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朱贏:“……” 李褀念:“不是罵你。” 朱贏拭了拭額上冷汗,諄諄教誨:“孩子,當你想做一件事的時候,首先應該想一下做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沒錯,你已經十二歲了,是個小男子漢了,許多大人能做的事都難不倒你。或許你也沒考慮那么多,只想逞一時之快,可是你想過你母親么?你不怕承擔的那個后果,你母親能夠承受么?” 提起母親,李褀念沉默下來,表情糾結。 朱贏見狀,輕聲道:“其實想報復一個人,又何必一定要她死呢?” 李褀念轉頭看她,問:“你什么好辦法?” 為了阻止這個孩子誤入歧途,朱贏也只好犧牲一下溫柔善良純潔無瑕的個人形象了,壓低了聲音賊眉鼠眼道:“來來來,讓嬸娘傳授你家傳絕學《降賤十八招》。” 龍臺府的大堂上一片鬼哭狼嚎,一頓板子下來,終于有人招了。 “是……是趙大爺讓草民出來作證的,草民只收了他十兩銀子,旁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更夫一把老骨頭了,不過才挨了兩下板子便捂著屁股大聲叫喚起來。 虞霖洲喝命衙役住手,盯著更夫問:“哪個趙大爺,他如何買通你做假證?從速招來。” 更夫抹一把痛出來的眼淚,道:“就是趙長貴趙大爺,他娘在王府二奶奶身邊當差,很是得臉,他自己也是王府外院的一個管事。” 虞霖洲心中咯噔一聲,方才他已從周氏與許琳瑯口中了解當年二王子李延年與她家的那樁公案,如今這更夫又指證王府二奶奶身邊之人,莫非,此案真與王府二房有關? 若是真的,二房設計迫害三房,這絕對是王府羞于見光的陰私之事,卻被他當堂給審出來……虞霖洲頓覺捧了個燙手山芋,一個頭兩個大。 “今天上午,草民聽人說仙客來出事了,就過去看個熱鬧,不巧踩了趙大爺的腳。趙大爺一向跋扈,草民還以為要挨他幾巴掌呢,誰知他將草民扯到一旁,塞給草民十兩銀子,教草民出去作證。如不肯,他就要收拾草民。草民一時糊涂,加之趙大爺言之鑿鑿說那尸體就在仙客來,草民便出來作證了。”更夫苦著臉道。 “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虞霖洲此刻巴不得他是胡說八道。 更夫道:“草民也知那仙客來如今是王世子妃的產業,心里真的不想摻和這事,所以當時就留了個心眼,趁趙大爺不注意從他腰間偷了個耳扒子。”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銀錠和一只碧玉做柄的黃金挖耳勺。 衙役將東西呈了上去。 “這耳扒子據說是王府二奶奶賞給趙大爺他娘,他娘又給了他的。趙大爺常在人前顯擺,大人隨便去街上打聽一下,都知道這東西是他的。”更夫道。 虞霖洲看著那耳扒子沉吟不語。 后來又審了假尼姑,假尼姑據說也是收錢辦事,連對方是何身份都不知道,只覺得反正扶個老婦人告個狀也不犯法,于是便應了。 審到這里,其實就該傳趙長貴上堂當面對質了,可虞霖洲卻突然宣布退堂,將兩人犯暫且收監,自己帶著耳扒子便去了王府。 崇善院,周氏與許琳瑯回到凌霄分給她們娘兒倆的房間。許琳瑯關上門,扶周氏在床上躺下,這才覺得自己這一顆心終于落回了原處。 “琳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在衙門說的話都是真的嗎?”周氏一直抓著許琳瑯的手不放,仿佛一放手便再也找不著了一般。 許琳瑯捂著周氏的手柔聲道:“娘,是真的,都是女兒一時糊涂,被jian人所騙,好在現在都過去了,您別擔心了。” 周氏還有些驚魂未定,道:“若是如此,可要好好謝謝三奶奶,如非是她,咱們娘兒倆此番真是兇多吉少。” 許琳瑯咬了咬唇,道:“我會的,您放心吧。” 周氏點了點頭,似乎要睡了,可忽然又道:“琳瑯,方才在衙門有一件事我沒對大人說。” “什么事?” “那些人把我抓去后,許是因我眼盲,又或許原本準備事了就滅口,他們做什么事并沒有太避著我。在那個房子里,我好像……聽到你嫂子的聲音。”周氏道。 許琳瑯悚然一驚,問:“果真,您沒聽錯?” 周氏想了想,緩緩搖頭,道:“自你哥去后,這件事便如傷口一般刻在心上,片刻不能忘。她的聲音,我絕不可能聽錯。” 許琳瑯沉默。 “琳瑯,你說,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三奶奶?”周氏問。 “我們初來乍到,還是不要太多事了。先看他們查得怎樣,如果他們毫無頭緒,我們再說出來也不遲。”許琳瑯道。 周氏道:“好,聽你的。” 周氏自昨日被那幫人從古月庵接出,歷經威逼恐嚇,心中又擔憂許琳瑯的安危,一夜未睡,此刻便有些熬不住,和許琳瑯說不了兩句話便睡了過去。 許琳瑯給她蓋好薄被,在床邊坐了片刻,便來到窗下,伸手將窗戶輕輕推開一條縫,抬眼一望,滿園秀色撲面而來。 許琳瑯看著眼前濃麗的景色,腦中不由想起昨夜,那比她還小三歲的女子一臉倨傲地看著她:“許琳瑯,從這一刻起,你是我的人了。” 將計就計,詐死還生,故布疑陣,請君入甕。十五歲便有此手段和心性,她許琳瑯的確自嘆不如,不過為奴為婢…… 如果一輩子為奴為婢,她要如何報復那些欺了她騙了她的人?那些人對她說“你與你娘只能活一個”,因為這句話,她是真的準備按他們要求死在王府的,事實上如非朱贏和侍衛兩次相阻,她也確實死了。可誰料,那幫人言而無信,不但要逼死她,還想逼死她娘,這口氣,讓她如何忍得下? 為一個報復李延年的機會而以性命作為交換條件,那是她心甘情愿。可動她母親,這個仇,如她兄長之仇,如不能報,她死不瞑目。 王府祠堂。 “……其實我爹以前不這樣的,不知道為什么,到了這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納妾也就罷了,還由著那賤人踩到我娘頭上,我娘能忍,我可不能忍!爹靠不住,當然只能靠我來保護我娘和我妹。原來我是準備一刀戳死那賤人,我就不信我爹能為了個妾要我償命。不過你說的也對,就算不用我償命,也難保我爹不把這筆賬記我娘頭上。唉,比起在這里,我還情愿呆在隆安(大旻帝都),雖然住得穿得吃得都不如這里,可那時爹沒有妾,也不會整天不見人影,對娘和我們兄妹都好。”朱贏犧牲個人形象果然有用,李褀念學了她的《降賤十八招》之后,自覺她與自己是一條戰線上的人,拉拉雜雜地跟朱贏聊了一下午。 對她們娘兒仨的遭遇,朱贏雖是深表同情,卻也愛莫能助,只得伸手摸摸李褀念的頭,很不厚道地建議:“別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好好用功讀書習武,沒事多去給你祖父請請安,攏不住你爹的心就去攏你祖父的心,只要你攏住你祖父的心,便是犯了什么錯,你爹也不能把你怎么著不是?再過個十年,你二十二歲了,即便有庶弟庶妹,年紀還小,你爹又年紀大了,家里還不是你說了算?到時候想整誰整誰,誰不聽話就關禁閉,關他個一年半載,看他老實不老實。” “然后每天就給他吃皮薄餡大不加料的豬油包,渴了給一碗淡鹽水。”李褀念接話。 朱贏:“……”怎么她的獨門絕技已經婦孺皆知了? 李褀念笑了起來,道:“嬸娘,跟你說話真痛快。下次你要是再來跪祠堂,可不可以派人跟我說一聲?我再去扇那賤人兩耳光,然后過來跟你作伴好不好?” 朱贏:“……”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好容易跪完了祠堂,朱贏腿基本廢了,坐著滑竿被人抬回崇善院。 鄭嬤拿著藥油,一邊給她按摩膝蓋一邊叨叨:“造孽,動不動就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地跪,要是跪壞了可怎么辦?公主,凌霄說你在外頭又不曾真正露臉,王爺面前你都能據理力爭,為什么到王妃面前反倒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