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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世子妃生存手冊在線閱讀 - 第69節

第69節

    他聽奴才說明了來意,又看了公主的紋樣和對花色的要求,跟奴才說定制那樣的布料一匹四十兩起價。奴才一聽,比公主預計的二十五兩高出十五兩,便問他原因。他說定制要另外開槽制模什么的,奴才也聽不懂,于是就托言要寫信給主人商議一下離開了盛秀坊。

    奴才本想去盛秀坊下面的染坊織行打聽一下行情,誰知那白景勝防著奴才,不許奴才等人靠近染坊一步。奴才在外面守了幾天,好容易逮到一個出來打酒喝的染坊老師傅,就請他喝了頓酒。席間我問起染布之事,老師傅說青州坯布極其便宜,染布師傅工錢也少,一匹布從買回來到染好色賣出去成本不超過一兩銀子,再加上印花,一兩銀子加五百個銅錢撐破天了。白景勝一本萬利為富不仁,他們下面這些人不忿已久,不過都要養家糊口,所以才隱忍不言。奴才一聽便怒了,心想這白景勝不是拿奴才當冤大頭宰嗎?問明了錦和莊最好的染布師傅一個月工錢二兩銀子,最好的印花師傅工錢也差不多這個數,而這些人都是受雇于白景勝,非是他的家奴,奴才心里便有了計議。

    奴才當即給了那老師傅一兩銀子,讓他把錦繡莊下最好的染布師傅和印花師傅及他們的徒弟都約了出來,告訴他們我們這邊也想雇用他們染布印花,每月工錢三倍,問他們肯不肯跟奴才回來。那些師傅們雖是心動,卻也有顧慮,一是擔心奴才騙他們,二是擔心一旦自己遠行,家人生活無依,三是擔心白景勝與當地衙門關系好,他們這樣走了白景勝會報復他們家人。奴才當即預付了他們每人一年的工錢,并表明他們的家人可以跟他們一起過來,吃飯住宿我們全包。如此,他們便都同意了。

    奴才在船上已聽錦和莊的伙計說起當時正是青州新棉上市的月份,奴才拿了錢挨個村子去收。盛秀坊一匹坯布收價600個銅錢,奴才給800個銅錢,一匹布料的棉花500個銅錢,棉紗600個銅錢。消息一傳出去,附近十里八村的都趕著來給奴才送布送棉花,待到盛秀坊的人發現不對時,奴才已經收了三大船了。

    白景勝想找奴才的麻煩,與奴才同行的兩位兄弟功夫了得,他們沒討著好,于是便勾結了當地的縣太爺,攔著不給那些師傅和他們的家人開官憑路引。奴才正無計可施,恰好朝廷派往緬州的使船??吭谟裣a頭采買補給。奴才一打聽,知是來給公主您封賞的,當即亮了公主您給奴才的印信,托那位顧大人紆尊降貴替奴才去了一趟玉溪縣衙,這才將那幫人的官憑路引辦了下來。因著處理了一些后續事宜,奴才的船沒能跟朝廷使船同行,沒料到歸途中遇到罔象島的水匪,揚言不跟著他們回去就要鑿穿船底……”說到此處,三七猶為郁悶,他原意是為朱贏省錢,到頭來卻多搭進去三千兩銀子,這趟差,算是辦砸了。

    朱贏沉默了片刻,對三七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br>
    “公主,奴才沒經您同意自作主張,給您添了這許多麻煩,奴才真是……無臉見您。”三七自覺辜負了朱贏對他的信任與看重,難過得想哭。

    “先去好好睡一覺,有什么話明天再說。”朱贏安慰他道。

    三七垂頭喪氣地出去了。

    朱贏在房間里踱步。不多時,凌霄進來,手里拿著一份賬簿幾張銀票,給朱贏道:“公主,三七讓交給您的,說是遇著水匪時他藏在了布里,沒給水匪搜去,還有五十九兩銀子被水匪搶去了。

    朱贏接過一看,銀票共計一千八百兩,合著三七運回三大船的棉花棉紗和布以及那么多人,才花了一千一百多兩銀子。

    她翻開賬簿,只見所有賬目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一頁一總結,貨物數量與銀錢總數分門別類,分毫不差。

    朱贏問:“他為何不自己給我?”

    凌霄道:“看他眼圈發紅,怕是回屋哭去了?!?/br>
    朱贏搖頭失笑,嘆道:“這樣的心理素質可不行啊?!?/br>
    其實她哪里是怪三七,不過是覺得肩上壓力陡增,有些擔心自己應付不來罷了。

    就好比她原本只想做個賣衣服的淘寶店主,現實卻逼著她必須從開紡織廠開始一樣,這廠長和店主,企業家和小商販,能是一個層次么?

    雖然她也不是沒想過自己開染坊染色印花,不過那都是后話,如果市場還沒打開就這樣大手筆,虧了怎么辦?目前她沒有別的來錢的行當啊。

    可如今卻是趕鴨子上架,而且不上還不行。別的不說,那五六十號人背叛了白景勝跟著三七來了這里,如果她不要,他們回去還有活路么?

    朱贏糾結半晌,倔性上來,心想:去他娘的,干就干!就算賠了,至少我盡力了!

    次日一早,鳶尾端著早點進房時,就見朱贏一腿站在地上,一腿從后面翹至頭頂,兩只胳膊向上伸展,手抓住翹起的那只腳,整個人就像個棍子頂著一個圈。

    鳶尾道:“公主,好久沒見您做這個了,又要戰斗么?”

    朱贏繃住動作,道:“沒錯?!?/br>
    “這次對手是誰?”

    “我自己?!?/br>
    鳶尾:“……”

    用早點的時候,朱贏忽想起一事,問鳶尾:“枸杞還沒消息嗎?”

    鳶尾搖搖頭,道:“派出去的人打聽到曾有人看到她與西市的馬販子在一起,但是之后似乎就沒人瞧見過她了?!?/br>
    朱贏疑惑,當日因著手里并沒有枸杞的身契,她只是給了她一些銀兩就將她放出了王府。后來有了她的身契之后,她已經消了她的奴籍,想將身份文契給她,卻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人。按理說沒有身份文牒,她連城都出不了,能去哪兒呢?

    用過早點之后,朱贏派人去打聽甘棠村附近有沒有什么大面積的荒地或是劣等田地。既然要開染坊,還有那么多棉紗棉花要織成布,那就買地建廠吧。之所以選在甘棠村,一來這村子大,雇工容易,二來這村子離永定埠近,萬一將來做大了全國各地都來她這里批布,運輸也方便。

    將院子里一天的事務都做好安排之后,她把三七叫了過來。

    第一句話就叫三七如遭雷劈般僵在了當場。

    “三七,你以后別在這院子里了?!?/br>
    須臾之后,三七回過神來,眼淚便撲簌簌地掉下來了,跪在地上抱著朱贏的小腿嚎:“公主,奴才知道錯了,您別發賣奴才。奴才跟了您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公主。干娘不要我了,您再不要我,我活著還有什么勁兒啊,還不如死了呢。如果您要發賣奴才,又何必去贖奴才呢,就讓奴才死在桐江里算了……”

    他閉著眼嚎得正起勁,耳邊忽傳來“哧哧”的笑聲,睜開淚眼一看,發現鳶尾鄭嬤凌霄等人都看著他笑呢。

    三七:“……”這氣氛不對啊。

    朱贏一腳蹬開他,罵:“還好意思說跟著本公主這么多年?合著這么多年下來,本公主在你心里就是個一言不合翻臉無情的人是吧?”

    “不是,可是公主您好好的說什么不讓奴才在院子里了,奴才不是心里發慌嗎?”三七擦擦眼淚小聲辯解。

    “瞧你這點出息!”朱贏深諳他一言不合就化身鼻涕蟲的本事,懶得懟他,直接將桌上的身份文契并一封聘用合同交給他,道:“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朱贏的奴才了,而是我外聘的掌柜的。奴籍已給你消了,身份文書你自己拿好,這份聘用文書你仔細看看,若有意見可以提。”朱贏說得口干舌燥,伸手端過茶杯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卻見三七拿著那幾張紙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朱贏伸手摸一下臉,問:“看什么呢?”

    “公主……”三七一張口,眼淚卻又掉了下來,他也不擦,趴地上恭恭敬敬地給朱贏磕了三個頭。

    朱贏:“……”又不是生離死別,至于嗎?

    磕完了頭,三七將身份文契和聘用文書塞回朱贏手里,抹一把眼淚道:“當初我娘為了救我爹把我賣進宮,我雖不怨恨,卻也不想看他們愧疚,所以這輩子就沒想過要回去。在燕貽閣咱們五個一呆便是這么多年,說句大不敬的話,奴才早就把公主、鄭嬤、凌霄和鳶尾當做奴才的家人了。奴才這輩子別無所求,就是不想再離開家、離開家人。奴才是個挨過刀的,便放出去了也成不了家,脫不脫奴籍的奴才不在乎。公主想要奴才做什么,吩咐一聲便是,又是脫奴籍又是聘書什么的反倒顯得公主不把奴才當自己人了。奴才傷心,奴才不干!”

    朱贏:“……”把手里幾張紙卷巴卷巴卷成棍狀,上去就在三七的頭上抽了一下,罵:“你個死奴才,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是吧?有本事你出去開去啊!自己拉的屎自己不鏟,想讓本公主給你鏟,當本公主免費鏟屎官???”罵一句就抽一下,把旁邊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罵完了也抽完了,朱贏問:“這下滿意了?”

    三七咧嘴一笑,道:“滿意了?!?/br>
    有這么個欠抽的奴才,朱贏也是無奈,苦口婆心道:“三七,觀你此番青州之行,知道貨比三家,知道打聽行情,知道挖人墻角,知道巧拉關系,知道抓住機會先斬后奏,有膽有識有勇有謀,便是我親自去,也不見得能有你的作為。你天生就是個做生意的料,跟我在后院白白埋沒了你。如今你拉了這許多棉紗回來要紡織成布,帶了這許多人回來要安排活計,公主我正值用人之際,你不去誰去?再說這身契的事,我有意讓你擔當大任,將來未免要出去交際,你若不脫奴籍,如何與人相處?如何取信于人?你與家人的親近莫非只限于朝夕相對常伴左右,而不包括擔起責任獨擋一面么?”

    朱贏話音方落,三七一把抽出她手中的身份文契和聘用文書,咋呼道:“公主,您下次能不能根據奴才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好安排一下說話順序,一驚一乍地嚇死奴才了。”

    朱贏:“……”你慫怪我咯~

    接下來的日子朱贏忙得陀螺一樣,租地、丈量土地面積,找人設計廠房,請泥瓦匠,買磚石木料,找木工打紡車和織機……用一句廣告詞形容那就是“根本停不下來”。直到一個月后,她偶然間去仙客來視察裝修進展,發現那個一條小魚破浪來的江虞委頓在大廳一角,驚問:“壯士,你怎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