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找個借口告辭，孟氏絞著手局促道：“公主，上次……華勝之事，我委實不知情的。我也不知蓉華那丫頭怎么就摻和進(jìn)去了……我知道我這樣說你未必相信，可是……”她急得不知該如何措辭，眉頭都聳成了八字。

    朱贏一眼看去，就見她鬢角兩根白發(fā)，以她自己照鏡子的角度許是看不見，可是旁人卻看得清清楚楚。

    她伸手按住孟氏的手，柔聲道：“大嫂，你說我就信。”

    孟氏霍然抬頭看她，眼中泛起了感激的淚光。

    朱贏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場面，便道：“大嫂，你好好保養(yǎng)身子，孩子們還小，你得為他們保重才行。若有閑暇，來崇善院找我，只別是相對納鞋底，旁的我都能奉陪的。”

    一句話倒又引得孟氏笑了起來。

    出了輝先院，朱贏就將畫像給了三七，令他暗中去打聽。

    午飯過后，穆小峰過來向朱贏匯報追查進(jìn)展。

    原是秋尚齋一負(fù)責(zé)磨芝麻粉的伙計被人收買，那人謊稱他與另外一人在爭一筆生意，聽說那人最近在秋尚齋買芝麻粉，便央伙計給那人的芝麻粉里加點料，并言明這料只能讓那人輕微瀉肚，沒有力氣去與他爭生意而已。

    那人給伙計十兩銀子?；镉嬇氯思页粤酥ヂ榉蹫a肚會找上門來，那人說即便找上門來抵賴就是了。伙計貪錢，便應(yīng)了，認(rèn)準(zhǔn)了崇善院去買芝麻粉的仆婦，每次但凡她去，伙計便拿加了料的芝麻粉給她。

    只是伙計雖找到了，那叫他加料之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朱贏聽說張正已經(jīng)認(rèn)出毒物，正在配制解藥，便放心了些。

    不過這件事倒是讓朱贏認(rèn)識到，買個田莊真的很有必要，即便不為掙多少錢，至少保證自己每日食材安全。

    只是，自己目前手頭的錢怕是不夠，盤店鋪就花了一千多兩，接下來還要去定制布料，還要招木匠打貨架等等，事情一大堆，需得好好計劃才行。

    三七打聽到了朱贏畫的那丫頭，是啟賢院的一名四等丫頭，前兩日不知犯了什么錯，已叫羅氏給發(fā)賣了。

    尚嬤中毒這件事的所有線索至此全部斷掉，只知主謀是福陽公主，從犯劉蕓，主犯不知所蹤。

    朱贏深覺威脅，于是又備了份禮物，去啟賢院探望羅氏。

    羅氏正挺著肚子在院中散步，朱贏陪著她賞了會兒花，便說起此行目的，請她為自己介紹個可靠的人牙子。

    羅氏笑著應(yīng)承，說此事包在她身上，又對朱贏道：“下個月十一便是王爺五十五歲壽辰，三弟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往年這個時候，有事不回來也是有的。今年有了弟妹，可算有人為他張羅了?！?/br>
    朱贏：“……”下個月十一，離現(xiàn)在半個月都不到了好么，她還不知道這件事呢。

    因不知李延齡半個月內(nèi)是不是還會再回來，朱贏便寫了一封信讓穆小峰派人送去給他，就壽禮一事向他討主意。

    次日一早，朱贏起床時就被告知尚嬤醒了，于是用過早飯后急忙去看她。

    進(jìn)屋時就看到尚嬤躺在床上，鄭嬤坐在床沿，兩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朱贏：“……”這什么狀況？

    見朱贏來了，鄭嬤忙拭干眼淚，將位置讓給朱贏。

    “尚嬤，感覺如何？可好些了？”朱贏在床沿坐下，關(guān)切問道。

    尚嬤搖搖頭，自嘲道：“一輩子打雁，到頭來卻被雁啄了眼，陰溝里翻船，晚節(jié)不保啊?！?/br>
    朱贏見她意志消沉，便道：“我聽張大夫說了，那毒物其實極厲害的，但凡分量重一些，一次就夠致人于死地，而且絕對救不回來。想來下毒那人還是顧忌著尚嬤你的能耐，唯恐一次加多了被你瞧出來，所以才讓我們保下一條命來。尚嬤你也不要多想了，此事因我而起，不計如何，我會負(fù)起責(zé)任，絕不叫你白受這一場難?！?/br>
    尚嬤看著她道：“我們不過是半路主仆，如今我等同于半死之人，公主您就不必再為老奴掛心了?！?/br>
    “什么半死之人？”朱贏凝眉。

    尚嬤神情木然，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樣。

    鄭嬤在一旁道：“尚嬤雙腿動不了了，張大夫說是積毒太深的緣故，治不好?！?/br>
    中毒還能導(dǎo)致下半身癱瘓？朱贏一時驚詫。

    鄭嬤抹淚道：“給主人做牛做馬苦了一輩子，臨到老了，還要遭此厄運，真是作孽！”

    她與尚嬤差不多年紀(jì)，兩人都在宮里消耗了青春，如今無父無母無兒無女，見尚嬤如此凄慘，難免物傷其類。

    朱贏打量著尚嬤，見她雖面無表情，目光卻冷凝不甘，冷凝自是因為怨恨，而不甘……一個奴婢，與朱贏成為主仆不過數(shù)月，如今癱瘓在床不能動彈，凡是心氣高性子烈的，只怕都會自尋短見。

    朱贏沉思片刻，問：“尚嬤，你雙手還能動么？”

    尚嬤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淚痕，道：“能的?！?/br>
    朱贏松了口氣，道：“那便不礙了。我先叫人給你打個輪椅，如此便可下床活動，再慢慢尋訪名醫(yī)，說不定你這雙腿還有救。”

    “輪椅？”尚嬤聽說這東西能讓自己下床活動，雙眸一亮。

    “就是有兩個大輪子的椅子，雙腿不便之人坐在上面，可自己手推輪子前進(jìn)，或者讓人推著，都無妨。尚嬤，別自暴自棄，旁人想要你死，你偏不死，才是對她最大的打擊。俗語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好好留著有用之身，此仇，未必沒有得報的一天?！敝熠A道。

    尚嬤聞言，眼神中迸發(fā)出刀一般的凌厲來，不過卻沒說話。

    朱贏見她如此，知道暫時不必?fù)?dān)心她自殺了。恰此時丫鬟來報，說是二奶奶介紹的牙婆來了。

    第29章 世子又回來了

    牙婆來了之后，朱贏并未出面，只叫三七和鳶尾去處理此事。

    雖知買賣人口在這個朝代實是太過平常的一件事，但朱贏心里還是有些障礙，尤其是聽鳶尾說莊頭那一家哭得厲害。

    這也難怪，當(dāng)初福陽公主是為了給朱贏添堵才買下這一家人，一家子連肚子里的大小五口人，能干活的就那莊頭一人，此番被賣出去，大約就要妻離子散了。

    不過半個時辰，鳶尾和三七便回來復(fù)命了。那二十余人除了劉蕓都被發(fā)賣了，劉蕓留給尚嬤處理。鳶尾又按著朱贏的吩咐買下二十個十五歲上下姿色中等的丫頭，外加十個二十左右體貌康健的男仆。

    這個年紀(jì)的丫頭和男仆正當(dāng)用，故而價錢不便宜，鳶尾又心疼又費解，如果要買丫頭，小一點的不是更好調(diào)教？

    朱贏想的卻是，店鋪盤下來了，掌柜賬房先不說，導(dǎo)購小姐，伺候茶水點心的丫頭，還有門衛(wèi)，一個都不能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