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是有一點悶,”趙大郎點頭,“不過還能忍受。” “這么小就知道忍受了,”班婳禿嚕著他腦袋上的辮子,“這點隨你父親。” 趙大郎摸著腦門傻笑,他的弟弟掙脫趙夫人的手,眼巴巴的湊到班婳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個丑丑的糖果子,“郡主,這是我給你留的。” “謝謝二郎,”班婳接過糖果子,也不嫌棄孩子拿出來的東西是不是干凈,扔進嘴里咔擦咔擦吃著。 帶上護衛(wèi),一行人走出臨時府邸,班婳掏錢給這兩孩子買了不少的小玩意兒。有攤主不敢收她的錢,她也不多說,直接把銀錢扔下就走,像極了移動的錢袋子。 走到一個墻根處,一個不到十歲大的小孩子嚎啕大哭,他滿臉臟污,身上的衣服也破得不成樣子。趙夫人眼看著不忍,想要去幫助這個孩子,卻被班婳一把攔住。 “趙夫人,”班婳看著這個越哭越傷心的孩子,面上的表情有些冷,“在亂世的時候,孩子有時候不一定是孩子,你還是小心些好。” 趙夫人文言心中一顫,她仔細打量著這可憐的孩子,實在看不出他身上有哪里不對勁。 “你沒發(fā)現(xiàn)么,剛才那些打打鬧鬧的小孩,看到我們以后,就會不自覺降低聲音,”班婳抬了抬下巴,“像這種沒有父母庇佑的孩子,本該小心謹慎才對。” 趙夫人頓時明白過來,想著自己剛才的行為,她倒抽一口涼氣,萬一這孩子真有問題,她…… 班婳給親衛(wèi)打了一個手勢:“把這個孩子帶去兒堂,讓人注意看管,但不要為難他。” “是。” 趙夫人看著如此耀眼的福樂郡主,心中萬分折服,不愧是讓軍中一眾兒郎都敬佩的郡主,行事謹慎又有理有據(jù),比她這種后宅婦人有見識多了。 不知為何,趙夫人心中竟有了幾分艷羨之意。 女兒家活成這般模樣,一定很有意思。 送去育兒堂的小孩子,沒過幾日就被人查清了身份,還真是一個經(jīng)過培訓的小殺手,他加入組織的時間并不長,是前年鬧雪災的時候,被殺手組織看上的。由于近來情勢嚴重,他們這些年紀小的殺手也被派出來執(zhí)行任務。 這小殺手加入殺手組織,也是為了討一碗飯吃,這還是他第一次出手,結果就失敗了。 他見育兒堂伙食不比殺手組織差,又被抓住了,干脆把知道的東西都說了出來。他還沒被殺手組織洗腦,務實的性格占了上風,賣組織的時候,賣得毫無壓力。 班婳這才知道,原來這個殺手組織就是當初刺殺容瑕的那一個,也正是因為那次損失嚴重,才會讓他們把小孩子都派了出來。 問出他們的老巢以后,班婳決定,回京城以后,就要把這個殺手組織給拆了。 三日后,大軍開拔,容家軍一路披荊斬棘,所向披靡,竟無人能夠抵抗,僅僅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打到了離京城最近的州,玉京州。 玉京州是個繁華的地方,曾有高人直言,京城有了玉京州,龍氣才會更加旺盛。對于朝廷而言,玉京州是他們最后一道茍延殘喘的防線。 聽聞容瑕打到了玉京州,蔣洛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曾一度打斷棄京逃跑,得知退路也被容瑕派人包抄以后,他才死了這份心思。 如今玉京州與京城,就像是被圍在圈內的肥rou,跳不出來,只能等待被人啃噬的那一日。除非這塊肥rou變成餓狼,奮起反抗。 比起驚慌的貴族與皇室,京城的百姓顯得淡定許多,他們早就聽說了,成安侯一路行來猶如神助,短短一年內就侵占了大業(yè)大半的疆土,有些州縣甚至熱烈歡迎他的到來。成安侯的大軍進城以后,既不擾民也不行偷搶之事,比朝廷軍可要厚道多了。 難怪老天都要降下神跡來提醒百姓,說會有明主取代昏君,明主是成安侯,昏君就是現(xiàn)在龍椅坐著的那位。 一家子關上門以后,便忍不住互相偷偷問上一句:“今天成安侯打進來了嗎?” “還沒有。” “這都過去好幾日了,成安侯打進來了嗎?” “還沒有。” 成安侯什么時候才能打進來呢?他們這些百姓每天都要應付這種腦疾皇帝,也是很累的。 “走不得,打不得,你們說要怎么辦才行?”蔣洛砸了手里的茶杯,對下面站著的大臣罵道,“難不成真要讓朕讓位于他才行?” “陛下,不如派一個與成安侯有交情的大臣去招降,給他封個王爺之類的,也算是給他一個臺階下,”一個平日在蔣洛面前頗有顏面的大臣道,“我們朝廷擺明了誠意,若是成安侯再不識趣,到時候就是他居心不良了。” “你說得有道理,就照你說的辦,不過派誰去才合適?”蔣洛壓根不知道容瑕與誰交好,在他印象里,父皇掌朝的時候,容瑕似乎與每個朝臣的關系都很好。 “不如……”這個大臣眼珠子轉了一圈,“由姚培吉去?” “行,就派他去。” 姚培吉接到這份圣旨以后,正在家里逗弄孫子,宣旨的太監(jiān)趾高氣昂,拿了姚培吉送的荷包以后轉身就走,半點顏面都不給。 “有什么可得意的,他家主子都要做亡國之君了,”姚菱罵道,“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 姚培吉把圣旨扔到一邊,摸著胡須道:“朝廷想得太天真了。” 容瑕現(xiàn)在已經(jīng)勝利在望,哪還會在意什么王爺之位。至于所謂的人言可畏,就更可笑了,這個世間只有失敗者才在意人言可畏,真正的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父親,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姚菱捧著臉,神情落寞,“也不知道福樂郡主怎么樣了,跟著成安侯風餐雨露,還要到戰(zhàn)場上接觸血性之物,真讓人擔心。” 姚培吉不解地看向小女兒:“你什么時候跟福樂郡主交情這么好了?” 這大半年里,女兒時不時向他問起有關福樂郡主的事情,他之前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現(xiàn)在隱隱有些不對勁,他女兒這模樣似乎有些不對勁? “父親,你不懂,美人是上天賦予我們的瑰寶,”姚菱搖頭,“美人易得,真正的佳人難尋。” “竟是胡言亂語,”姚培吉道,“我看你年齡也不小了,等京城安穩(wěn)下來,就給你定門親事。” “我覺得福樂郡主的弟弟就不錯,”姚菱捧臉,“笑起來的模樣挺可愛的。” “班恒?”姚培吉瞪大眼,“班家那個紈绔?” “他不是普通的紈绔,是個與眾不同的紈绔,”姚菱認真道,“嫁給他挺好的。” 姚培吉憋了半天,才道:“你想嫁給人家,也要人家愿意娶你才行。” 把女兒噎得沒話說的姚培吉,第二日一早便帶上幾個隨臣,出京趕往玉京州。 玉京州。 班婳正在教導將士們槍法,聽到京城里來了使臣,便把手里的銀槍扔給其中一位將士,擦著額頭上的細汗道,“來人是誰?” “姚培吉。”杜九回答。 “他?”班婳挑眉,快步走到主帳,正好看到一箱又一箱金銀珠寶往主帳里抬,幾個守在外面的太監(jiān)見到她,連頭都不敢抬。 這些都是宮里派來的宦官,目的是為了監(jiān)視姚培吉。 掀帳進去,就聽到一個太監(jiān)聲音尖利的吼著。 “成安侯,你想叛國么?” 她上前就一腳把這個尖叫的太監(jiān)踹翻在地,在軍營待了一段時間,她行事越來越不委婉了。 這個使臣趴在地上,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半晌他才罵道:“是誰,誰敢踢雜家?” 班婳一腳踩在太監(jiān)的背上,冷笑道:“不過是蔣洛身邊的一條狗,也敢在這亂吼亂叫。這里是容家軍的主帳,可不是蔣洛的皇宮,你最好把嘴閉上,不然我讓人把你拖出去割了你的舌頭。” “福樂郡主,你、你敢!”宮里有點臉面的太監(jiān),沒誰不認識班婳,盡管他現(xiàn)在趴在地上看不到班婳的臉,但只要聽聲音,就知道踹自己的人是誰。 “你大可以試試看,”班婳嗤笑一聲,松開踩著太監(jiān)的腳,“來,叫一嗓子給我聽聽。” 太監(jiān)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可是卻真不敢再大吼大叫了。 “早閉上嘴不就好了?”班婳走到容瑕身邊坐下,兩人同坐在一張又長又寬的椅子上,竟沒有分高低。 容瑕見她額頭鼻尖還帶著汗,便用帕子替她擦了擦:”何必為這種玩意兒動手,仔細別臟了腳。” “不識趣的狗東西,我難道還忍著他,”班婳喝了半盞茶,“你們談,我坐坐就好,不打擾你們。” 坐在一旁的姚培吉從班婳開始踹太監(jiān)以后,就一副老神在在什么都沒看見的模樣,聽到班婳說這句話后,他才起身對容瑕拱手道:“成安侯,老朽這廂有禮了。” “姚大人不必多禮,請坐。”容瑕絕口不問姚培吉的來意,兩人打了很久的嘴皮子后,還是姚培吉撐不住,說明了來意。 “親王爵位?”容瑕挑眉,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知是什么封號?” “忠明。” “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容瑕端起班婳方才喝過半盞的茶喝了一口,徐徐搖頭,“這個封號不好。” “侯爺喜歡什么爵位,朝廷一定滿足你。” “爵位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見一見陛下與太子,”容瑕放下茶杯,“不見到陛下與太子,微臣寢食難安。” 容瑕一口一個陛下,所指的絕對不是豐寧帝,而是久不露面的云慶帝。 姚培吉只當聽不明白,一個勁兒低頭喝茶。 “侯爺,陛下乃是太上皇欽封的繼承人,您這話是何意?”剛才安靜了許久的太監(jiān)忍不住再次開口,“陛下是太上皇的孩子,難道還會……” “嘭!”一個茶杯在他腳邊炸開。 容瑕冷下臉道:“我與姚大人說話,豈有你一個低賤之人插嘴的份兒?” “來人!” 幾個穿著鐵甲的士兵滿面煞氣走了進來。 “把這個太監(jiān)拖下去,割去舌頭,”容瑕面無表情,“聽著讓人心煩。” 士兵不顧這個太監(jiān)的掙扎,捂住他的嘴便拖了下去。其他隨著一道來的太監(jiān),沒有任何人敢開口,到了現(xiàn)在他們才完完全全清醒過來,這里不是大業(yè)皇宮,他們也不是連朝臣都要討好的御前紅人,沒人會給他們面子。 成安侯動起手來毫無預兆,他們哪還敢得罪? 看到多嘴多舌的太監(jiān)被拖出去,姚培吉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起身朝容瑕賠禮。 “姚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他人之過與你又有何干,”容瑕道,“請姚大人回去轉告寧王,容某并不在意爵位,只想讓寧王帶陛下與太子出來,證明二人的安全。” 姚培吉也不堅持,立刻便應了下來:“下官定會轉達侯爺?shù)囊馑肌!?/br> 姚培吉還沒回到京城,關于容瑕寧可不要親王爵位,也要確定陛下與太子安全的消息傳遍了好幾座州縣,甚至連京城的人也知道了。 有人夸容瑕不為權勢折腰,也有人夸容瑕忠誠,也更加坐實了蔣洛皇位來路不正。 “他造反還造出美名了?”蔣洛聽到這些傳言,差點連心頭血都氣了出來,“去告訴京兆伊,若是京城里有誰胡言亂語,直接押入大牢。” “陛下,此事不可,”一位還有點腦子的jian佞道,“若是真是照這樣做,在百姓眼里,只會變成我們心虛。” 蔣洛忽然沉下臉,“若是太上皇病逝了,自然就沒有人吵著要見他了。” 其他幾人皺了皺眉,如今陛下已經(jīng)皇位到手,太上皇也被軟禁起來了,弒父可不是好名聲,這事……只怕是做不得。 他們不敢直說,只好以沉默來表達他們的態(tài)度。 蔣洛最煩他們一言不發(fā)的窩囊模樣,罵了幾句后便讓他們退下了。 他在殿內想了很久,回想起云慶帝偏心太子的那些行為,終于下定了決心。他招來云慶帝身邊的太監(jiān)王德,把一包藥交到王德手里。 “父皇最近睡眠不好,頻頻心悸對不對?”蔣洛神情陰沉的看著王德。 王德跪在地上不說話。 蔣洛頓時火起,起身就像踹他一腳。這個時候一個太監(jiān)連滾帶爬跑了進來。 “陛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