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黃二丫搖頭道:“奴婢不識字。” 鳶尾看了看身契,問她:“你是否越州府白云鄉(xiāng)朱龍村人,在家中行二?” 黃二丫點點頭,道:“是,奴婢是朱龍村人,在家中行二。” 她們一問一答平平無奇,廳中眾仆役卻是心中大震:不是說身契不在朱贏公主手里嗎?這黃二丫也是從帝都陪嫁來的,為何公主手里有她的身契? “公主,是她的身契。”鳶尾將身契交給朱贏。 朱贏輕輕放在桌上,看著黃二丫道:“方才我說了,有提供線索幫我找出毒害尚嬤之人的,賞銀一百兩,脫奴籍還自由。如今你的身契在這里,銀子也在這里,待我查明柳葉是否與尚嬤之事有關(guān),再給你答復(fù)。” 盡管此事尚未有定論,黃二丫仍是激動不已,語無倫次地謝了,退到一旁。 朱贏掃一眼對柳葉怒目而視的仆役們,笑盈盈道:“不用這樣看柳葉,其實她也不算說錯,一開始,我的確沒有你們的身契,不過現(xiàn)在么……”她拿過旁邊那疊身契,青蔥似的手指彈了彈,忽道:“拿到這疊身契之后,我與你們之前做的筆錄比對了一番,發(fā)現(xiàn)一件有趣之事,身契里沒有柳葉此人,倒有個名叫劉蕓的。” 本來一臉驚疑的柳葉面色刷的白了,道:“這不可能!” 朱贏目光瞄向她,道:“反應(yīng)如此激烈,看來你認識這個劉蕓,或者,你就是這個劉蕓。” 柳葉,或者應(yīng)該叫她劉蕓才對,面色白的幾近透明,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這不可能,不可能……”她實在無法相信,即便福陽公主將陪嫁眾人的身契還給朱贏公主,她怎會將自己的身契也給朱贏呢?她可是福陽公主為了監(jiān)視尚嬤,或者配合尚嬤,特地從皇后宮里要來的宮女。 尚嬤之事與她有涉,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又將朱贏得罪了個徹底,這下她還有活路嗎? 想到這一點,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本來想與她一起回大旻去的那些人見她面色如土地跌倒在地,立刻明白,大禍臨頭了,忙跪在地上向朱贏求饒不迭。 朱贏討厭吵鬧,當(dāng)即對穆小峰道:“全都關(guān)到禁室去,明天找牙婆來發(fā)賣。”里面數(shù)莊頭那兩個孩子哭得最為凄慘,鳶尾知道朱贏心軟,偷偷看了朱贏一眼。 朱贏面不改色。她與這些人非親非故,彼此間比起主人與仆人的關(guān)系,更像上司與員工的關(guān)系。這幾個月她自顧不暇,對他們已經(jīng)盡量釋出自己的善意了,換來這么個結(jié)局,難道她還要賤到既往不咎,繼續(xù)關(guān)愛他們一輩子啊? 將那些哭鬧求饒的仆役們押走后,西花廳里又安靜下來。 朱贏看著一臉絕望的劉蕓,道:“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將你賣到最低賤的妓寮去。” 劉蕓眼里有了些光,心想朱贏公主到底心軟。 “待會兒好好交代,若有絲毫不實隱瞞之處,我會叫你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刑罰,比起它來,死,或者被賣去妓寮,都是一種解脫。”朱贏一字一句道。 劉蕓心如死灰地被拖下去了。 朱贏掃視廳內(nèi)一圈,眾仆役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唯恐自己方才的猶豫之色已被朱贏記在心里。 “看見了么?在我院中,你們唯一能夠信賴依靠的,只有我而已。旁人,不管她是誰,不管她許了你們什么,只要我不想放過你們,你們就別想如愿。我曾說過,我喜歡用賞錢和罰錢來解決問題,希望你們不要會錯意,以為我朱贏心慈手軟不舍得打殺。一旦惹到我要動手的地步,絕對讓你們悔不當(dāng)初。好了,今天就到這里,都散了吧。”朱贏揮了揮手。 眾仆役出去之后,鳶尾在一旁收拾東西,三七湊過來問:“公主,那個比死,比賣去妓寮更恐怖的刑罰是什么呀?” 朱贏:“不知道啊。” 三七:“……,那萬一劉蕓不招怎么辦?” 朱贏想了想,道:“關(guān)禁閉室,先關(guān)她個十年怎樣?” 三七:“還是每天淡鹽水,豬油包。” 朱贏點頭。 三七跪了:“這日子果然生不如死。” 第28章 主犯 教育完下人,朱贏照例去兩個傷病患房里走一圈。 凌霄用了最好的傷藥,傷勢恢復(fù)得還行,趴在床上一邊大嚼鳶尾給她的零食一邊中氣十足地大罵穆小峰,朱贏倒是不擔(dān)心她。只尚嬤情況不太好,一直都未醒。劉蕓是福陽公主的人,若此事真的與她有涉,顯然是福陽公主得知尚嬤背叛了她投向自己,故而殺她泄憤。如此,可真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了。 朱贏也不能理解福陽公主的腦回路,搶駙馬的人明明是她,怎么弄得好像自己跟她不共戴天了一般?在尚嬤告訴自己此事之前,她對當(dāng)年這樁公案毫不知情好么?難道僅僅因為當(dāng)年傅攸寧曾向皇帝求娶她朱贏,便值得她一直記恨到如今,非置她于死地不可?這公主病到底是有多嚴重啊啊啊! 穆小峰辦事還是很有效率的,不過半個時辰,就拿來了劉蕓的口供。 劉蕓的確在尚嬤的枕巾上動了手腳,而這用來動手腳的藥粉,卻是崇善院外面的一個丫頭給她的。具體哪個院的劉蕓不知,只知對方用的是當(dāng)初她和福陽公主約定好的聯(lián)絡(luò)記號。而且她負責(zé)的只是在尚嬤枕巾上下藥,讓尚嬤脫發(fā)而已,至于尚嬤中毒之事,她并沒有參與。 穆小峰兵貴神速,不用朱贏吩咐就已經(jīng)派人去秋尚齋追查芝麻粉了。既然尚嬤脫發(fā)是人為,那么毒一定在芝麻粉中。 朱贏自是不可能放過那個給劉蕓送藥粉的丫頭,于是親自去禁閉室看了劉蕓,據(jù)她描述手繪一張素描像,然后備了些禮物去輝先院看望孟氏。 輝先院看著比崇善院似乎略小一些,曲水回廊亭閣玲瓏,頗具幾分文人式的淡雅和秀致。 朱贏一行一路走一路看,快要到正居前,忽一容貌艷麗體格風(fēng)sao的豆蔻女子帶著倆丫鬟招搖而來,見了朱贏,翻了個白眼便擦肩而過。 朱贏:“……” 三七冷笑,對一旁領(lǐng)路的輝先院仆役道:“貴院真是好教養(yǎng)。” 那男仆見艷麗女子走得遠了,才訕訕道:“這是大爺新納的妾室,大爺心尖rou一般的人物,院里沒人敢得罪她。” 三七還想說什么,朱贏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話,一行徑直去了正居。 孟氏早迎了出來,她年近三十,文靜瘦弱,近來似乎又清減不少,笑起來眼角都有了皺紋。 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月,朱贏卻覺著她似乎老了數(shù)歲。 想來也合該如此,孟氏之父在大旻不過是個六品官,否則也不會拿嫡長女配瑯琊王質(zhì)子。在帝都時還好些,孟氏離娘家近,可時時走動來往,有什么委屈也能對爺娘兄弟傾訴,而李延壽身為質(zhì)子,自然處處低調(diào)不敢逾矩。可如今來了緬州,情勢立刻逆轉(zhuǎn),李延壽身為瑯琊王嫡長子,又是孫王妃所出,在瑯琊王心中分量自不一般,權(quán)勢地位一夕皆有。而孟氏卻遠離家鄉(xiāng)親人,自己年華不再,看方才那小妾的跋扈樣,只怕李延壽也是好色忘義之人,與她的夫妻之情不深。兩個孩子都在十歲上下,還未長成,不能護母。 朱贏原先還覺著自己可憐,可看到眼下的孟氏,才知什么是真正的無依無靠束手無策。 兩人寒暄片刻,便無話可講。朱贏覺著她可憐,想著自己與她也算半個老鄉(xiāng),這樣單純地來看她一回也是好的,還是不要拿畫像出來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