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只可惜陛下對兩個嫡子的偏寵,讓他們兩人從小過慣了順風順水的日子,所以太子性格過于優柔寡斷,耳根子軟,容易感情用事。二皇子性格傲慢,平時在外永遠一副皇帝老大,太子老二,他就是第三的姿態,至于其他朝臣,很少能有人被他放在眼里。 這兩個皇子跟靜亭侯府的關系都不怎么樣,所以班婳對他們倆也沒多少好感。 夢里有一幕班婳記得格外清楚,成為皇子妃的謝宛諭打了石飛仙一巴掌,而二皇子竟然當著很多人的面,呵斥謝宛諭不說,還親自陪著石飛仙去看太醫。 皇家的男男女女,都不是什么真心人,但好歹還都維持著面上的情分,像二皇子那樣,不給正妃絲毫臉面的行為,就做得太過了。 現在謝宛諭與石飛仙好得跟親姐妹似的,誰會想到以后會發生這種事呢不、不對,石飛仙不是對容瑕有意么?日后她跟二皇子之間關系曖昧,說明她根本沒有嫁給容瑕。那么問題來了,嫁給容瑕的女人究竟是誰? “唉。” 班婳單手托腮嘆息了一聲,只可惜她跟容瑕不熟,連做夢都沒夢到過他,所以還真不知道能搶走石飛仙心上人的女人是誰。 “再等等吧,”陰氏摸了摸女兒的頭,“若是謝家姑娘真的嫁給二殿下,我們再……” 實際上他們又能如何,空有爵位,沒有實權,若真有人逆反稱帝,他們能做的,也只是乖乖做案板上的魚rou而已。 “姐,你若是你那個知道誰是那逆反之人就好了,”班恒情緒十分低落,“至少我們還能選擇弄死他或者抱他大腿。” “若你姐夢里的事情都成了真,說明此人是上天命定之子,你說弄死他就能弄死他?”班淮沒好氣道,“好好做你的紈绔去,別為難你的腦子了。” 大業朝云慶二十一年秋,皇帝請朝中某命婦做媒,替二皇子向忠平伯府嫡小姐謝宛諭下聘禮。 忠平伯府只能算作新貴,按理說他家閨女是嫁不到皇子府的,皇帝做主為他娶這么一個沒多少影響力的正妃回來,是因為他的心大了。他可以寵愛嫡次子,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歡嫡次子有取代嫡長子的心思。 對于忠平伯府來說,這并不是一門太好的婚事,可是圣上請超一品命婦親自來做媒,他說不出也不敢說拒絕的話。 得知謝宛諭竟然真的要嫁二皇子以后,班家四口人如喪考妣,躲在屋子里抱頭痛哭了一場。 大月宮,是大業朝歷代皇帝居住的地方,同樣也是諸位皇子做夢也想住進去的地方。 二皇子蔣洛跪在云慶帝面前,面上滿是不甘與憤恨:“父皇,兒臣心儀之人并非謝家姑娘,您為何要逼著兒子娶她?” “這位謝姑娘我看過了,相貌姣好,儀態大方,更重要的是性情十分寬和,與你十分相配,”云慶帝低頭寫著字,看也不看蔣洛,“你若是想不通,就回去慢慢想,什么時候你想通了,我再放你出宮。” “父皇!”蔣洛不敢置信地看著云慶帝,“我跟大哥都是您的兒子,您為何如此待我?那個謝宛諭有什么好,論才華不如石家小姐,論氣度不如皇叔家的康寧郡主,至于相貌……” 蔣洛冷笑道:“連班婳那個草包長得都比她好,我為什么要娶這么一個女人?” “既然你覺得班婳長得比她好看,那你便娶班婳去!”云慶帝有些不耐道,“世間哪有那么多樣樣都完美的女子,你別不知足。” 蔣洛咬了咬牙,怕自己再執拗下去,父皇會真的讓他娶班婳,只好沉默地朝云慶帝磕了一個頭,無聲地退了出去。 這時間不是沒有完美的女子,只是他的父皇不愿意讓他擁有而已。 大長公主府里,班婳幾句俏皮話,便逗得大長公主喜笑顏開,一口一個心肝rou,喜愛之意表露無遺。 班恒在一邊吃著零嘴,一邊告狀道:“祖母,您可別信我姐的話,她抽那個沈鈺的時候,那是半點不留情,一條鞭子甩得虎虎生虎,連我都被她的架勢給唬住了。” “姑娘家就是要硬氣些才好,”大長公主拍了拍班婳的手,“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必學著其他女人曲意奉承,誰若是招惹了你,盡管告訴祖母,我替你做主。” 班婳捧住德寧大長公主的手,乖巧地笑道:“您不用cao心我,我跟弟弟一切都好,只要您身體好好的,我便什么都不怕。” “好好好,”德寧大長公主把班擁進懷里,笑容溫和慈祥,“就算為了我們家婳婳,本宮也要長命百歲。” “還有青春永駐,越來越年輕。” “好,青春永駐。”德寧大長公主笑著一聲聲應了下來。 姐弟倆離開公主府的時候,德寧大長公主又給他們塞了不少的東西,一副生怕自己那不懂事的兒子委屈了兩個孩子一般。 “咳咳咳。”看著姐弟倆騎著馬越行越遠,德寧大長公主掏出帕子捂住嘴角,扶著身旁嬤嬤的手,發出長長的嘆息聲。 第9章 夢 有個詞語叫不期而遇,還有個詞語叫狹路相逢勇者勝。 班婳騎在馬背上,謝宛諭正從轎子上下來,兩人四目相對,班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對方眼里的嘲諷與得意。 她在得意什么,因為能做皇子妃了? 做皇子妃有個屁用,反正再過幾年,這個天下都不姓蔣了。再說蔣洛那種糟心玩意兒,如果不是因為身份尊貴,就憑他那性格,送過她做男寵,她都不稀罕要。 “班鄉君,真巧,”謝宛諭摸了摸耳垂上的大珍珠,面色紅潤的看了眼班婳,看到班婳的耳環是一對紅得似血的寶石后,收回了手,淡淡道,“最近幾日怎么不見你出來玩?” “錯了,”班婳搖了搖食指,“不是鄉君,是郡君。” 謝宛諭聞言掩著嘴角笑道:“瞧我這記性,竟忘了你因禍得福,封了郡君,恭喜恭喜。” 不過是個郡君,大業朝又不止她一個郡君,有什么可得意的?再說了,待明年開春,她嫁給二皇子以后,這個小賤人再猖狂,也要乖乖行禮。 禍?什么禍? 無非是拿她被退婚這件事來嘲笑而已,班婳壓根不在意這件小事,所以謝宛諭這句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班婳把玩著手里的馬鞭,漫不經心道,“謝姑娘今天打扮得真漂亮,不知道謝二公子眼睛好了沒有?” 班婳跟人打嘴仗從來不會拐彎抹角,只要有人拐彎抹角的嘲諷她,她就會毫不留情地嘲諷回去,而且是別人哪痛戳哪里,絲毫不講究貴族式的優雅與貴氣。憑借這一無人能敵的嘴賤本事,以至于京城里沒多少女眷敢招惹她。 謝宛諭今天敢這么刺她,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即將變成皇子妃,班婳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得罪她。 哪知道她低估了班婳的膽量與沒頭腦,竟然當著她的面拿二哥的眼睛說事。這個女人真是貌美心毒,二哥好歹也曾與她有過婚約,如今二哥不過壞了一只眼睛,她便如此幸災樂禍,實在是可恨至極。 可是即便她再不滿,此刻也不能發作出來。她是未來的皇子妃,必須端莊大方,在跟二皇子成婚前,決不能行差步錯,她不想像班婳這樣,臨到成婚前被男方退婚,成為全城人恥笑的對象。 “多謝郡君關心,二哥他很好,”謝宛諭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朝班婳擠出一個笑。 “謝姑娘,請往樓上走,我們家姑娘在上面包間等你。”一個嬤嬤從旁邊的茶樓里走出來,她看到班婳,朝她行了一個禮,“見過班郡君。” 班婳認出這個婆子是石飛仙身邊伺候的人,她看了眼旁邊這座茶樓,朝這個婆子點了一下頭,頭也不回地離開。 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班恒故意嗤了一聲,然后跟在她姐的馬屁股后面走了。 謝宛諭面色鐵青的看著班家姐弟旁若無地走遠,恨不得把他們連個從馬背上拽下來狠狠抽一頓。然而她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對下來接她的婆子笑了笑,然后道,“有勞石jiejie久等了。” 她且忍著,且忍著。 石飛仙正是因為看到了班婳,才讓嬤嬤去接的謝宛諭。她從窗戶縫里看到班婳騎馬離開以后,才轉頭對身邊的康寧郡主道:“班婳如今行事是越發地目中無人了。” “她自小驕縱著長大,被不同的男人退婚三次,外面的話傳得那么難聽,自然是破罐子破摔了,”康寧嘲諷道,“反正她也嫁不出去,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 論關系,她與班婳是遠房表姐妹關系,只是他們家與大長公主之間有嫌隙,所以她與班婳從小關系都算不上多好。聽母親說過,當年皇祖父本想廢掉太子,立她父親為太子,哪知道大長公主一直從中作梗,終于在當今圣上面前掙得了從龍之功。 這些十幾年前的舊怨,他們家雖然不敢再提起,但不代表他們會忘記大長公主當年做的那些事。 兩人正說著話,謝宛諭便上樓來了。見到兩個閨中好友,謝宛諭的臉頓時拉了下來:“班婳那個小賤人,我真是恨不得撕了她那張嘴。”想起班婳戴著的那對血玉耳環,把她那張雪白柔嫩的臉襯托得仿若能掐出水來一般,謝宛諭心里的恨意就更加濃烈一份。 嫉妒,是一場撲不滅的烈火,足以燃燒人的理智。 “今天來,本來是為了你的好事慶祝,提這種糟心的人有什么意思,”康寧郡主笑著招呼她坐下,“待明年今天,我們就要稱呼你為王妃了。” “好好的提這些干什么,”謝宛諭羞得面頰通紅,“我看你們今天來,就是故意鬧我的。” “瞧瞧這臉紅得,我今日總算明白什么叫惱羞成怒了,”石飛仙伸手捏了捏謝宛諭的臉頰,“恭喜meimei嫁得良人。” 看著謝宛諭又羞又喜的模樣,她想起了自己暗暗喜歡了好幾年的容瑕,心里有些發苦。她抬頭看了眼康寧,攏了攏鬢邊的碎發沒有說話,別當她不知道,康寧對容伯爺也有幾分心思的。 夜深人靜入夢時,班婳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整個人掉進了一場夢里。 夢里的她穿著單薄的衣衫,看著滿桌的佳肴以及桌邊的男人,就像是傻了一般。 班婳知道自己在做夢,她甚至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以及那個面容模糊的人,這種感覺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感覺到自己對桌邊的那個男人懷著感激之情。 很快她看到自己從房子里走了出來,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裘衣。 外面下著很大很大的雪,她看到有貴女在嘲笑她,在對她指手畫腳,但是卻不敢真的對她做什么。 再然后她看到自己死了,倒在厚厚地雪地里,鮮紅的血濺在白白地雪上,就像是盛開的大紅牡丹,美艷極了。 班婳忍不住感慨,她果然是個絕世美人,就算是死,也死得這么凄美。 冬天的風刮起來帶著雪粒,不過夢里的班婳感覺不到冷,風聲嗚咽著像是女人的啼哭聲,她站在自己的尸體前,看著自己后背上插的那只箭羽,頓時恍然大悟,難道這是她上次那個夢的結局? 原來自己以后會這么慘? 不僅沒了爵位,連命都沒了? 幸好她身上這件白狐裘看起來很值錢,死得還不算太寒磣。 “咯吱,咯吱。” 后面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聲音又急又亂,就像是有人匆匆地趕了過來。 “主、主子,班姑娘去了。” 主子?誰? 班婳回頭,看到身后多了一個穿著黑色裘衣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露在袖子外的手瑩白如玉,就算看不到人臉,班婳也可以肯定,這一定是個極品美男。 她看不見男人的臉,但是卻聽到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可惜了。” 班婳點了點頭,確實挺可惜的,畢竟她這么美。 “京城里難得的一個鮮活人,厚葬了她。” 班婳長舒一口氣,看來不僅人好看,心眼也是挺美的。 男人忽然扭頭,仿佛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她,她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繁復的宮裙,得意地挺了挺腰肢。 只可惜對方并沒有看到她,而是以一種復雜的語氣道,“查清楚是誰干的,讓人……讓人照顧好她的家人。” “嘭!” 值夜丫鬟如意聽到屋內傳來響動,嚇得忙從榻上爬起來,快步跑進內室,然后就看到郡君穿著中衣呆愣愣地坐在桌旁,她的腳邊還躺著一只摔碎的茶盞。 “郡君,您怎么了?” “沒事,我就是做了一個夢,”班婳忽然抬頭對她笑了笑,“沒事,你去睡吧。” “外面涼,奴婢扶您去床上坐吧,如意多點燃了兩盞燈,讓屋里變得亮堂了一些,“時辰還早著呢。” 班婳躺回床上,對如意道:“世子昨夜什么時候睡的?” 如意愣了一下,她是郡君跟前的丫鬟,哪里知道世子院子里的事,于是只好老老實實的搖頭。 班婳也不介意,又道:“不知道家里有沒有上好的白狐皮,我要拿來做手套,做裘衣,做領子。” “您的庫房里只有幾張上好的火狐皮子,白狐皮卻是沒有的,”如意也不明白向來喜好色彩艷麗之物的郡君怎么突然想要白狐裘了,不過做下人的,只需要滿足主子的要求就好。 “我明白了,你去睡吧。”班婳把被子拉到下巴處,閉上眼睛想,不知道紅色的斗篷上面加一圈白色狐毛好不好看? 穿白狐裘里面配大紅宮裙,一定能把她的皮膚配得很好看,到了冬天她可以這么穿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