏宗下午出去了,說晚飯不回來吃。我等會要去給老太太送湯,你自己吃。” 祁良秦心里悵然若失。其實嚴柏宗不在是好事。因為按照小說劇情描寫,在發生了車里的擦水事件之后,下一章就是一周之后了。 祁良秦想,那這一周他要做什么呢。小說無法事無巨細,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描述,但他身為祁良秦,卻要按部就班地過日子。這一周是屬于他的時間,可能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打破劇情的發展節奏。也就是說,他這一周不能和嚴柏宗發生任何一件可能會影響一周之后劇情的事。 所以多虧了嚴柏宗不在,不然即便他在,他也要躲著他一點。他不能在下一周到來之前,與嚴柏宗發生任何肢體或情感上的接觸,以免打破劇情的連貫性。 這是很平凡的一周,作為家庭主夫,祁良秦整天沒事可干,只有每天早晨起來到醫院里去給嚴老太太“請安”,這老太太很奇怪,明明很討厭他,看見他就沒有好臉色,可要是哪天他沒有去醫院,她就會跟嚴松偉嘮叨個沒完,說他不懂規矩,婆婆住了院也不知道每天過來看看。 祁良秦去一趟醫院就是受一頓折磨,又不敢玩手機,就在那里干站著,站上個把小時,等到嚴老太太說:“你走吧,別在這杵著了。” 這一天卻有些不一樣,祁良秦也知道這一天有點不一樣,因為按照劇情發展,在他和嚴柏宗再見之前的某一天,他的小姑子嚴媛回來了。 他一直忐忑地等待這一天的到來,他其實有點怕嚴媛,因為這是個家庭狗血倫理大戲中常見的很難纏的小姑子,因為是年輕人,她遠比嚴老太太要潑辣豪放很多,叫人很難招架。 這不,他剛走到病房門口,剛要推門進去,就聽見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說:“我二哥從高中的時候就色的不行,我閨蜜他都泡,什么時候轉性喜歡男人了,依我看,他就是嫌你嫌棄他那個跳脫衣舞的女朋友,故意氣你呢。” “氣我也得有個度,倆人證都扯了。” “真扯證了?” “戶口都從咱家老本上遷出去了,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真是白養他了。” 祁良秦臊臊的,想著人家母女倆說貼心話,他要不要緩一緩再進去,結果后面突然有人喊道:“你是探病的么,別堵著門啊。” 祁良秦回頭看見護士拿著個小本本,趕緊紅著臉推門走了進去,叫了一聲:“媽。” 嚴媛就回頭瞧他,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問:“這就是我二嫂子?” 祁良秦臊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那護士瞅了他一眼,想笑似乎忍住了。嚴老太太可能也覺得丟人,就拍了一下嚴媛的手,露出幾分責備的意思。雖然同性婚姻合法了,男男結婚的不少,可到底是少數,異性戀永遠是主流,像嚴老太太這樣古板且要面子的,還是覺得丟人的。 嚴媛就沒再說什么,嚴老太太不悅地說:“你怎么又來了?” “我來看看您……”祁良秦手足無措地站到一邊,護士看了看輸液瓶,跟嚴媛說了幾句“不要緊”“沒問題”之類的話,最后交代說:“只要保持心情舒暢,別生氣,就沒事了,很快就能出院了。” 護士走了之后,嚴媛說:“媽你聽見了吧,護士都說了,叫你別生氣。你氣壞了身體,還不是自己遭罪。” “我倒是不想生氣,可你看看你兩個哥哥,還有你……哪個叫我省心。” “我大哥好像回美國了,說我大嫂病了。” “病了,”嚴老太太冷笑一聲:“她倒是嬌氣的很,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 “我二哥呢,怎么沒來?” “這不是有人替他來了么,”嚴老太太看向祁良秦:“你來了就杵在那,跟個木頭似的,也不知道說句話,我記得你前些日子不是這樣啊,嘴跟抹了蜜似的,怎么,我嫌你吵,說了你兩句,你就記恨上了,不肯說話了?” “沒有沒有,我……我就是不知道說什么,怕打擾您休息。” “那你別在這杵著了,到外頭去,讓我們母女倆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