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你,你!”嚴暉捂著胸口,氣得面色慘白,“你今日若是敢出這個門,我便休了你!” “父親!”嚴茗扶住嚴暉,忙勸道,“您先坐下,別氣壞了身子。” 陳氏也過去勸婆婆,卻被嚴夫人一把推開,她躲閃不及,竟被撞在了旁邊的盆景上。 “大奶奶!”陳氏的丫鬟嚇得上前扶起她。 “我沒事。”陳氏撫著隱隱作疼的小腹,看著嚴夫人怒氣沖沖的背影,扭頭看了眼陪坐在公爹身邊的丈夫,語氣平靜到冷淡,“去叫大夫。” “大奶奶,你怎么了?”丫鬟嚇得臉色都變了,大奶奶月事已經遲了十多日,該不會是…… “沒什么大事,或許是流產了,”陳氏感覺到小腹處有什么流了出來。 聽著四周丫鬟傳出的驚呼聲,陳氏竟有種解脫感,她看到匆匆朝自己走來的丈夫,一點點揚起手,使出了全身力氣,打在了這個男人的臉上。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陳氏被血染紅的下裙散發出nongnong地腥味。 班家幾口人聽到下人來報,說左相夫人來了時,臉上竟沒有絲毫的意外。 班恒扭頭去看jiejie,jiejie染著丹蔻的手里正捧著一只雪白的細瓷茶盞,整個人看起來美得有些驚人。左相夫人的到來,似乎并沒有影響到她,她甚至還饒有興致的吃了一塊點心。 陰氏冷笑一聲:“他家養出一個窩囊廢,還想要我寶貝閨女嫁過去,他們家算什么東西。” “我去讓人把她趕走,免得鬧心。”班淮一拍桌子,就要喚下人進來。 “慌什么,”坐在上首的老婦人終于開口了,她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刮著茶盞,“有本宮在,我看誰敢要死要活的逼本宮的孫女嫁人。” 大長公主把茶盞往桌上輕輕一放,茶盞發出喀嚓的聲響。 她這句話就像是定海神針,讓班家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婳婳是本宮的親孫女,身上流著一半的皇家血脈,嚴家人配不上她。”大長公主面色淡淡,用絹帕輕輕擦拭著嘴角,“他嚴家人尋死覓活與我們何干。” “要死就死遠一些,別礙了本宮的眼。” 大長公主冷淡的嗓音里,帶著冰寒的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警告】:警告警告,玩家不小心觸發隱藏機關,boss處于狂怒狀態! 第43章 嚴夫人走進班家大門的時候,還沒有察覺到班家下人的臉色不對, 只覺得班家太過安靜了些, 可是直到她在下人的帶領下,直接去了靜亭侯府正院正廳, 才察覺到不對勁。 正廳大門前掛著一個牌匾,上寫福禧堂三字,由先帝親手書寫,還用了先帝的私印。據說長公主雖沒有與兒子同住, 班家卻把正堂留了出來, 以示對母親的尊重。現在下人卻把她往正堂引, 難道是…… 嚴夫人手心微微發顫, 甚至有了幾分汗意。踏進正堂大門那一刻,她看到了坐在正堂上首的老婦人。 婦人身著金紫鳳紋宮袍, 頭戴鳳銜東珠釵, 端坐在上方, 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卻不怒而威。 嚴夫人失去的理智猶如潮水般涌了回來, 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小小的五品命婦時,曾經恭恭敬敬站在大長公主面前,當時的她連頭都不敢抬。 如今過去了二十年,她再次體會到了當年的那種恐懼感。 “臣婦拜見大長公主。”嚴夫人感覺到自己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她不敢去擦,甚至不敢去看大長公主一眼。 “喀!”這是茶杯被打翻的聲音。 滴滴答答。 她聽到茶水從桌子上濺落到地,寒風從門后竄進屋子,整個正堂冷極了,嚴夫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魏氏,”大長公主聲音十分懶散,帶著幾分冷意,“你今日來,是給本宮孫女來賠罪的?” “殿下,臣婦……”嚴夫人想起臥病在床的兒子,鼓起勇氣抬起頭,但是在對上大長公主雙眼的那一瞬間,她喉嚨里像是被塞入了一大團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都說嚴氏一族家風嚴謹,沒有想到竟然教出這種窺視閣中閨女的浪蕩子,本宮瞧著,你們家的兒郎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大長公主猛地站起身,把茶杯往嚴氏腳邊一砸,“你們家怎么教的兒郎,竟如此荒唐,可你們自己荒唐便罷了,何苦還連累無辜的女兒家!” 嚴氏身子一顫,差一點就跪在了大長公主面前。 “無恥之尤,貪花好色。” 大長公主聲帶寒針,刺得嚴夫人臉上心口都冷颼颼地作疼,她晃了晃身體,終于沒有忍住,雙膝一軟,跪在了大長公主面前:“殿下,臣婦無能,沒有教好孩子。可是臣婦膝下僅有這兩個孩子,他們都是臣婦的命啊,臣婦也是沒有辦法!” “您也是母親,您當年為了侯爺求娶了侯夫人,不也是因為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嗎?”嚴夫人帶著哭腔道,“臣婦亦是母親,唯求大長公主成全。” “嚴夫人,您這話可就錯了,”陰氏冷笑道,“當年我愿意嫁給侯爺,是因為婆母慈和,我嫁到大長公主府亦屬于高嫁,你嚴家占了哪一條?” “還是你覺得,嚴左相如今權勢滔天,已經不必把我們這些皇室親戚看在眼里,皇家郡主可以隨你嚴家挑選?”陰氏當著嚴夫人的臉,毫不客氣地啐了一口,“呸,瞧你嚴家多大的顏面,竟然也敢逼堂堂郡主下嫁。若你嚴家兒郎瞧上了當朝公主,是不是也要求娶回去,娶不著便要死要活?!” “你家兒郎死了便死了,干我家何事?!” “滾回去吧,”大長公主懶得跟嚴夫人多說,“魏氏,本宮今日便把話給你說清楚,本宮孫女不可能嫁到你們嚴家。你死也好,活也罷,都與本宮無關。” “殿下!” “出去,”大長公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今日過后,大長公主府、班家不可放嚴家人進門,毀人名譽,逼人下嫁,此仇不共戴天!” 嚴夫人腦袋里最后一根弦斷了,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大長公主,她家可是相府,大長公主竟然說與她家不共戴天?! 最后嚴夫人是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請出去的,又或者說是架著手臂拖出去的。 “癡心妄想!” “什么玩意兒也想吃天鵝rou。” 身邊時不時有班家下人的聲音傳過來,嚴夫人想要掙開嬤嬤的手臂,但是卻半分都動彈不得。 “老奴還是勸相爺夫人省些力氣,”一位穿著深色褙子的嬤嬤冷笑道,“老奴們做慣了粗活,若是不小心扭壞了您的手臂,就不太好了。” 嚴夫人冷道:“大長公主當真不把嚴家放在眼里了么?” 嬤嬤把嚴夫人推出班家大門外,對她行了一個福禮,小聲驚訝道:“相爺夫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不是你瞧不起班家,逼著班郡主下嫁,把大長公主氣得暈過去了嗎?” “我什么……” “來人啊!大長公主殿下暈倒了,快去請御醫。” “嚴夫人,您欺人太甚了!” 靜亭侯府所在的這一條街,住的全是朝上有身份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好幾座府上的門房都好奇的跑來這邊打聽消息。 一瞧班家門口鬧哄哄,刻著嚴相爺家徽章的馬車還停在外面,眾人頓時腦補出一幕幕愛恨情仇,都遠遠站著,饒有興趣地看起熱鬧來。 雖然他們很想湊近一點,但大家都是有臉面的人家,即便是想看熱鬧,也不能表現得太過直白。 “嚴夫人!”一身紅衣的班婳走出來,她站在班家大門口,疾言厲色道:“小女子不知做了什么孽,才有幸被您的家人惦記上,但今日你侮辱之語,氣暈祖母之言行,小女子銘記在心。今日我在此起誓,即便天下再無男兒,即便世間無人愿娶我,我寧可削發為尼,也絕不嫁作嚴家婦!” 圍觀眾人:嚴家人也忒過了,竟然逼著人家堂堂郡主下嫁,還把大長公主氣暈。這福樂郡主倒是個有血性女子,為了大長公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可見本性是純孝的。 他們倒沒有想過班家人在撒謊,青天白日下,班郡主當著相爺夫人面說出口的話,怎么也不會是假的吧。 半個時辰后,左相夫人逼班郡主下嫁,氣得大長公主吐血暈倒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嚴暉這些年順風順水,晉升極快,惹了不少人的嫉妒,所以說什么的都有。有人說班家人心冷如鐵,嚴公子癡心一片,他們家竟然寧可眼睜睜看著人病死,也不愿意讓女兒嫁過去,這事做得太無情。嚴家的家風嚴謹,又是純孝之家,這樣的人家嫁過去不是正好?上次與靜亭侯府退婚的沈鈺,家世還不如嚴家,班家不也同意了么? 也有人覺得嚴家這事做得有些不要臉,哪有以死相逼讓人下嫁的。說得難聽一些,不就是看著班家沒有實權,仗勢欺人么?班郡主如此美貌,迷戀她的男人又不止嚴甄一人,為何別人家沒敢開這個口,偏偏就他們嚴家就這么做了? 不就因為嚴暉是左相,并且在朝上頗有勢力,所以才敢仗著這一點做出這般不要顏面的事情。 不少讀書人也為了這件事引經據典爭論不休,直到容瑕開口說起了此事。 “福樂郡主純孝,有此舉并不為過。嚴小公子以死相逼,實為不仁,不孝。可惜福樂郡主因貌若天仙,便得來如此一場無妄之災,若天下兒郎看上哪家女子,便不吃不喝要逼著人下嫁,那還何談君子之風,何談禮儀之度?” 這句話是容瑕參加詩社時,當著無數才子說出來的話。 才子們紛紛附和,又贊容瑕不畏權貴,寧可得罪當朝左相,也要堅持說出自己的真實看法。 在正常人看來,成安伯怎么都不會幫著班家荒唐人說話,可是他卻站在公正道義的立場上說了。盡管說出這種話以后,他會得罪嚴家,甚至會因此在朝中受到嚴黨排擠。 這是什么樣的精神? 這是公正的大無畏精神,真正的君子之風,才子名士的榜樣。 不偏聽偏信,不畏懼權貴,做君子者,當如容君。 很快,京城里的輿論就像是狂風吹過一般,統一了口徑。無數人夸福樂郡主純孝,美若天仙,至于禍水一說,竟是漸漸消失了。倒是嚴家的名聲一落千丈,好像他們家的兒郎都成了好色之輩,無恥之徒。 就在大家以為這事應該就這樣收場時,嚴家又出了大事。 嚴家的親家陳氏一族,竟然帶著人打了嚴家大郎一頓,而且還是蹲守在戶部大門口打的。陳家大哥打完人,哭著一把鼻涕一把淚,述說著自家妹子被左相夫人磋磨,甚至弄得流產這件事。 世人雖然講究孝順,但也講究慈悲二字,晚輩孝順,長輩卻嚴苛,甚至把人弄流產,這不是惡婆婆是什么? 陳家人打完嚴家大郎以后,又跑去嚴家大門鬧了一場,最后一家人帶著家丁闖進了嚴家,把面色蒼白,身材消瘦的陳氏從嚴家搶了出來。 隨后傳出消息,陳家要與嚴家和離。 陳家與嚴家鬧出這種事,看熱鬧的群眾已經沒有心思再去關心班家與嚴家恩怨了,大家每天看著陳家派人去嚴家門口大罵,潑污水,竟多了好幾項閑暇之余的談資。 陳家也算是京城望族,與京城很多人家都交好,所以兩家鬧起來以后,一時半會竟沒有傳到云慶帝耳中去。 大月宮,王德走到伏案看奏章的云慶帝身邊,小聲道:“陛下,成安伯求見。” 云慶帝揉了揉眼睛:“宣。” 他近來心情不太好,因為自己比較看重的臣子一家,竟然逼著他的表侄女下嫁,因此還氣暈了姑母。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rou,但也有rou多rou少之分,更何況還牽涉到皇家顏面,那就不能當做沒有發生過。 第44章 殿內很安靜,靜得連一根針都能聽見。 云慶帝看著容瑕, 容瑕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 任由皇帝打量。 “君珀啊,”云慶帝沉默半晌后, 終于開口了,“朕就知道你不會讓朕失望。” 嚴暉是他一手抬起來的,可是他發現近幾年嚴暉越來越不聽他的話了,縱容族人圈地, 甚至還有人賣官賣爵, 但他不想讓右相一家獨大, 所以只能睜只眼閉只眼, 可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嚴暉插手皇室的事情。 太子雖有些優柔寡斷,但是品性仁厚, 日后繼承帝位, 必能善待兄弟姐妹, 可是嚴暉卻鼓動太子對付二皇子, 對付他的同胞親兄弟。身為帝王,他無法忍受這種事,盡管他自己并不是一個友愛兄弟的人。 “只可惜你太過年輕,不然這左相的位置,讓你來坐朕才放心。” “陛下,”容瑕語氣平靜道,“為陛下做事,為天下百姓做事,是臣的追求,什么職位都不重要。” “你啊,”云慶帝低聲笑了,“不好女色,不慕權勢,這日子與苦行僧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