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凌霄聽了,氣得直罵娘。 朱贏卻反而冷靜下來,對鳶尾道:“去請尚嬤過來。” 尚嬤是劉蕓推過來的,才過了幾天,劉蕓臉上本就所剩無幾的青春色彩徹底褪去,如今看著,倒如個心如死灰的中年女子一般。 朱贏屏退眾人,張口就問:“尚嬤,有什么辦法能治福陽公主?” 尚嬤道:“福陽公主不用您治。” 朱贏不解。 尚嬤道:“福陽公主皇后所出,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她眼里,只要她想要,天下間就沒有她得不到的。這輩子栽過的最大的一個跟頭,怕就要算她的婚事了?!?/br> 朱贏道:“您的意思是,她和傅公子過得并不好?” 尚嬤點頭,道:“傅公子出身名門,涵養風度自不必說。便是真的惱了怒了,也能克制出三分彬彬有禮來??蓪ε匀吮虮蛴卸Y,那是教養好,對自己的妻子彬彬有禮……福陽公主是真的傾心傅公子,如何甘心得到人卻得不到心?這些年在駙馬府也是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奈何傅公子油鹽不進,夫妻二人漸行漸遠。福陽公主屢屢進宮到皇后面前去哭訴,說傅公子對她不好。皇后召傅公子進宮問話,傅公子家風嚴謹潔身自好,屋里既無通房也無小妾,不酗酒不賭錢,對福陽公主雖沒什么感情,卻向來是以君臣之禮敬著的?;屎笙氚l難,師出無名,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奈福陽公主三天兩頭地來哭,也是不勝其煩。那時其實是老奴提醒福陽公主,想解決問題,需從根源上想辦法,福陽公主這才想起公主您來?!?/br> 朱贏:“……” 尚嬤接著道:“從那時起福陽公主便攛掇著皇后為您指婚,可一來那時您尚未及笄,二來朝中也沒什么品行不端相貌丑陋的大臣能尚公主,于是便拖了下來。恰在此時,皇帝有意籠絡瑯琊王。緬州離帝都數千里之遙,瑯琊王與皇帝又是互相猜忌的關系,而且聽說瑯琊王還有個粗魯好武的兒子二十一歲了尚未婚配,于是這樁‘好姻緣’便落在了您頭上。更甚者,為了讓傅公子有所顧忌,她們還將老奴安排到公主身邊,以便隨時掌握公主您的情況。老奴不知傅公子心里對您究竟是何想法,但自從賜婚的旨意下達后,老奴瞧著傅公子似乎沉郁了不少,但對福陽公主,態度倒的確有所軟化。 老奴臨行前,福陽公主曾甚為得意地對老奴說,別讓您過得順心就成了??蛇@段時間下來,見那邊動作頻頻,只怕張正也通過某種方式將公主在此的遭遇傳回帝都去了。福陽公主與傅公子必然關系再度惡化,才會這般喪心病狂地對付您。她的心性老奴了解,無非是‘我不好過,旁人也別想好過’罷了,手段殘酷,也算她的一大特點。她派人殺張正,無非兩個目的,第一,斷您一條臂膀,順便震懾您。第二,警告傅公子,他的小動作她并非不知,更不是毫無辦法。張正無辜喪命,必然引起傅公子劇烈反彈。福陽公主對傅公子執念已深,不用旁人推波助瀾,自己就足夠將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是以,老奴才說,福陽公主不必您來治,您也治不了她。普天之下,惟有傅公子一人治得了她。” 朱贏:“……”這算現身說教“愛上一個人,就是給了他傷害你的權利”么? 她有些無力地倚在桌沿,道:“這樣說來,只要傅公子一日不與她恩愛甜蜜,我便永無寧日了?!?/br> “公主能不能有安穩日子過,只看兩點。第一,世子爺手腕如何?強硬回擊,將事情鬧大直至上達帝聽,皇帝為顧全大局,自然會制止福陽公主繼續胡作非為。第二,能不能找出福陽公主安插在瑯琊王府的釘子,這個釘子若只是個下人,福陽公主偃旗息鼓了,她/他自然也就失去了價值。可若這個釘子不是下人……”尚嬤與朱贏目光交匯,意思不言而喻。 其實這一點朱贏也已想到了,若不是福陽公主在瑯琊王府有人,穆王妃不可能知道張正是傅攸寧送的。 可就在剛才她還有另一種猜測:張正此事,會不會是尚嬤的手段? 以尚嬤心思之深,即便她一開始不知道張正是傅攸寧的人,這段時間下來也該猜出張正無論如何不會是福陽公主的人。她被福陽公主廢了一雙腿,立志要報復福陽公主。在她知道張正是傅攸寧的人之后,殺張正能激化傅攸寧與福陽公主的矛盾,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 可是……真的會是她嗎? 朱贏正胡思亂想,便聽尚嬤悠悠嘆了口氣,問:“公主,您是不是在懷疑老奴?” 朱贏愣了一下,道:“曾懷疑過,但現在不懷疑了?!?/br> 尚嬤抬頭看她:“哦?為什么?” “因為您是個明白人,明白人會做明白事。”朱贏也是瞬間想通的,即便此事她計劃得滴水不漏,可有一件事是她無法掌控的,那就是,殺人兇手能不能順利逃脫? 如果殺人兇手不能順利逃脫,以尚嬤如今的情況,是否能讓一個人拼死為她守口如瓶?即便殺人兇手順利逃脫了,尚嬤人在王府,腿腳又不便,要安排此事,總需通過旁人。她能保證自己滴水不漏,可她能保證旁人也如她一般不露馬腳么? 而一旦事發,福陽公主她已然得罪,再得罪了她朱贏公主,天下之大,哪里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是以,想來想去,此事是她所為的可能性極小。 尚嬤笑了笑,看著朱贏道:“公主曾說不會、也無心于內宅的勾心斗角,可依老奴看,公主但凡肯努力一下,未必不能成材?!?/br> “……從小到大你抽他還抽得少么?哪次頂事了?延慶不在了,我只剩這么一個兒子,你還真想抽死他不成?”穆王妃捏著手帕激動地沖李承鍇喊道。 李承鍇鐵青著臉,死盯著一聲不吭的李延齡。 文靜姝扶著門框已經哭成了淚人。 “怎么回事?”朱贏輕聲問站在祠堂外一臉焦色的簡書等人。 簡書還未說話,那邊文靜姝忽然轉過頭來,見是朱贏,幾步竄了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往李承鍇那邊拖去,一邊拖一邊道:“你不是公主嗎?快去向王爺求個情,表哥都快被打死了?!?/br> 第95章 身孕 又忽悠你技術小哥呢,這個訂閱姿勢根本不對~ 若不是知道他是傅攸寧派來的,她定會留下他。 可最終,她能做的只是幫他與藥童辦妥了官憑路引,給足了盤纏,讓他自回帝都去。 鳶尾來跟她說人走了的時候,朱贏正捏著本書坐在窗下,木呆呆地看窗外那一排芭蕉。 “鳶尾,我是不是活得有點窩囊?”木了半晌,朱贏忽然問。 鳶尾:“……” 正好凌霄從門外進來,聽見這一句問,便大咧咧道:“公主,都快十六年了,您才反應過來吶?” 朱贏:“……” 鳶尾見凌霄一臉無所覺的模樣,正想對她使眼色,便見朱贏將書重重地往桌上一摔,起身便走。 “公主,去哪兒?”鳶尾追在后面問。 朱贏足下生風,一邊往門外走一邊道:“掙錢!掙夠了錢,雇幾個武藝高強的綠林好漢,把讓我窩囊的人砍個九九八十一段……”話還沒說完就生生地噎回了喉中。 凌霄正站在門內側,稍稍一探頭就發現世子爺正站在門外與朱贏大眼瞪小眼。 李延齡看著自己的小妻子,依然的眉籠煙月唇似紅豆,依然的眸橫春波鼻管玲瓏,可神情卻全然不似往日的嬌慵俏皮。 那股子攏也攏不住的煩躁與抑郁,絲絲縷縷地順著她的眼角眉梢往外溢,連瞪著他的目光都是隱忍而倔強的,猶如一只半張著利爪的小貓,擺出防御的姿態,緊繃柔軟的脊背,隨時準備攻擊,或者炸毛。 作為瑯琊王府的王世子妃,這樣的神情與姿態其實并不妥當,可李延齡看著這樣的朱贏,卻沒來由的心中一軟。 他屏退下人,迎上前來,低聲問:“趕走張正,便讓你這般不悅嗎?” 朱贏仰頭看他,這個初見面眉與眼都如刀一般的男人,此刻面對她,似乎連那天生狹長鋒利的眼角都柔軟了。 她慢慢吐盡了梗在胸口的那一股氣,道:“不悅倒不至于,只有覺著有些無力。有些人有些事,你不曾想要時,別人強加給你,你不能拒。當你習慣之后,別人強行剝奪,你也不能留。自己的生活,卻由得別人翻覆的感覺,真讓人抑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