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李延齡聽完穆小峰的匯報,長眉凜得像兩把即將砍出去的刀。一回頭見朱贏正看著他,他強(qiáng)自控制住了情緒,對她道:“張正叫人殺了。在家等著,這次,我給你交代。”說著,帶著穆小峰一干人等,轉(zhuǎn)身就走。 朱贏心里亂糟糟的,想起早上還見過張正,就這么一會兒工夫,人就沒了,怎么想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三七不在,朱贏的消息閉塞了許多,她特意派個小廝出去打聽。 過了半個時辰那小廝回來,說張正和藥童都叫人給殺了,兩顆血淋淋的人頭還扔到了仙客來的門口。 凌霄聽了,氣得直罵娘。 朱贏卻反而冷靜下來,對鳶尾道:“去請尚嬤過來。” 尚嬤是劉蕓推過來的,才過了幾天,劉蕓臉上本就所剩無幾的青春色彩徹底褪去,如今看著,倒如個心如死灰的中年女子一般。 朱贏屏退眾人,張口就問:“尚嬤,有什么辦法能治福陽公主?” 尚嬤道:“福陽公主不用您治。” 朱贏不解。 尚嬤道:“福陽公主皇后所出,自小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在她眼里,只要她想要,天下間就沒有她得不到的。這輩子栽過的最大的一個跟頭,怕就要算她的婚事了。” 朱贏道:“您的意思是,她和傅公子過得并不好?” 尚嬤點頭,道:“傅公子出身名門,涵養(yǎng)風(fēng)度自不必說。便是真的惱了怒了,也能克制出三分彬彬有禮來。可對旁人彬彬有禮,那是教養(yǎng)好,對自己的妻子彬彬有禮……福陽公主是真的傾心傅公子,如何甘心得到人卻得不到心?這些年在駙馬府也是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奈何傅公子油鹽不進(jìn),夫妻二人漸行漸遠(yuǎn)。福陽公主屢屢進(jìn)宮到皇后面前去哭訴,說傅公子對她不好。皇后召傅公子進(jìn)宮問話,傅公子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潔身自好,屋里既無通房也無小妾,不酗酒不賭錢,對福陽公主雖沒什么感情,卻向來是以君臣之禮敬著的。皇后想發(fā)難,師出無名,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奈福陽公主三天兩頭地來哭,也是不勝其煩。那時其實是老奴提醒福陽公主,想解決問題,需從根源上想辦法,福陽公主這才想起公主您來。” 朱贏:“……” 尚嬤接著道:“從那時起福陽公主便攛掇著皇后為您指婚,可一來那時您尚未及笄,二來朝中也沒什么品行不端相貌丑陋的大臣能尚公主,于是便拖了下來。恰在此時,皇帝有意籠絡(luò)瑯琊王。緬州離帝都數(shù)千里之遙,瑯琊王與皇帝又是互相猜忌的關(guān)系,而且聽說瑯琊王還有個粗魯好武的兒子二十一歲了尚未婚配,于是這樁‘好姻緣’便落在了您頭上。更甚者,為了讓傅公子有所顧忌,她們還將老奴安排到公主身邊,以便隨時掌握公主您的情況。老奴不知傅公子心里對您究竟是何想法,但自從賜婚的旨意下達(dá)后,老奴瞧著傅公子似乎沉郁了不少,但對福陽公主,態(tài)度倒的確有所軟化。 老奴臨行前,福陽公主曾甚為得意地對老奴說,別讓您過得順心就成了。可這段時間下來,見那邊動作頻頻,只怕張正也通過某種方式將公主在此的遭遇傳回帝都去了。福陽公主與傅公子必然關(guān)系再度惡化,才會這般喪心病狂地對付您。她的心性老奴了解,無非是‘我不好過,旁人也別想好過’罷了,手段殘酷,也算她的一大特點。她派人殺張正,無非兩個目的,第一,斷您一條臂膀,順便震懾您。第二,警告傅公子,他的小動作她并非不知,更不是毫無辦法。張正無辜喪命,必然引起傅公子劇烈反彈。福陽公主對傅公子執(zhí)念已深,不用旁人推波助瀾,自己就足夠?qū)⒆约赫勰サ猛床挥J且裕吓耪f,福陽公主不必您來治,您也治不了她。普天之下,惟有傅公子一人治得了她。” 朱贏:“……”這算現(xiàn)身說教“愛上一個人,就是給了他傷害你的權(quán)利”么? 她有些無力地倚在桌沿,道:“這樣說來,只要傅公子一日不與她恩愛甜蜜,我便永無寧日了。” “公主能不能有安穩(wěn)日子過,只看兩點。第一,世子爺手腕如何?強(qiáng)硬回?fù)簦瑢⑹虑轸[大直至上達(dá)帝聽,皇帝為顧全大局,自然會制止福陽公主繼續(xù)胡作非為。第二,能不能找出福陽公主安插在瑯琊王府的釘子,這個釘子若只是個下人,福陽公主偃旗息鼓了,她/他自然也就失去了價值。可若這個釘子不是下人……”尚嬤與朱贏目光交匯,意思不言而喻。 其實這一點朱贏也已想到了,若不是福陽公主在瑯琊王府有人,穆王妃不可能知道張正是傅攸寧送的。 可就在剛才她還有另一種猜測:張正此事,會不會是尚嬤的手段? 以尚嬤心思之深,即便她一開始不知道張正是傅攸寧的人,這段時間下來也該猜出張正無論如何不會是福陽公主的人。她被福陽公主廢了一雙腿,立志要報復(fù)福陽公主。在她知道張正是傅攸寧的人之后,殺張正能激化傅攸寧與福陽公主的矛盾,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一點。 可是……真的會是她嗎? 朱贏正胡思亂想,便聽尚嬤悠悠嘆了口氣,問:“公主,您是不是在懷疑老奴?” 朱贏愣了一下,道:“曾懷疑過,但現(xiàn)在不懷疑了。” 尚嬤抬頭看她:“哦?為什么?” “因為您是個明白人,明白人會做明白事。”朱贏也是瞬間想通的,即便此事她計劃得滴水不漏,可有一件事是她無法掌控的,那就是,殺人兇手能不能順利逃脫? 如果殺人兇手不能順利逃脫,以尚嬤如今的情況,是否能讓一個人拼死為她守口如瓶?即便殺人兇手順利逃脫了,尚嬤人在王府,腿腳又不便,要安排此事,總需通過旁人。她能保證自己滴水不漏,可她能保證旁人也如她一般不露馬腳么? 而一旦事發(fā),福陽公主她已然得罪,再得罪了她朱贏公主,天下之大,哪里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是以,想來想去,此事是她所為的可能性極小。 尚嬤笑了笑,看著朱贏道:“公主曾說不會、也無心于內(nèi)宅的勾心斗角,可依老奴看,公主但凡肯努力一下,未必不能成材。” 第33章 情話 李延齡這一走,再回來已是十天過后。 他長途奔波風(fēng)塵仆仆,朱贏打發(fā)簡書等人伺候他沐浴更衣。 穆小峰等人自不可能有如此好的待遇,正在外面和凌霄講此行際遇。 許是覺著這次追兇之事干得漂亮,終于可以在凌霄面前揚眉吐氣了,穆小峰一波三折,講得口沫橫飛。 講到激烈精彩處,穆小峰一時忘乎所以,連軍營里的粗話都冒了出來:“……就這樣,那廝還是被我們押了回來。怎樣,看爺們*不?” 凌霄:“不看!”轉(zhuǎn)身就走。 穆小峰:“……”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凌霄走了幾步,又回頭大聲道:“流氓!” 穆小峰:“……”反應(yīng)過來了,直接石化。 見他被雷劈了一般傻在原地,凌霄心中暗笑,回房學(xué)給朱贏聽。 朱贏這才知為什么他們輯個兇要這么多天了。正應(yīng)尚嬤那句話,李延齡有意把事態(tài)搞大,直至上達(dá)天聽。 他們鎖定兇犯之后,一路圍追堵截,硬生生將人趕進(jìn)了隔壁崑州毗鄰緬州的眾望城。 兇犯手持公主府令牌與官憑路引,自然很順利便進(jìn)了城。 李延齡不能進(jìn)城,他也不想進(jìn),于是只在城外叫囂,讓守城將領(lǐng)把人交出來。 那人既與福陽公主有關(guān),守城將領(lǐng)自是不肯輕易交出的。 李延齡表明身份,并揚言若不將兇犯交出來,回去就頒王世子令,以后但凡在大旻境內(nèi)行兇的,只要逃到緬州,他瑯琊王府概不追究。 這話乍一聽有些賭氣性質(zhì)的荒謬,可仔細(xì)一研究,含義深刻。若是將來猋族進(jìn)攻大旻,算不算在大旻境內(nèi)行兇?概不追究,是不是就有合作可能? 這句話守城將領(lǐng)不敢接,只得一層層上報,最終都驚動了崑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