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簡宓差點驚跳了起來:“你怎么一個人出去?我爸呢?你不用上學嗎?” 簡沉安從簡慶身后走了出來:“我帶他一起去買早飯,今天周六休息。” 簡慶把豆漿糯米飯團放在了桌上,到底是小孩子,這一陣子真的是壓抑壞了,今天一見沒人跟著,簡直跟撒歡了似的,跑進廚房和秦蘊喊了一聲,又給他媽去打了個電話,最后回到客廳撓著頭問:“姐,是不是昨天那個哥哥把人都打怕了,他們都不敢來了?” 高利貸那都是見過大場面的,那高個兒三個只是高利貸手下的打手,昨天這事一出,那三個不敢來了甚至逃出際安市了有可能,對高利貸來說也就是換撥人繼續上門威脅的事;可如果靠霍南邶打了這么一場架就能讓高利貸放棄追債了,那他們早就生存不下去了。 “你快去復習吧,還有兩天就大考了,別管這事了。”簡沉安摸了摸他的頭。 簡慶應了一聲,剛要進書房,忽然回頭很認真地說:“大伯伯,那個哥哥好了嗎?我要去好好謝謝他,還要拜他為師跟他學打架,以后誰也不敢欺負我。” 簡沉安哭笑不得:“行了,你少不學好,考出好成績來就是對那個哥哥最好的報答。” 話音剛落,羅宜蘭的電話打進來了,簡沉安連忙接了起來,剛說了兩句,忽然驚喜地叫了起來:“真的嗎?都不見了?” 秦蘊聞聲也從廚房里疾步出來了,母女倆屏息瞧著他。 簡沉安又問了兩句,掛了電話,忽然一下把母女倆都抱在了一起,聲音里的激動都快壓抑不住了:“宜蘭那里跟著的高利貸也不見了,現在她在超市里,看上去很太平,不知道下午會怎么樣。” “那可太好了!這肯定有人幫忙吧……要不然怎么能這么輕易就解決了……”秦蘊也激動不已,她原本就有輕微的神經衰弱,自從出了這件事后,就沒睡過一個好覺,消瘦了很多。 “是他……”簡宓喃喃地道。 簡沉安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霍南邶?” 緊趕慢趕去了醫院,結果雙休日醫院簡直爆滿,門口停的車排著長長的隊伍,把路都給堵了,任憑簡宓和簡沉安心急如焚也不動彈,簡宓只好先下了車。 也沒什么時間買探病的禮物,秦蘊熬了一碗補腦的核桃茯苓粥讓他們帶來,而簡宓只來得及在花店選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希望重傷之后的霍南邶,看到這束花能心情愉悅一些。 到了重癥監護室,在玻璃窗外看了兩眼,卻發現昨晚霍南邶躺的病床上沒有人,一問,護士說已經轉去貴賓病房了。 穿過小花園,簡宓一路小跑到了醫院最北邊的貴賓樓,跑得太急了,呼吸都有點帶喘了。 護士一聽她是來探望霍南邶的,立刻微笑著把她領到了二樓的一間病房外,她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舉步推開了門。 霍南邶躺在病床上,穿著藍白條的病號服,頭上戴著彈力網帽;寧冬茜坐在床邊,手里攪拌著一杯黑芝麻糊,滿室都是黑芝麻的香味。 主治醫師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文件夾,隨意地和霍南邶說著話,賀衛瀾陪在身旁。 “除了頭部,感覺哪里疼?” “還行。”霍南邶的聲音虛弱。 “記得他們是誰嗎?” 霍南邶扯了扯嘴角:“這還能不記得,我姐,還有這位賀神醫。” “五感都正常嗎?” 霍南邶吸了吸鼻子:“這是什么味兒?黑芝麻炒焦了?” 寧冬茜忍不住插嘴:“我剛才試了,應該都還正常。” 賀衛瀾笑了:“我說了他今天會活蹦亂跳吧,這家伙皮糙rou厚,經得起摔打。” 霍南邶朝著他揮了揮拳頭,然而那姿勢綿軟無力,沒了從前意氣風發。 簡宓站在原地屏息看了一會兒,一個晚上的擔驚受怕終于消失了,她的眼眶有點發熱。 “這兩天注意休息,別用腦,要是有什么嘔吐、頭疼的癥狀,第一時間按鈴。”主治醫生叮囑了兩句,這才告辭走了。 賀衛瀾和寧冬茜送了兩步,這才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簡宓。 “宓宓你來了,”寧冬茜驚喜地道,“快進來。” “我還以為你真這么狠心呢,”賀衛瀾戲謔地道,“南邶這樣了你也不來看他。” “我媽燉粥花了點時間,外面很堵,我爸還堵在外面呢。”簡宓解釋著。 “來了就好,”寧冬茜念叨著,拉著她就往里走,“南邶的精神還不錯,咦,你好端端怎么睡起覺來,宓宓來了。” 簡宓站在床前,百合花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霍南邶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視線梭巡,在簡宓臉上一掠而過,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變動:“誰啊?” 簡宓愣了一下,把百合花遞了過去,輕聲道:“早日康復。” 霍南邶有些不耐煩,示意她放在床頭柜上:“放那里吧,謝謝。” 這下,病房里另兩個人也愣住了,氣氛一下子有些詭異了起來。 莫名的酸澀從心底泛起,簡宓抿了抿唇,勉強笑了笑,把粥和百合花都放在床頭柜上:“我媽熬了兩個小時,說是這個補腦最好。還有,昨天太謝謝你了,害你被打成這樣真是對不起……” 霍南邶的眉頭皺了起來,目光漸漸聚焦在她的臉龐上,眼神陌生而帶著探究:“等一下……我昨天是救了你?你誰啊?我好端端地救你干什么?”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密密麻麻針扎般的疼痛在腦中一掠而過,霍南邶倒抽了一口涼氣,臉上掠過一絲痛苦之色。 賀衛瀾一見不對,立刻拉著簡宓朝外走去:“別想這些事情了,你好好睡一覺,冬茜姐,你看著點,我馬上回來。” 簡宓坐在病房外,腦中空白一片。 霍南邶把她忘了,看著她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從前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恨糾葛,就這樣簡單地被抹去了。 該高興嗎?還是該難過? 她沒法欺騙自己,剛才那一瞬間,心臟深處一劃而過的痛意,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主治醫生、賀衛瀾、特護都進去了,病房的門緊閉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賀衛瀾出來了,坐在了她的身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還好吧?”簡宓機械地問。 賀衛瀾點了點頭:“我們都測試過了,一切正常,只除了有關你的記憶,都被他自動從大腦里剔除了。” 簡宓停滯了一秒,她的唇色蒼白,雙眼瞪得大大的,眼中的神采不再,顯得分外空洞。好一會兒,她才擠出一句話來:“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有這么幾種可能,”賀衛瀾分析說,“一般患者有這種選擇性失憶,除了外力比如鈍擊后遺癥的影響外,要么是選擇性逃避,要么是生理性厭惡,所以大腦選擇自動屏蔽。” “那我……應該屬于他的選擇性逃避嗎?”簡宓的嘴角動了動,擠出了一絲笑容,她該慶幸,她不是霍南邶的生理性厭惡嗎? “可能……是關于你的記憶讓他太痛苦了吧,所以他選擇了遺忘,”賀衛瀾勉強笑了笑,“原來他也是個懦夫。” 簡宓木然。 可能是高利貸的誤會讓霍南邶傷透了心。 可能是這么長時間的追逐讓霍南邶終于厭倦。 更可能是霍南邶終于學會了放下,丟棄感情的包袱,從此輕裝上陣。 原來,他失去意識前說的那句“放下了”,不止是放下了仇恨,更是把曾經的愛也放下了,不會再來死纏爛打,從此相忘于江湖。 胸口一陣陣的鈍痛,不太疼了,卻讓人窒息。 “當然,這病也不是不能治好……”賀衛瀾斟酌著道。 寧冬茜走了過來,也在簡宓身旁坐下了,她定定地看著簡宓,遲疑著輕聲問:“你覺得需要治嗎?或者,這樣順其自然,對你們兩個可能都好。” 簡宓沒有說話,那雙墨瞳黑白分明,目光定定落在不知名的遠處。 “如果你真的不愛他了……說不定這樣是最好的結果……”賀衛瀾輕嘆了一聲,“南邶的脾氣,我們都治不了他,他對你一直糾纏不休,的確影響了你的生活。” 窗戶外陽光明媚,一株高大的桂花樹枝葉繁茂,碧綠的葉子在陽光下泛著光芒。 一陣微風吹過,簌簌的響聲傳來。 簡宓好像忽然從沉睡中驚醒,回過神來,沖著他們倆笑了笑,神情釋然:“我也覺得不用治了,既然他想把我忘了,那就忘了吧,省得痛苦,這樣……挺好。” 簡沉安來了,進去探望了一會兒,霍南邶沒清醒多久,已經昏沉沉地睡了,躺在那里好像一個人畜無害的柔弱青年。 和寧冬茜聊了一會兒,對霍南邶的失憶,簡沉安很是意外。在他心里,昨天霍南邶的言行舉止,已經超越了曾經對他們一家的傷害,他此刻只有感激。更何況現在還加上了解決高利貸的大恩,也不知道霍南邶付出了什么代價,他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接受,想要弄個清楚,也好想辦法還這個人情。 寧冬茜卻搖了搖頭:“簡總,既然已經解決,就讓它過去吧,傷害南邶的人,有警察會處理,你不要放在心上了。我能理解南邶的做法,就算是出于道義,也不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老弱婦孺被威脅傷害,更何況,那兩個人雖然是簡鐸安的妻子,卻也是你的親人,就算是南邶對你們的賠罪吧。你們能原諒南邶曾經犯下的錯,這就夠了。” 簡宓一直沒有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窗外的桂花樹葉上,無意識地追逐著那晃動的光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簡沉安在叫她的名字,示意她該走了。 她順從地站了起來,快走出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南邶。 絕情可惡的霍南邶、死皮賴臉的霍南邶、懇切深情的霍南邶…… 把她的記憶全部刪除的霍南邶、形同路人的霍南邶、可能不會再見到的霍南邶…… 口袋里yingying的,插入口袋中的手摸到了什么,指尖摩挲了兩下,是昨天那只被她順手揣進懷里的手辦。 一陣鈍痛襲來,她忽然一下停住了腳步,差點撞上了送他們出門的寧冬茜。 “怎么了?”寧冬茜關切地看著她,“你的臉色看上去很差。” 賀衛瀾也皺起了眉頭:“是不是這兩天累到了?小心你的心肌炎。” 簡宓剛想開口,走廊上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群人朝著他們急急地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家,手里拄著一根龍頭拐杖,他的身旁,一男一女分別小心翼翼地攙著他的左右手,左邊是寧則然,而右邊是一個長發披肩的婉約女郎,一見到他們便露出一個焦急且勉強的笑容:“冬茜姐,聽說南邶出事了,我們都急得從北都飛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奉上大肥章~~ 感謝土豪包養的手榴彈,耐你,撲倒么么噠~~ 陽兒陽扔了1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70121 11:51:59 ☆、第69章 焦糖布丁(七) 寧冬茜顯然愣了一下,看向老人的眼神復雜,驟然有些不知所措,卻又帶了些許激動,吶吶地叫了一聲:“則然……安意……這是外公嗎……你老人家怎么來了……” 寧浩中白手起家一手創建了寧氏集團,他有兩個兄弟,底下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孫兒輩的更是快數不過來了,家族根繁葉茂,在下屬和家人面前,他素來都是一個威嚴的上司、嚴厲的長輩,然而在這兩個錯失了這么多年的外孫和外孫女面前,他卻完全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 顫巍巍地上前一步,他的眼眶有些泛紅:“你們這兩個孩子,怎么就這么不叫人省心呢?一開始你生病了,南邶總說怕你水土不服,不肯來北都,現在你好了,南邶卻出了事了,你們這是存心要讓我這把老骨頭不安生嗎?” 寧冬茜的眼中泛起一點瑩光,寧家前來認親的時候,她那會兒已經病得重了,沒什么清晰的記憶,后來清醒過來后,霍南邶帶著她和北都市的親人視頻了幾次。然而屏幕上的面孔畢竟沒有這樣面對面來得有沖擊力,她心中激動難忍,哽咽著道:“外公,都是我們不好,讓你擔心了。” “冬茜姐,快進去說話吧,外公都快急死了,一路上催著我們,想要快一點看到南邶。”安意搶著要扶寧浩中進去。 “好,外公快進去,”寧冬茜說罷又朝著簡沉安他們歉然道,“簡總,小宓,那我就不送你們了。” “你忙你忙,老人家要緊。”簡沉安趕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