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眼見著辛娘眼帶鼓勵,便恭敬不如從命,挑了一大塊喂進嘴里。 那凝脂一般的口脂,入嘴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澀味,又帶了幾分甜。 搖歡面色幾經變幻,堪堪忍住要吐舌頭的沖動,連忙端起已經晾涼了的茶水一口灌了進去。 茶水還有燙,幸好她皮厚,幾口下肚總算緩解了嘴里的怪味,正欲開口,便聽坐在她左手旁的帝君輕笑了一聲:“別見怪。” 輕描淡寫三個字,是跟辛娘說的。 辛娘在霽玉樓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客人。聞言,得體的一笑:“姑娘天真爛漫,倒是難得。” 搖歡聽不懂他兩的你來我往,但也明白她又犯蠢鬧笑話了,當下撅起嘴,有些不高興了。 口脂不好吃,他們還笑話她! 尋川看著她氣鼓鼓的包子臉,目光從她透著些米分的臉頰落到她泛著濕潤色澤的雙唇上:“過來。” 話落,他抬手,修長的手指在口脂上輕輕一挑,示意她靠近:“我教你。” 搖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出于對帝君的盲目信任,雖猶豫了一瞬,但還是乖乖地把臉湊了過去。 隨后,她的嘴唇被輕輕碰了碰,搖歡正要低頭,被帝君另一只手捏住了下巴,瞬間動彈不得:“乖,別動。” 搖歡立刻就跟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乖巧得一動不動。 他微帶著幾分涼意的手指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指腹細膩,摩挲著她的嘴唇,撫過唇角,一寸寸地描繪出了她的唇形。 他的手指似帶了陣法一樣,從她唇上劃過時,卻讓搖歡心口止不住的有些發癢。 她有些想動,剛有這個意圖,帝君便似察覺了一般,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施力。 搖歡忍不住垂眸看去。 帝君唇角含笑,目光專注,袖間一縷似有若無的清香勾得搖歡不止心癢,連鼻子都癢了起來,她正想打個噴嚏,原本捏住她下巴以防她亂動的手指松開。 尋川抬眼看去。 搖歡唇色本就嫣紅,這口脂不掩蓋她的唇色,那微微的潤澤感倒是把她好看的唇形襯托得淋漓盡致,若是配上合適的妝容,怕是奪魂攝魄般驚艷人心。 他看得仔細,目光從她的五官上一一梭巡,最后再次落在他親手描繪的唇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克制地移開視線,端起桌上還未涼透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搖歡自個兒看不見,還是辛娘拿了銅鏡過來她才看到口脂的效果。 她無師自通地抿了抿唇,那嬌艷的顏色勻開,就像是盛開的芙蓉。搖歡捧著臉,簡直要陶醉在自己的美色里。 辛娘見她喜歡,笑道:“這口脂是我自己做的,姑娘若喜歡,再拿幾盒,算辛娘送你的見面禮。” 她說要送,搖歡也不跟她客氣,讓辛娘把自己要的東西都包起來送到客棧里。 辛娘朗聲應著,也喜歡極了搖歡這種爽直的性格,店里的丫頭打包好,霽玉樓管賬的秀才一手背在身后走上前來,報上賬目。 搖歡對金錢沒有概念,她不知道金葉子,金元寶,金條的區別,正往香袋里摸,帝君已經遞出了金條,替她結了賬。 搖歡心里高興,覺得那筆分手費果然沒有白給! 辛娘見兩人看著都是闊綽的財主,便生了結交成常客的心思,收了銀,讓店里的丫頭上了些點心,留搖歡敘話。 搖歡剛來長央城,還不熟悉,見辛娘好說話,便也存了打聽的心思,邊嗑著瓜子邊往對面的萬花樓飛了個眼神:“這萬花樓就是逍遙窟嗎?” 辛娘一堆話家常的話還未出口就被搖歡一句堵了回去,她神色尷尬地看了眼坐在搖歡身側低頭品茗,似根本沒有聽她們二人說話的尋川,干笑了一聲:“我真是從未見過你這般的姑娘,搖姑娘既不是本地人又是哪里的人?” 搖歡咔咔咔嗑著瓜子,簡直停不下來,聞言,歪著腦袋想了想:“山里?”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辛娘猜想是她不愿意說,便換了個話題:“姑娘來長央城是探親還是游歷山水?” 回應她的是片刻不停地嗑瓜子聲。 辛娘靜了靜,沒說話了。 半晌,搖歡終于嗑完了滿滿一疊瓜子,眼看著天色漸黑,決定去對面萬花樓轉轉。 辛娘送著二人到門口,看搖歡直勾勾地看著對面已掛起紅燈籠的萬花樓,猶豫了下還是問道:“姑娘看著似對萬花樓格外感興趣,可是要尋什么人?” 話落,見尋川側目看來,那眼神明明毫無波瀾,也只是在她面上輕輕一落很快移開,卻讓辛娘覺得心頭被重重地壓了一下,莫名的有些恐懼,想要臣服。 她抿了抿唇,自知是遇上高人了。只是對方不提,她又看不透兩人的身份,也不會自作主張主動提及,思忖片刻道:“我的霽玉樓長央城無人不知,我也是自小在這里長大,若姑娘有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 搖歡因為辛娘送了她一堆好東西對她印象不錯,見帝君站得有些遠,便鬼鬼祟祟地湊過去,壓著聲音道:“我這會就有一事困惑了許久。” 辛娘見她神秘兮兮,一副商討大事的架勢,面上不由也凝重了幾分,正色道:“姑娘你說。” 搖歡問:“口脂為什么不能吃啊?” 辛娘一怔,心里陡然升起一絲怪異的無力感。 她這會再騙自己搖歡只是天真爛漫自個兒也不會信了……這分明是缺心眼! 但辛娘多會做人啊,扯了扯唇角,揚起個曖昧的笑容:“其實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不是給你吃的。” 搖歡豎起耳朵。 只聽辛娘咬著聲音,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告訴她:“口脂一般都是給為你描唇的男人吃的。” 搖歡暗瞥了眼帝君,有些吃味:“可在我嘴上了,他怎么吃?” 辛娘掩著唇“咯咯”嬌笑了兩聲,賣了個關子:“你今晚啊,自個兒問問他。” 搖歡冷漠臉:“哦。” 辛娘不告訴搖歡,搖歡也不強人所難。跟著帝君繞出了碑坊,她才拉了拉帝君的袖子。 街道兩側的商鋪三三兩兩的在關門,就連行人都漸漸少了。天邊的暮靄猶帶著幾分亮光,把如墨般席卷而來的夜色襯得更加匆忙。 尋川停下來,無聲地用眼神詢問:“何事?” 搖歡拉出鎖骨間的那串石頭項鏈:“帝君,從我進霽玉樓開始,這串項鏈就一直在發燙。可我覺得辛娘不是壞人,也不知是何原因。” “她是玉石成精,雖遮掩了氣息但瞞不過我。”尋川的目光落在搖歡鎖骨間那條項鏈上:“霧鏡與她因是有些淵源的。” 搖歡知道霧鏡來無名山前游歷過很多地方,也經歷過很多事情,只是關于她的事,霧鏡絕口不提,搖歡也不是咄咄相逼的人,霧鏡不想說的她便不問。 可這會有些后悔,她應該多問問的,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無所知。 搖歡無精打采地項鏈放回去,嘆了口氣,心思沉沉:“霧鏡就跟謎一樣,我好難過。” 尋川勾了勾唇角,到底沒忍住,輕笑了一聲,戳穿她:“直說,想做何事?” 聞言,搖歡眉眼一亮,那笑容熠熠生輝,讓人險些無法對視。她興高采烈地搓了搓手,學著下午辛娘前夫進萬花樓的樣子,一副登徒子模樣:“逛萬花樓!” 尋川沒有直接拒絕,搖歡對任何事好奇他是知道的,只是這萬花樓…… 他抬眸看向遠處倚坐在門口木欄上的幾位衣著“簡陋”的女子,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你知道萬花樓是什么地方嗎?” 搖歡又不是癡傻,其實是有些知道的。就跟霧鏡之前提過的迎春樓,紅袖閣差不多,都是凡間男子尋歡作樂的地方。 她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抱著去打探霧鏡下落的想法。只是這些,她不用說,帝君估計也知道。所以她索性也不廢話,雙手合十遞到帝君的面前:“帝君要是不許的話就把搖歡的雙手雙腳綁了吧,它們不聽我的。” 小壞龍。 尋川曲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聽她痛呼一聲,這才解氣:“走吧。” 尋川雖同意搖歡進來逛逛,但并不打算久留。所以,也沒帶著搖歡從正門走進去,他原地掐了個隱身訣,搖歡眼前風聲一起,再睜開眼時,已經站在了萬花樓內。 今晚的萬花樓,高朋滿座,異常熱鬧。 萬花樓兩側樓梯的正中央設了一個臺子,花團錦簇,看著格外惹眼。 搖歡這會還新鮮著隱身訣,看著誰不順眼就去他面前翻個白眼做個鬼臉,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她仰頭看見站在二樓的辛娘那個和離的前夫,這才收斂了玩興跟上去。 辛娘的前夫正手舞足蹈地和站在他身旁的貌美女子說話,那女子顯然不想搭理他,撇開他徑直往廊檐的盡頭進去,走到最后一間房,推開門抬步邁了進去。 辛娘前夫快走幾步抵住小美人正欲關上的房門,被那貌美的姑娘一瞪,渾身都酥軟了一般,面露癡迷。 下一刻,辛娘那前夫掏出一顆金花生,癡笑著慢慢放進了貌美姑娘飽滿的胸脯間,正正好卡在她的乳/溝里。 搖歡看得目瞪口呆,被帝君抬手遮住眼睛前,還不禁感慨:“我怎么沒想到銀錢還可以放那里……”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驀然出現的女聲嚇得正在*的二人臉色一變,連忙看向門口。 門口別著一盞六角梅花宮燈,走廊里正有一絲風掠過,那燭火輕微的晃了晃。那條幽深的走廊此刻看上去便如一條寂靜無人的小路,莫名透出幾分陰森之感。 辛娘那前夫最是膽小怕事,沒看見人影,又聽剛才那女聲近在眼前,腦子里立刻閃過一個念頭,頓時嚇得面如土色,趕緊下跪求饒:“辛娘?可又是辛娘派來的……我錯了,我今日不該去霽玉樓鬧事。大仙,我錯了我錯了……” 說話間,已經連連磕頭點地,為表誠意,每次額頭撞在地面上都格外的用力,那“砰砰砰”的撞擊聲聽得搖歡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么撞腦袋,真的不會撞成豆腐渣么…… 搖歡雙手拉下帝君遮掩在她眼前的那只手,見辛娘的前夫整張臉已經通紅,忙阻止道:“行了,你別磕頭了,我又不吃你。” 她對辛娘有些好感,是以這會便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想為難和她有關的人。 聽得這個聲音再次響起,原本只是將信將疑的貌美女子也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面無血色地警惕張望著,渾身瑟瑟發抖。 搖歡平日里惹是生非,頂多就是拍拍花草妖精的腦袋,再偷點她們攢著的零嘴,不然就是抬腳拌她們一腳,再過分些也就是掏了鳥蛋抱回家煮著吃,從未真的傷她們的性命。 是以無名山里的妖精雖大多厭惡恐懼她,卻沒有一個擔心會被搖歡會真正的傷害她們。她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做著各種壞事,心地卻還是好的。 這會看著兩人在她面前跪著,還磕頭叫著大仙,她舒暢地瞇起眼,目光落在門后掛在門板上的桃木枝,輕咳了一聲道:“你們無須害怕,我是桃木仙子,不會害你們性命,只需你們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兩人神色疑慮地看向門后那截桃木枝,齊齊松了一口氣。 那貌美女子盈盈地伏地一拜,神色頗有些激動:“仙子可是聽見了我的請求才現身的?” 請求? 搖歡一頭霧水,她就是充數來的,哪知道什么請求? 她回頭看了眼一旁面色不悅的帝君,知道他這會有些不耐煩了,連忙道:“剛才你聽到辛娘,不知是因為何事?” 辛娘那前夫還在怔忪,聞言,連忙道:“仙子居然知道我那休離的前妻,可是她沖撞了你?” 半晌,見搖歡沒回答,想了想,又道:“仙子有所不知,我會和那辛氏和離便是因為她太裝神弄鬼,不守婦道。我數次碰到過她招來鬼魅,恐嚇于我,婦人如此視為不祥。她又多年無所出,日子過不下去我便休了她。不料休棄后,她竟也不回她在嶺山的娘家,竟拋頭露面開了霽玉樓……” 說到這,他本想抬頭看看仙子的反應。可一抬頭看到那根桃木枝,又陡然回過神,一時也忘了自己說到了哪,就這么沉默著跪在原地,沒再出聲。 尋川在聽到“嶺山”這個地名時,才懶洋洋地抬了抬眼:“你可聽過霧鏡這個名字?” 那聲音低沉悅耳,明顯是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