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陶夢阮對上司連瑾怨念的表情,不由得一笑,道:“你想,回京城之后,你出門還得更早一些,就不用,埋怨了。” 司連瑾不顧兒子的不樂意,親了親珉哥兒的臉,心情舒暢的出門去了,河北巡撫任上的交接也差不多了,趁著五月天氣還不太熱,也好帶著妻兒回京城去,等到了盛夏天熱雨又多,路就更不好走了。 珉哥兒滿月酒辦得熱鬧,滿月之后,她帶著孩子也沒太出門,但新任河北巡撫的夫人倒是經常帶著兒媳和女兒過來,說是想了解些河北的風土人情。陶夢阮心里翻著白眼,河北的風土人情她能知道多少,也不過就是瞧著司連瑾的身份地位,上來攀交情罷了,心里不耐煩,但這位王巡撫跟陶靜軒還是同窗,陶夢阮禮貌上還得叫一聲世叔,王夫人是長輩,人家上門來她還不能怠慢了去。 陶夢阮抱著孩子回屋,喂孩子吃了奶,小家伙精神了這么久,吃飽了乖乖的就睡下了,外面就來稟報,王夫人帶著王姑娘來了,在花廳等著。 陶夢阮理了理衣裳,叫廖mama看著孩子,帶著紫楓和小雪出去見客。 王夫人這些天經常往這邊府上跑,一來是借著陶靜軒的關系過來攀交情,司連瑾在河北的差事辦得漂亮,不說皇上那邊怎么嘉獎,單單這邊百姓中威望就高,若是司連瑾能幫王巡撫鋪一鋪路,王巡撫在運城這邊站住腳就容易得多。二來,王夫人看著自家女兒俏麗的眉眼,心里也有些想法。 王巡撫一共兩子兩女,兩個兒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了,不用多cao心,可兩個女兒卻叫王夫人cao碎了心。王巡撫原是家中庶子,出頭并不容易,大女兒是長女,長到十四五歲議親的時候,丈夫只是個六品小官,加上庶母打壓,大女兒最后只嫁了個官家庶子,日子過得并不如意,可嫁過去了,他們想要幫扶也不好太過。這小女兒確實家中最小的孩子,吃過苦也享過好處,到了議親的時候他們精心斟酌著,反而將姻緣耽誤了,如今都十七了,還沒有定親。 王家這次將女兒帶到河北來,就是希望給女兒尋一門親事的。王巡撫原本在秦州做官的,在當地也尋摸著為女兒議親,只是波折重重,最后都沒有定下親事來,反而將女兒的名聲壞了,到了河北尋親事,也是想著離秦州遠了,女兒年紀雖然大些,但也有說辭可以解釋,知道王巡撫跟陶靜軒原是同窗,王夫人更是高興,想著讓陶夢阮搭個線,給女兒尋一門親事,哪知陶夢阮借著孩子太小不出門,就拒絕了。 拉紅線這種事陶夢阮自然不愿意摻和的,王夫人將王雨青說得如何如何的委屈,如何如何的無辜,但光是王雨青每次到處飄的眼神,陶夢阮就覺得這話里有水分。不知人家為人到底如何,偏人家瞧上的還是云念音的哥哥,陶夢阮哪敢隨便給他們牽線,若是出了什么問題,以后她都沒臉見云念音。結果,王夫人自己探了云家的口風,讓云家拒絕了,就將陶夢阮記上了,怨怪陶夢阮不念情義,替他們說合。 王夫人看上云家公子并不奇怪,云家本是京城人氏,家世比起王家還要好了一層,云家公子如今還沒有入仕,但文才武略都是好的,不說王家,運城這邊許多人家都盯著這個女婿。只是云家大公子的妻子就是從京城聘的,也沒有在運城這邊結親的打算,媒人上門都擋了回去,王夫人自以為王巡撫是云大人上司,才有那底氣上門去問,可不說王家的家世,單單王家姑娘耽擱到現在,就足夠叫人挑剔了。 王夫人這邊記恨上了,王雨青卻瞧上了司連瑾,王夫人聽女兒提起這個的時候,第一反應是荒唐,她的女兒好歹是四品巡撫的嫡出千金,怎么能委身做妾,可細細一想,卻是行得通的。司連瑾的身份,以他們家的家世是怎么都及不上做正妻的,做妾雖然委屈了些,可司連瑾如今還一個姨娘都沒有,女兒早早跟了他,日后資歷擺在那里,與尋常妾室自然是不同的。 這樣一想,王夫人一開始拉關系結交的心態也就悄然改變了,瞧著陶夢阮才剛剛出月子,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的身形更生出了幾分信心,她女兒便是年紀大了些,至少是身姿窈窕面如芙蓉的,還能比不過一個生過孩子的陶夢阮?想到陶夢阮被冷落孤苦度日,王夫人心里就生出些快意來。 王夫人還沉在自己的心思當中,被王雨青拉了拉袖子,回過神來只見陶夢阮已經帶著兩個丫頭過來了,身后還跟著兩個媳婦子,身上的料子比起她們的竟然也不差什么,王夫人心里的不忿又升起了幾分。目光落在瘦削一些的李娘子身上,得了李娘子的一個眼神,王夫人的握著的拳頭又緊了緊,起身向陶夢阮道:“賢侄女這會兒才來,是不是小公子又鬧騰了?小孩子就是這樣,長大些才招人疼呢!” 陶夢阮正要向王夫人見禮,雖然按身份來說,她是皇上封的縣主,不必同一個四品夫人見禮,但畢竟是小輩,她不想落人話柄。只沒想到還沒開口,王夫人就這么不陰不陽的刺了一句,一時有些愕然,道:“孩子小,才剛剛哄睡了,叫客人久等,是夢阮不是。” 王雨青拉了拉王夫人的手,她自從那一日見了司連瑾一面,司連瑾俊雅清冷的模樣就刻在了心上。相比起王夫人來說,她更清楚自己的處境。便是王家在如何粉飾,她年紀大了,名聲又不好是事實,可若是像jiejie一樣嫁一個那樣的人家,她情愿給司連瑾這樣的人做妾。她知道做妾難,可jiejie做了正妻,不也一樣難嗎?何況靖國公府那樣的門第,陶夢阮又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總會講規矩不刻意為難她,與其爭一時之氣,還不如好好討好陶夢阮,他們兩家既然是故交,陶夢阮還會放著盟友不做,將她當做敵人不成? 王夫人看了王雨青一眼,收斂起眼中的戾氣,道:“賢侄女說的是哪里話,嬸子不是關心你嘛!你們年輕,家中長輩又不在身邊,想提醒兩句罷了。” 陶夢阮覺得王夫人今日有些不對勁,王雨青的心思她前兩天就看出來了,不過人家心里想想,有沒有沒羞沒臊的說出來,她也只當不知道,只是王夫人今日這般樣子,陶夢阮也上了些心。 桌上已經上了茶水和點心,陶夢阮跟王夫人客氣了幾句,王夫人便開始夸茶水好,還說是秦州帶來的,給陶夢阮嘗一嘗,說是比起許多名茶都是不差的。陶夢阮想說什么,王夫人便收了些笑意,道:“賢侄女都不愿嘗一嘗,是瞧不上嬸子帶來的茶葉嗎?” “……”陶夢阮微微挑眉,感覺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用余光看了一眼,卻是李娘子手握成拳頭,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突然有些好奇這茶水有什么不同了,抬手端起茶杯,在鼻翼間嗅了嗅,道:“真是好茶!”停了停,又道:“王夫人來家中做客,還自帶茶葉,是嫌棄我們家的茶葉不好嗎?這樣尊貴的客人,我們家也招待不起呢!” ☆、第六十九章 坑女兒的娘 王雨青被陶夢阮突然變化的態度驚呆了,這些天她們經常來,陶夢阮雖然沒有熱情歡迎她們的意思,但也沒有厭煩的樣子,一舉一動都表現出大家閨秀良好的教養,但是,直接說招待不起趕人走,真的是名門貴婦、大家千金該說的話嗎? “賢侄女這話是什么意思?就算你嫁入高門,也該稱我家老爺一聲世叔,這就是你書香門第的禮儀!”王夫人一面心虛,但被人明明白白的趕人也是頭一回,再說在她看來,陶夢阮的父親也不過是個四品巡撫,不過是因為陶家書香門第,陶靜軒又是嫡支長房,讓人高看一眼,有什么資格給她們母女難看?何況那茶水陶夢阮沒有喝下去,她哪能甘心,她費心走了這一步棋,哪能就這么失敗了。 陶夢阮長得漂亮,笑起來明艷討喜,不笑的時候還有幾分威嚴,雖然珉哥兒出生之后,陶夢阮自己都覺得自己綿軟了不少,但收起笑容來也讓王夫人咯噔一下,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卻聽得陶夢阮沁涼的聲音道:“王夫人說笑了,您這樣的長輩,夢阮還真不敢認。” “陶jiejie,母親這事雖然做得不妥,但也只是想著秦州的茶葉也有些不同,帶來與jiejie嘗個新鮮,jiejie便是不喜歡,又何必這樣折辱母親!”王雨青雖然經歷了一些事情,但旁人說她的閑話也是私下里說被人當面這樣說,面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也顧不上討好陶夢阮的心思,站起身子道。 陶夢阮淡淡看了她一眼,瞥了眼手里的茶杯,道:“這茶端上來你們可嘗過一口?” 王雨青不知王夫人做了什么,但在秦州壞了名聲之后,她就格外敏感些,陶夢阮這話在她聽來,就是懷疑她們母女上門來,帶了茶葉特意下毒害人,臉一下子就漲紅了,端起茶杯一口就喝了下去,道:“世子夫人說話要講證據,我王家雖不如國公府,也不是你隨便欺辱的!”說著將手里的茶杯沖著陶夢阮摔了過去。 紫楓連忙擋到陶夢阮面前,沉聲喝到:“放肆!” “青兒、你做什么!快吐出來!來人,快請大夫——”王夫人被王雨青的舉動嚇得幾乎昏死過去,連忙站起來捏王雨青的下巴,讓她把剛剛喝下去的水吐出來,又喊著叫人請大夫。 陶夢阮皺著眉頭向李娘子看了一眼,向紫楓小雪使了個眼神,小雪立刻反應過來,將臉色還有些扭曲的李娘子拽住,喊人將她拖下去,而陶夢阮也叫人去請大夫來,順便通知司連瑾和王巡撫回來。 王夫人這個時候顧不上自家夫君知道她的作為會如何,王雨青將一杯茶喝下去將她直接嚇得魂飛魄散,抓著王雨青的肩膀使勁的搖。 陶夢阮也沒想到王夫人做事居然也沒跟同來的王雨青通個氣,見王雨青端著杯子喝了,連忙讓人去請大夫,便是王夫人的做法讓人不齒,也不能讓人真的在家里出事,偏偏王夫人下的還是要人命的劇毒。陶夢阮怎么都想不明白王夫人的腦回路是怎么回事,便是當初陶夢然心心念念想取代她,都知道下不易察覺的藥,讓人難有子嗣卻不會要命,否則當面就將人毒死了,還能跑得了不成?王夫人倒好,自己端著把柄過來,自己送到她面前來,還不知道囑咐女兒一聲。 王雨青自從上次的親事黃了,連帶名聲也毀了之后,雖然離開了秦州好了一些,但心情郁結之下胃口當然好不到哪里去,到了現在身子依然虛弱當中。王夫人心寬,沒發現哪里不對,只覺得女兒更加窈窕了些,還在高興,這個時候抓著王雨青一陣猛搖,王雨青毒害沒有發作,就被搖的暈頭轉向,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陶夢阮生產之前,司連瑾就請了一位醫術不錯的大夫到家中,免得有突發情況找不到大夫,如今珉哥兒已經滿月了,但孩子還小,司連瑾索性留大夫多留一段時間。陶夢阮讓人去請,大夫也很快就趕了過來,王雨青從王夫人手中解救了出來。 雖然是劇毒,但一杯茶水里面,分量也不高,否則陶夢阮也不會看著王雨青由著王夫人折騰,大夫開了催吐的藥,就讓人去煎藥,順便將王雨青挪到旁邊的廂房去。大夫的想法是,王雨青畢竟是個年輕姑娘,催吐這種事好看不到哪里去,挪到廂房去,也免得那般狼狽的模樣讓人看了去,叫小姑娘抹不開面子,但王夫人聽的這話卻連忙攔在王雨青面前,母獸一般攔著要上前幫忙的丫頭,道:“你們要做什么?將我女兒挪到屋子里面,由著你們這些黑心肝的為所欲為是嗎?你們休想!想動我女兒,就從我身上踩過去!” 大夫為難的看向陶夢阮,陶夢阮翻了個白眼,又不是她下的毒,自己下毒,還不知道跟女兒通個氣,如今好心幫她們遮掩一下,還不領情,陶夢阮也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撇撇嘴道:“算了,她們要在這里,就不用挪動了,做不過打掃一下就是。” 大夫聽陶夢阮這么說,哪里會有其他的意見,將點了點頭就退開了,在旁邊候著,等王雨青吐出來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藥花廳旁邊就有茶房,這會兒也顧不上別的,拿了藥就趕忙煎了端過來。陶夢阮挺擔心王夫人會不會擔心他們動手腳,不讓王雨青喝藥,只是大夫看病的時候王夫人沒說什么,讓人去煎藥也沒提反對意見,想來還是女兒的身體比較重要吧。陶夢阮不想惹出其他的事,藥是叫芳兒煎了端過來的,見陶夢阮示意,就將藥碗端了過去,道:“王夫人,奴婢喂王姑娘喝藥。” “你們這些黑心肝的,能盼著我兒好嗎?大夫是你們請的,藥是你們煎的,誰知道你們在里面下了什么!”王夫人一把掀開芳兒手里的藥碗,芳兒驚呼一聲推開,藥碗摔碎在地上,藥汁灑了一地,好在沒有傷到人,芳兒無措的看向陶夢阮。 陶夢阮這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吐了口氣,道:“是我想岔了,毒是王夫人下的,王夫人想來是有解藥的,快些給王姑娘服下吧!” “……”王夫人愣了片刻,才猛然想起這個來,她原本想著,若是陶夢阮表示不放心,她還得先喝一口表示坦蕩,所以特意將解藥帶上了。誰知沒來得及激怒陶夢阮,女兒先讓陶夢阮激怒了,接著她是氣糊涂了,也沒能想起解藥這回事來。被陶夢阮一提醒,也顧不上想其他的,連忙手忙腳亂的在身上找解藥。 陶夢阮見她將身上都翻了一遍,沒找見解藥,向芳兒道:“再去端一碗藥湯來!” “我的解藥呢!我明明記得放在衣裳暗袋里了!你是不是動了我的東西!”王夫人找不見藥包,轉頭向身邊的丫頭吼道。 那丫頭嚇得臉色發白,連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夫人出門前換了一身衣裳,許是、許是在那件衣裳里……” 王夫人似乎記起這件事情來了,還沒說話,芳兒又端了一碗藥湯過來,王夫人還想動手打翻,陶夢阮忍無可忍了,道:“王夫人,你女兒在我府上出事對我有什么好處,犯得著在藥湯里動手腳嗎!” 陶夢阮一開始就給司連瑾和王巡撫送了信去,兩人聽說了立刻趕了回來,王巡撫見自家夫人鬧騰的樣子,也不問緣由,向王夫人身邊的婆子道:“還不快帶夫人回府!” 自家老爺發話了,兩個婆子不敢怠慢,連忙扶起王夫人往外走,王夫人還想說話,其中一個連忙捂了王夫人的嘴,將她拖了出去。陶夢阮見狀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叫人趕緊給王雨青喂藥。王雨青已經醒來了,正捂著肚子喊痛,芳兒將藥送過去,王雨青也沒有鬧騰,乖乖地喝了下去,不多時藥效上來了,自然開始嘔吐。 司連瑾嫌棄的皺了皺眉,道:“我們出去吧,等收拾好了再說。”言罷,就拉著陶夢阮往外走,王大人看了女兒一眼,也跟上了司連瑾往外走,留下王雨青趴在痰盂上,吐得沒法開口。 大夫留在里面,等王雨青吐干凈了,又給她診了脈,重新開了藥,才出去跟人稟報。 王巡撫已經聽跟來的一個下人說了前后,氣得臉色發黑。王夫人提過跟云家結親的心思,他不贊同,王夫人非要上門去碰釘子他也無法,本來他以為王夫人在云家那里碰了釘子,該踏實些才是,將女兒的親事也交給了大兒媳婦打聽,誰知王夫人又起了這樣的心思,大約怕他反對,還母女兩個死死瞞著他,更有甚者,居然相處害死陶夢阮的法子來。 王巡撫跟陶靜軒確實是同窗好友,雖然入仕之后少有見面,但書信往來還是有的,他聽說陶夢阮在這邊,還有心關照好友的女兒一番。其中雖然有些私心,也不過是希望女兒跟陶夢阮交好,抬一抬女兒的身價的意思,誰知道王夫人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還連累女兒如今遭這樣得罪。感覺到司連瑾片刻間清冷下來的目光,王巡撫拱手道:“此事我會給世侄女一個交代!” ☆、第七十章 不在乎 司連瑾這些天都忙著交接的事,就只有每日回家才能輕松一點,這些事陶夢阮就沒拿來煩他,此時聽到,司連瑾頭上就生起一團火來。這些天接觸下來,他對王巡撫是有些敬重的,王家在京城也算不錯,可王巡撫是庶子,被嫡母嫡兄打壓之下,還能有如今的成就,司連瑾對他的人品和能力都是佩服的,但他妻子和女兒卻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司連瑾臉上的怒火是半點都沒有掩飾。 陶夢阮拍了拍司連瑾的手,讓他平靜些,王家的事她也聽過一些,王夫人母女兩個每日往這邊跑,自然不缺人過來給她八一八王家的過往,在聽過王夫人做過的許多蠢事之后,對于王巡撫更多的是同情,倒不是憤怒了。 王巡撫想到自家不著調的妻子,對司連瑾和陶夢阮只剩下愧疚了,只是到底是親生女兒,妻子犯了錯饒不得,女兒的情還是要求一求的,王巡撫也顧不上臉面,道:“此事我不會有所偏頗,叫世侄女受委屈,只是小女雖然有過,到底只是被她母親蒙蔽,還請允許我將她帶回去教訓。” 司連瑾最佩服王巡撫的,就是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坦蕩,雖然惱怒,卻也沒有遷怒到王巡撫身上,雖然臉色依然不好,但也點點頭道:“你帶她回去吧。” 王巡撫問了大夫,得知女兒只是傷了腸胃,沒有大礙,也沒有理會王雨青虛弱的模樣,直接讓人將王雨青帶走了。 司連瑾有些擔心的捏了捏陶夢阮的手,道:“你有沒有事?這樣礙眼的人,你費力氣見她們做什么?還不如陪兒子曬太陽呢!” 陶夢阮握著司連瑾的手往回走,道:“王世叔是來接任巡撫的,如今你在這邊聲望太高,若是我不待見王世叔的家眷,只怕底下的人要趁機為難,平白牽連許多事情,總不過是坐一坐喝杯茶,我還吝惜幾杯茶水不成?不過,今日這事,我懷疑是咱家里面有人攛掇著王夫人做的。” “嗯?”司連瑾兩眼微微瞇起,上次陶夢阮被謝威擄走,司連瑾就將宅子里的人仔細的清理了一遍,不大可能有人埋藏的那么深,更何況,若真有人能藏得那么深,會做出這么蠢的事嗎?既然如此,那么有問題的就只能是后來進來的人。 原本這邊寨子的人并不多,后來陶夢阮產期近了,司連瑾又找了幾個有經驗的婆子來照顧陶夢阮和孩子,但都是身家清白的。謝家本就不是這邊人,清理起來也容易些,其他的爪牙手也伸不到宅子里面來,除非是京城來的人。 “應該是李娘子。”陶夢阮沒有去看司連瑾的臉色,她倒是不覺得司老夫人會做出這樣的事,老人家最疼的就是司連瑾,對司連瑾的長子自然也是格外看重的。但如今靖國公府是安氏管著家,安氏對他們可是從來都抱著惡意的,哪怕如今安氏不得勢,在司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老實了些,但想安插一個人手進來,也并不難。 陶夢阮想得到的,司連瑾也能想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去看看吧!” 陶夢阮叫小雪抓了人,小雪素來是機靈的,找了信得過的人將李娘子看管在廂房當中。李娘子是安氏特意安排的人,能躲過司老夫人和司連瑾的目光混在里面這么久,自然不是個蠢的。只是這邊畢竟不是國公府,別說司連瑾防備著別人害陶夢阮,就是這邊里里外外沒兩個能配合她的,她想動手就不容易。 陶夢阮和司連瑾一道過來,李娘子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壓著,跪在地上,時間長了雙腿都冰冷麻木,見陶夢阮和司連瑾進來,連忙喊冤,道:“世子爺、大奶奶,奴婢被老夫人托付,特意來照顧大奶奶的,大奶奶這是何意?奴婢做錯了什么?” 司連瑾看了李娘子一眼,拉著陶夢阮坐下,陶夢阮卻是輕哼了一聲,道:“你做錯了什么,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嗎?念在你是祖母派人送來的,我給你個機會,自己說清楚了,我將你送回去了事,否則,你真以為本夫人是什么良善人?” 李娘子心里打了個鼓,她兒女都在安氏手里捏著,將她送回去,安氏要她做的事自然是失敗了,安氏哪能饒了她去。今日她所作所為放到哪家都是要命的,可茶里的藥是王夫人下的,王巡撫必定是要將王夫人帶回去的,這等丟人的事必定不會往外宣揚,她只需咬定了自己什么都沒有做過,說不定還有機會活命。 掙扎了片刻,李娘子記著陶夢阮沒有動過點心,存了僥幸,道:“大奶奶說什么?奴婢聽不懂!奴婢承蒙老夫人看得入眼,派遣來照顧大奶奶,奴婢雖沒什么本事,卻也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疏漏……” 這個時候了,還拿司老夫人做擋箭牌,說什么兢兢業業,還不就是提醒陶夢阮她是司老夫人派來的,陶夢阮沒有證據將她處置了,那不是打司老夫人的臉嗎。陶夢阮冷笑一聲,將袖里放的一塊點心擲到李娘子面前,道:“需要我請大夫過來檢驗嗎?你是祖母送來的,不管你究竟是誰安排的人,說出去打的都是祖母的臉,但人貴在識時務,我立刻請了人來檢驗,你覺得謀害主子夠不夠得上亂棍打死?” “……”李娘子縮了縮脖子,她帶著安氏的命令過來,原本以為不是什么難事,女子生產便是一道關口,她母親在世時,什么救人的、害人的手段都教給她了,在陶夢阮生產時動動手腳,一尸兩命也不難。誰知陶夢阮指派她們去做個點心,回頭孩子就出生了,便是人家第二胎、第三胎也少有這么順利的。 平白錯失了這個機會,她原想在陶夢阮月子里動手,在調養的湯藥里動點手腳,趁著產后虛弱,不知不覺的要了人命,誰都不會懷疑,當年早逝的國公夫人可不就是這么去了的?偏生世子日日守著大奶奶,她到底沒有尋到機會動手。眼看著陶夢阮出了月子,河北巡撫大人也到任了,世子很快就要帶著妻兒回京城去,她是再也坐不住了,這才心急找上了王夫人。 王家原本也是京城人氏,李娘子雖然是奴婢,王家的破事她也聽過,王家老夫人一心打壓庶子,哪里會給王大人求娶名門淑媛。那王夫人說是三品官家的女兒,配上王家一個庶子還是低嫁了,可王夫人本來就是庶女,嫡母又沒有費什么心,養得庶女沒腦子上不得臺面,嫁了人不知道給丈夫添了多少麻煩。李娘子本就是聰明人,當初安氏安排了好幾個人,最后也只有她一個留了下來,這些天她早就看出了王夫人母女兩個的心思,這才動了心思讓王夫人做替罪羊。 “她不說就算了,什么人下的手我心里有數,直接亂棍打死了事。”司連瑾沒聽到李娘子的回答,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一個下人而已,已經確定了,說不說也沒什么要緊的,反正他們也不大可能拿著這個人跟安氏對峙去,安氏在內宅混跡這么多年,找一個理由撇清自己是再容易不過的。 李娘子聞言身子都僵住了,不是說大戶人家都愛惜名聲嗎?堂堂世子,這樣輕易將祖母送來的人打殺了,回去不是讓老夫人難堪嗎?小心地看了陶夢阮一眼,便是世子能這樣隨意,世子夫人總不能留下這種話柄吧,卻見陶夢阮頗以為然的點點頭,一時嚇壞了,連忙叩頭道:“世子爺饒命、大奶奶饒命,奴婢都說、奴婢什么都說……” 陶夢阮微微挑眉,還以為李娘子能多堅持一會兒呢!安氏既然將李娘子安排過來,說明能拿捏住李娘子,人到了這邊,打殺都捏在他們手里,安氏能拿捏的自然是李娘子的家人。李娘子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家里兒女應該正是半大不小的年紀,她還真能豁出去不要? 李娘子生怕司連瑾手腳麻利的就讓人打殺了她,也不敢拿喬,道:“奴婢知錯了,國公夫人命奴婢趁著大奶奶生產,要了大奶奶和小公子的命,只是沒料想大奶奶毫無征兆的就生了。眼看著就要回京城去了,奴婢害怕國公夫人怪奴婢辦事不力,這才想出了這個昏招,求大奶奶瞧著奴婢都說了的份上,放奴婢一條生路!” 司連瑾原本淡然的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道:“你害我妻兒,還求我放你一條生路?” 李娘子早就聽過司連瑾的名頭,司連瑾連南邊的海寇都滅了,那些被俘的,至今還在沿海的碼頭上做苦力,她當然不會覺得這位光風霽月的世子爺是什么良善人。見司連瑾開口了,心知陶夢阮也不會好心放過她,頭腦中轉了幾回,咬著牙道:“奴婢知道先夫人病逝的真相,只要世子爺放奴婢一條生路,奴婢就告訴世子爺!” 司連瑾瞳孔微縮,母親的死,確實是他一直在暗中追查的事情,只是時隔多年,當年相關的人死的死離開的離開,許多事情已經無法查證,司連瑾暗中追查了這么久,也沒有什么收獲。但一個輕易就能開口的婦人的話,他還真不敢輕易相信,何況這個人剛剛還在算計陶夢阮。 李娘子見司連瑾不說話,心知司連瑾是不信的,為了活命,這個時候李娘子也顧不上其他的了,道:“奴婢的娘姓吳,也是國公府的下人,因為祖傳的本事,在國公府上還小有名氣,世子爺,還有二公子都是奴婢的娘接生的。” 李娘子這么一說,司連瑾倒是想起這么個人來。接生也是門技術活,在大戶人家做下人的,有這么一門技術活,比起尋常下人不知強上多少倍,不僅賞賜豐富,許多人家還會念著這一份恩情。只是大戶人家是非多,穩婆也是個高危職業,說不好摻和進什么大戶人家的爭斗當中,丟了性命也是有的。司連瑾查到,當初確實是那吳姓的穩婆為母親接生的,后頭司蒙也是吳氏接生的,但再往后,那個接生婆就消失了,說是得了恩典,回鄉養老去了。 吳氏一個下人罷了,就算有些手藝,靖國公府也不可能多關注她,自然沒人留意過她老家在何處,司連瑾自然尋不到她,卻沒想到會見到吳氏的女兒。 “若你說的屬實,我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過,本夫人可沒有那閑心去cao心你丈夫兒女,你可想好了。”陶夢阮這話意在提醒李娘子,他們確實在意這件事,但不會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與安氏對上,所以若不是真話,還不如不說。 提到還拿捏在安氏手中的嫁人,李娘子卻似乎不大在意的樣子,道:“奴婢句句屬實,絕對不敢欺瞞!” “那好,你說吧,只要你說的是真話,我們自會保你的性命。若是膽敢拿假話戲弄我們,自可以嘗嘗本世子的手段。”司連瑾冰冷的目光落在李娘子身上。 李娘子縮了縮身子,連道不敢,生怕惹怒了司連瑾,直接捏死了她。 “當年奴婢才剛剛嫁人,夫家是安府的一個管事,做奴婢的,能做個管事娘子也是十分難得的出路了,奴婢高高興興的嫁過去,才知道對方求娶奴婢原本就是為了拿捏奴婢的娘給他們做事。奴婢那時尚不知深淺,過門之后夫家時冷時熱的,忐忑之下回娘家就同家母說起,家母只搖頭嘆氣,并不解釋。后來沒多久,就傳出國公夫人病重的消息,一年之后國公夫人就病逝了,接著如今的夫人跟國公爺定了親,奴婢一家子都定下了陪房。”李娘子是個聰明的,口吃也十分清楚。 “奴婢的娘只得奴婢一個女兒,另外一個弟弟,是因為娘不能再生,納了妾生的,做奴婢的沒那么多講究,正妻和妾也沒有太大區別,我娘心灰意冷,獨獨疼奴婢一人。奴婢自小跟娘親,偏偏嫁到別的府上去了,能跟著夫家一起回去,不知道有多高興,得了消息就尋了空回去見奴婢的娘,才得知了其中的真相。”李娘子說到這里,剛剛狼狽怕死的模樣收起來了,看向司連瑾道:“奴婢的娘死了,那丈夫和兒女,奴婢是不在乎的,他們要死要活都隨主子們的意,奴婢只想自己活下去!” ☆、第七十一章 準備回京 “……”司連瑾和陶夢阮本能的覺得其中有故事,但人家自己都不想管,他們更沒有那份心去管,點點頭道:“行,你接著說。” “奴婢的娘怕奴婢懵懵懂懂的讓人算計,將前因后果都告訴了奴婢,”李娘子說著看了司連瑾一眼,心里有些感嘆,從還沒出生就開始被人算計,能好端端活到現在也實屬不易,“家母說,當年國公夫人在一次宮宴上,對國公爺一見傾心,偏偏那時,國公爺已經定親,而國公夫人才剛剛十三歲。那個時候,國公夫人就對國公爺志在必得,在那之后一步一步結識先夫人,跟先夫人做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陶夢阮聽李娘子平平淡淡的講述,只覺得惡寒了一下,才十三歲的小姑娘,就已經有這份心機和耐心,簡直叫人害怕。而先夫人梅氏,恐怕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用心愛護的小meimei,從一開始就抱著害死她占據她的位置的心吧! 司連瑾的手微微縮緊,眸光冷沉下來,李娘子卻似乎沒什么感覺了,大約是自己的生命有了保證,便不怕安氏了,接著說道:“到國公夫人長到十四歲的時候,先夫人有了身孕,國公夫人就有些繃不住了,她年紀還小,若不是先夫人占著國公夫人的位置,也會有別人,何況若是沒有孩子,國公爺講究體面,為先夫人守上三年也是有的。因為這個心思,家母得到的吩咐是害死先夫人,留下世子爺。” 司連瑾一直懷疑安氏,但一直以為安氏想連他一起弄死,只是棋差一招讓他活了下來,沒想到他也是一顆棋子,他能活下來,是因為安氏需要一個嫁入靖國公府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