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簡宓有些回不過神來,在一陣茫然中被霍南邶拽了起來。 清唱的歌聲仿佛大提琴一般動人,略帶著幾分低啞和繾綣,磁石一般地吸引著簡宓的耳膜。 …… 舍不得我們擁抱的照片, 卻又不想讓自己看見, 把它藏在像框的后面…… 脖頸處的吐息輕撫著她的肌膚,寬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細腰,隔著一層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霍南邶粗糲的指節(jié),引導著她的身體隨著歌聲輕輕擺動。 陣陣戰(zhàn)栗襲來,簡宓不由自主地仰起臉來,看著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他的五官立體而深邃,一雙眼睛清亮,倒映著她的身影,薄唇緊抿著,只在嘴角微微勾了勾,笑容輕淺而溫柔。 胸口處的跳動一下強過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無法控制地脫離本體,奔向那個男人。 這應該是在做夢吧。 就讓自己在夢里沉淪片刻吧,一會兒就好。 簡宓迷迷糊糊地想著。 一曲終了,霍南邶很紳士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唇印下了一吻,微笑著道:“唱得怎么樣?給點獎勵吧?” 簡宓還有些懵懂,定定地看著他。 霍南邶的手上變戲法似的出來了一個骨質瓷盤,一塊小小的三角蛋糕擺在上面,底下是黃白相間的蛋糕,最上面是一層醬汁,醬汁上撒著幾塊芒果粒,精致得好像藝術品。 霍南邶用一只銀勺舀了一塊芒果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簡宓的嘴邊:“餓了吧?嘗嘗好吃不。” 簡宓下意識地張開嘴,芒果粒卷進了唇瓣,很甜。 霍南邶又舀了一勺蛋糕送入她口中,慕斯蛋糕特殊的口感仿如冰淇林,入口即化,綿軟異常。 可能是這個慕斯芒果蛋糕太好吃了,糖分在身體里發(fā)酵,蛀掉了簡宓腦中的神經,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暈陶陶的。被喂著吃了好幾口,最后一口一歪,果醬和蛋糕黏在了嘴角,她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去舔…… 臉龐被人捧住了,耳邊傳來了一聲輕嘆,霍南邶猝然吻住了她的嘴角,在蛋糕殘屑上打圈舔了舔,低聲道:“宓宓……你真好吃……” 簡宓只來得及輕唔了一聲,唇舌便被霍南邶盡數(shù)吞噬。 芒果的清甜,慕斯的香糯,還有簡宓柔軟的唇舌、甜美的蜜液,霍南邶用力地吸吮啃噬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把自己的印記融入簡宓的體內,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秋蟲驟然唧啾叫得急促了一陣,天上的浮云掠過,掩去了圓月的光華。 霍南邶放緩了侵略般的進攻,改成了輕柔的舔舐,舌尖在簡宓的領地靈活地挑逗著,追逐著,又趁著簡宓剛緩過神來的功夫,一下子又蠻橫地開始掃蕩著她的唇齒,如此反復往來了幾次,簡宓幾近綿軟地倒在了他的懷里,呼吸急促,眼神迷離。 霍南邶終于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的唇齒,轉而一下下落在了她的眉間、鼻尖…… “宓宓,你看,你心里有我,”他在她耳邊一聲聲地低語,“我們倆是最契合的,你愛我,我也愛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簡宓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一下子推開了他,后退了兩步,后背抵在了樹干上。 霍南邶愕然:“你怎么了?” 簡宓急劇地喘息著,用手背捂住了唇,好一會兒才開口:“沒什么,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霍南邶一個箭步抓住了她的手,又氣又惱:“簡宓!你別這樣騙你自己,你明明愛著我,怎么能和鄭柏飛好?你這不僅僅是在氣我,還是在害他,更是在害你自己!” “霍南邶!”簡宓帶著哭腔叫道,“你別太欺負人!愛你又怎么了?這世界上有愛情的婚姻破滅的多了去了,不少你和我兩個,沒有愛情的婚姻更能長長久久!” “誰說的?誰說的!”霍南邶氣急敗壞,“是你爸媽不恩愛還是我爸媽沒愛情?你倒是給我舉個例子看看!” “我……”情急之下簡宓還真舉不出什么例子來,“你以前的甜言蜜語多好聽,結果還不是全都是假的,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 “那我不說,光做。”霍南邶拽著她的胳膊就往里走,“你今晚就住在這里,明天一早我們飛回際安結婚,這次我要是再腦抽和你離婚,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簡宓使勁地去掰他的手指:“你……你松手……我不要——” 她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任憑霍南邶拖著她到了小樓門前。 霍南邶覺得不太對勁,回頭一看,簡宓的目光直勾勾地定在他的腦袋上。 他猛地一驚,后背起了一層冷汗。 簡宓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有些慌亂的眼神漸漸冷靜了下來:“霍南邶,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 ☆、第84章 芒果慕斯(八) 剛才簡宓還沒回過味來,現(xiàn)在仔細過濾一下霍南邶的言行,什么“你又要冤枉我”,什么“是你爸媽不恩愛還是我爸媽沒愛情”,什么“這次我要是再腦抽和你離婚”……每一句全是破綻。 她又羞又憤,抓著他的手腕用力一甩:“霍南邶,你還說你愛我,你愛的就是你自己吧!騙我為你擔心為你忙得團團轉看起來很好玩是嗎?我告訴你,我跟阿狗阿貓在一起都不和你在一起!” “和提拉米蘇在一起嗎?”霍南邶恢復了鎮(zhèn)定,笑嘻嘻地說,“那就買一贈一,捎帶上它的男主人。” “你——”簡宓盯著他的眼里毫無預警地涌上一層水光,牙齒咬出的唇印發(fā)白。 霍南邶一下子慌了神:“宓宓不是的,我剛才真沒全想起來,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剛才親你的時候才被雷劈了似的,把很多東西都連貫起來了!” “你騙人……”簡宓哽咽著說,“我一直提心吊膽的,怕你腦子好不了,你居然還騙我,住在醫(yī)院里裝頭疼失憶,你還演得真像……” “不是的,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霍南邶抱住了她,那強忍的嗚咽和眼淚讓他心都抽了起來,“你打我吧,以后我一秒鐘都不敢瞞著你了。” 簡宓用力地推開了他,后退了兩步:“我知道,你就是覺得我是你的甕中鱉、囊中物,我再怎么蹦跶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霍南邶,你其實就是把我當成一個耍著玩的玩具吧,想要我的時候甜言蜜語地哄著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尊重我,鄭老師比你強多了,他尊重我、引導我、愛護我,和他在一起我很舒服很自在,我為什么要回到你身邊來?和你在一起,那種窒息的感覺讓我暈頭轉向沒有了清醒的頭腦!我討厭你!要是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就好了!” 她用手背狼狽地抹了一把眼淚,掉頭就往外跑去。 身后一片靜默,霍南邶沒有追上來。 跑過轉角的時候,簡宓的眼神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樓道口飄忽了一眼,只見霍南邶筆直地站在門口,雙目定定地看著她的方向,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顯得幽深而哀傷。 簡宓一個晚上沒有睡好,霍南邶最后的那個身影莫名入夢而來,連帶著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等早上醒來的時候,夢都給忘得一干二凈,唯有霍南邶那道哀傷的目光如影隨形。 看著鏡子里眼下那濃重的青灰,簡宓有些沮喪。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碰見霍南邶就控制不住情緒,明明昨天可以處理得更好一些,就算他恢復記憶了,也可以得體地感謝一下那會兒他對自己一家的拔刀相助,感謝他對自己的一番情意,理智地表達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友好又堅決地表示無法破鏡重圓的決心。 結果呢? 那個軟弱哭泣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她心里隱隱明白自己在霍南邶面前反常的原因,可卻不敢去細想。 再想下去,她怕控制不住被她強壓在心底的那頭怪獸。 想想和他青梅竹馬的安意,想想那個盛氣凌人的外公,想想兩個人性格上無法調和的矛盾…… 簡宓終于振作了起來,把霍南邶拋到了腦后,拿出手機刷了刷,頓時眼前一亮:熱門話題下,非畫廊注冊了一個微博,以長微博的形式正式回應了網(wǎng)絡上甚囂塵上的流言。 長微博很寫實,沒有煽情的語言,而是以記錄的方式將成桐和周彤雨在簽約前和簽約后的成績一一用數(shù)據(jù)展示了出來,最后,非畫廊鄭重告知成桐和周彤雨,畫德比金錢更為重要,畫廊正在收集他們的違約證據(jù),一旦確鑿,將向法院起訴,絕不姑息,順便提醒各位收藏愛好者和各協(xié)會注意他們的合約問題。 長微博下很多謾罵的,不知道是那兩個人的粉絲還是水軍,簡宓看得揪心,趕緊給鄭柏飛打了個電話。 “放心吧,既然我選擇了正面面對,心里就有把握,”鄭柏飛笑著說,“而且,微博也并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他們難道以為占據(jù)了輿論的高度就能黑白顛倒了?最后的判決,還是要看法院的。” “要不要我也在微博上申明一下?” “不用,你出來反而不好,尤其是你這樣身份特殊的,既是一展成名的新人,又是我的學生,還在直播時當眾答應了我的求愛,你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錯的,千萬不能牽扯進來。”鄭柏飛叮囑道。 簡宓只好答應了,猶豫了片刻又道:“那個……我去問過霍南邶了……他說和他沒關系……” 鄭柏飛顯然松了一口氣:“沒關系就好,如果寧家插手了,我還真不知道會有多少勝算。” 到了下午,網(wǎng)絡上的風向有了微妙的變化。 藝大的官博發(fā)了嚴正聲明,聲明中嚴重譴責了網(wǎng)友“梧桐樹”的謠言,表明鄭柏飛作為藝大的副教授,向來敬業(yè)愛崗,教學嚴謹,師生之間教學相長、相得益彰。“我們相信鄭老師的人品,更敬重他在美術領域取得的成就,網(wǎng)友惡意造謠對老師和學校造成的惡劣影響,將保留追訴的權利。” 長微博下的轉發(fā)也不都是負面的了,鄭柏飛在藝大多年,帶出的學生也有幾千號人,有些也都站了出來,為他說話。 “支持鄭老師,我在學校四年了,老師的人品有目共睹。” “誰造謠啊,周彤雨當年怎么紅起來的,騙網(wǎng)友可以,騙我們這些明眼人就不行了。” “說鄭老師太嚴厲了不讓學生及格有可能,壓榨別人?說笑話吧?” …… 下午五點鐘的時候,華夏美術展的官博發(fā)了一條聲明:經過評委會多次慎重的面審、會審,我們全票一致認為,簡宓的作品《孟極幻蓮》《白澤逐云》均系本人所畫,簡宓的想象豐富、表現(xiàn)手法大膽,當之無愧地獲得本屆美術展的最佳新人獎,我們祝賀簡宓,并在此向慧眼識珠、為美術界培養(yǎng)了新人的鄭柏飛老師致敬。 當晚,鄭柏飛在北都最富盛名的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廳中定了一個位置,邀請簡宓共進晚餐。 這家米其林餐廳經營的是意式餐,餐廳的氣氛很好,燈光柔和得恰到好處,中間的小舞臺上還有個金發(fā)碧眼的姑娘在淺吟低唱。 餐廳的生意很好,因為起意突然,鄭柏飛預定的時候已經沒有包廂了,幸好大廳里以情侶居多,說話聲都壓低了,很是幽靜旖旎。 不愧為米其林二星,菜品非常精致,味道獨特,服務更是貼心。一碗白松露栗子湯香氣四溢,羊rou鮮嫩可口,鵝肝更是入口即化,就連主菜旁的配菜和醬汁也美味無比。 和鄭柏飛一起一邊聊天一邊享受美味,簡宓的心情輕松愉悅,嘴角的笑容也甜了幾分。 “館長和我說,你的畫有好幾個買家預訂了,讓我問問你有意出售嗎?有的話心理價位是多少?”鄭柏飛問。 簡宓有點興奮:“真的有人要買?我也不知道該賣多少錢……” “你這兩幅作品,應該都可以賣上六位數(shù)吧,”鄭柏飛笑著說,“炒作一下惜售一下,說不定能賣得更好,這個得讓余洋來運作了。” 簡宓吐了吐舌頭:“這么多?” “你繼續(xù)努力,以后說不定能超過我,”鄭柏飛調侃說,“到時候你不要嫌棄我就好了。” “怎么可能?”簡宓驚愕了,她看著鄭柏飛,眼里是滿滿的認真,“你不要被那兩個人冷了心,我想,像他們這樣無恥的一百個里面都找不出一個來,正好讓我們給碰到了而已。霉運過去了,以后就都是好運了。就好比我,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非畫廊都是我最信賴的家,而你永遠都是我最尊敬的老師。” 鄭柏飛的確被那兩個人冷了心,這幾天都在反思自己從前的言行,懷疑自己還要不要堅持發(fā)掘新人回饋社會的初衷。一聽簡宓的話,他的心里一暖,失笑道:“我也是糊涂了,是我說錯了,罰酒一杯。” 簡宓看著他一飲而盡,這才又笑了起來:“這才對嘛,你要是真的為了這件事杯弓蛇影了,才是正中了那兩個人的下懷呢。” “小宓,”鄭柏飛看向她的眼中滿是欣賞,“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么辦?” 簡宓的臉一紅,掩飾著低頭喝了一口杯中的飲料。 “有件事情得告訴你,”鄭柏飛輕嘆了一聲,“的確是我冤枉霍南邶了,他非但沒有落井下石,還去藝大和微博幫我斡旋了,寧氏娛樂那里他也去查了,可能有人假冒寧家的名頭在做事情,他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清除了這兩天的一些水軍言論,下午的時候輿論就有了明顯的逆轉。” 簡宓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悶聲應了一句:“不是就好。” “我一直在想著,我和他之間有什么差距,為什么你在他面前那么鮮活,在我面前總有點拘謹,”鄭柏飛有些感慨,“我現(xiàn)在大概明白了,他行事無所顧忌,喜歡快意恩仇,和我思前想后行事周全的溫吞性子完全不同。一開始的表白,我就因為顧忌老師的身份失了先機,后來和你的相處,又因為風度而太過謙謙君子,所以你對我一直都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不……不是的……”簡宓吶吶地道,“我覺得你很好,和你在一起很舒服……” 鄭柏飛縱容地看著她,眼中是滿滿的寵溺:“小宓,雖然我很高興,你答應了我的求愛,也憧憬我們在一起后的日子,可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好好想一想,再告訴我你的決定,不著急,慢慢來。” 簡宓看著他,終于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