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么可害羞的,以后要過一輩子的可是你,你聽你娘說說,最后還要你自己點頭才行。”葛氏溫和笑道,雖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不可能光聽媒人說幾句,就把姑娘嫁過去,至少要讓姑娘知道,她嫁的是誰,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行,等差不多有個眉目了,還會安排兩人見個面,總要兩人都愿意才行。 “你嬸嬸說得對,你呀,也不用害羞,都是自己人,叫你嬸嬸和你嫂嫂給你把把關,只有好處。”管氏也笑著道,陶夢娟之前相看的那家是她一手cao持的,偏在最后關頭出了問題,她雖惱那家就這么干脆利落的退了親,可心里也明白,若知道他們家的荒唐事,大多數人家恐怕都得退親。 “娘!”陶夢娟更加羞紅了臉,最后拉了陶夢阮往外走。陶夢阮倒是好奇,可就算她已經定了親,她娘哪里會讓她坐著聽,看了她一眼,她只得跟陶夢娟一起出去了。 兩個姑娘出去了,管事才向葛氏道:“今日倒是有兩家夫人提起做親的事,我一時沒有答應下來,也是不知具體的情況。上回的事叫夢娟受了委屈,這次是半點都不敢大意,還要請弟妹和成哥兒細細打聽打聽,我的夢娟是再經不起蹉跎了,寧遠門第差些,只要人品好就好。” 葛氏理解管氏的一片心,之前樓氏跟葛聞遠離開,將葛婧的婚事拜托他們用心,也是這樣說,寧愿門第低些,只要對方人品好。原本有些眉目了,后來出了葛婷的事,哪有meimei過世了jiejie歡歡喜喜的說親的,那婚事便只能再往后放一放。如今管氏這樣說,葛氏也點點頭,道:“這事著急不得,我們且打聽著對方的情況,若是好的人家,自不會在意等這一點功夫,若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也算不得好姻緣。” 管氏聞言點點頭,道:“弟妹說得對,到了這個時候,夢娟的婚事反倒著急不得,索性慢慢尋個好的。” 管氏這些日子遠離了揚州,帶著一兒一女在京城住著,反倒想開了些。如今陶少宇考中了同進士,若是出錢打點,想要留京城也可以,但陶少宇這個地位,反倒是外放去做些實事,日后出頭的機會更大些。這樣一想,管氏對陶夢娟的婚事也想開了些,若是能在京城定下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她們母女隨陶少宇到了任上,再相看人家也成,自然就不似之前一般心急了。 放下了這些,管氏倒是與葛氏和秦氏說起今日聽到的事情來,道:“今日聽楊太太說起,最近東洋使節要進京來了,聽說還有一位王子,似乎是想求娶京中的貴女。” 東洋是東南海上的島國,以前與天朝也有使節往來,但海寇興起之后就沉寂了,司連瑾年前領兵前往東南沿海鎮壓海寇,去了才發現東南貪腐嚴重,海防基本隳壞。司連瑾給皇帝上書說明這一情況,可東南貪腐要治理,這抗擊海寇的戰爭還得打,于是司連瑾一面整頓軍紀,一面招募當地土人,初時步履維艱,如今卻基本理順了。 司連瑾一直被冠上大才子的名頭,可在運籌帷幄上面,卻絲毫不輸他父親靖國公,這一點靖國公知曉,太子知曉,龍椅上的皇帝當然也清楚,只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默契的沒有宣揚。這一回,卻是司連瑾軍事上才能的頭一回展現,短短幾個月間平寇已經有些眉目,皇帝龍顏大悅之下,往靖國公府送了不少好東西。 司連瑾得了陶夢阮的提醒,一面整頓東南防務打擊海寇,一面著手開通商路,如今海寇雖然還沒有消滅,但已經從原本的大面積搶掠,縮小到幾處重點進攻,這樣一來,出海的商路雖還沒有通暢,卻已經有那么兩天能走得通的了。海上貿易風險不小,可利益更不小,不用司連瑾開出多少優惠措施,有那眼光的自然舍得拿身家賭一把,那兩處港口不管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便繁華起來,這樣一來,早年與天朝友好交往的東洋便坐不住了,這不不僅派了使節交往,連王子都親自來了。 陶夢阮最近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意思,得知東洋使節進京時,已經是殿試之后,到瓊林宴的時候了。 本來陶少成只得了第六名,可殿試的時候,皇帝看了一圈,發現進了前十的,除了陶少成和岳臨風,一個五十歲上須發都花白了,三個四十歲上的,看上去面黃肌瘦似乎是多年營養不良的樣子,其他的都三十多歲,沉穩有余俊朗不足。若是平時也就罷了,恰好東洋來使,周邊幾個小國還跑來湊熱鬧,皇帝總覺得,狀元榜眼得看才學,這探花郎,還得看臉,于是,原該第三名勝任的探花郎,落到了陶少成頭上。 按理來說,岳臨風盛名在外,年紀比陶少成還小些,可好端端的沒了未婚妻,雖說是意外,皇帝多少有些不喜,于是岳臨風因為這個緣故,與探花郎的位置失之交臂,不上不下得了個二甲進士。 這回的瓊林宴不同,除了宴請考中的舉子,皇帝為了為國庫節省開銷,順道招待東洋使節和跑來湊熱鬧的周邊小邦使節,規格一下子高了不止一點。陶少成作為探花郎,雖然已經娶妻,但絲毫不影響他的人氣,陶夢阮和陶夢娟也沾了些光,居然有不少姑娘家賄賂兩人,想討陶少成墨寶什么的。 陶夢阮讓人纏得多了,有些煩躁,她們姑娘家,手頭的字畫什么的流出去了,名聲就得壞得不要不要的,大才子多好啊,人家光明正大的討墨寶去收藏!陶夢阮想到司連瑾在京中時,許多姑娘家趕著上來討他一幅丹青,據說她屋子里的一對兒白貓兒,還是司連瑾的墨寶換來的,而那幅墨寶,如今落在丞相家孫小姐慕雨蓮手中。 雖然這其中過程有些曲折,但想到司連瑾的畫落到別人手中,陶夢阮還是有些不高興,心里琢磨著尋個機會將那幅畫弄回來。 這么想著,陶夢阮居然就遇到丞相家的慕雨蓮姑娘了。平心而論,慕雨蓮實在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都仿佛仕女圖中走出來的一般,一身淺橘色的衣裙,襯得原本就端莊秀美的模樣多了幾分暖意,尤其是自然而然散發的嫻雅氣質,叫同為女子的陶夢阮都不由贊嘆,心想她若是女子,怕也想娶她為妻。 慕雨蓮也注意到了陶夢阮,慢悠悠轉向這邊,一臉平和的笑意向陶夢阮道:“我瞧著姑娘一見如故,姑娘可有空閑過來坐坐?” 陶夢阮原本沒打算停留,那慕姑娘旁邊一個姑娘都沒有,陶夢阮雖不怕她打人吧,比較怕才女的口才,她素來不是伶牙俐齒的人,若是一個沖動將人打了就糟糕了,明日傳出探花郎的meimei暴力打人的笑話,連她哥的臉都丟光了。但慕雨蓮主動打招呼了,陶夢阮也沒有那么不合群,走到慕雨蓮身邊坐下,道:“久聞穆小姐才貌雙全,今日算是見到了!” 慕雨蓮摸摸自己的臉,又看看陶夢阮長開了些越發漂亮的臉蛋,嘆了口氣道:“這話由你說來,明顯是在哄我嘛!” “嗯,”大約是慕雨蓮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陶夢阮居然就應了一聲,回過神來,卻見慕雨蓮噗嗤一聲笑了,道:“難怪司世子親自求娶你,你竟是這樣有趣的人!” “……”陶夢阮回想了一下,寧陽郡主替她整理的,愛慕司連瑾的姑娘當中,似乎并沒有慕雨蓮,略略放心了些,至少,應該不會針對她吧,丞相家的姑娘,號召力很強大啊! 慕雨蓮指了指面前的棋盤,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既然遇上了,陪我下盤棋吧!” 陶夢阮看了眼棋盤,雖然跟陌生人下棋挺沒意思的,但看樣子沒人往慕雨蓮身邊湊,應該能避開那些愛湊熱鬧的小姑娘吧。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啊!” 陶夢阮的棋藝是跟二表哥學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下不贏唐家三個表哥,完勝陶家哥哥jiejie們是沒有問題的。陶夢阮以為慕雨蓮一來就找她下棋,應當是奇藝不錯挺有自信的,結果下了兩步,就確定眼前一直臭棋簍子,這也就罷了,這臭棋簍子還不要臉的耍賴,更不要臉的是,這姑娘一面耍賴,還一面擺出高貴冷艷的模樣,除了她這個被耍賴的,還真以為眼前人棋藝高超呢! 慕雨蓮是真喜歡下棋,只是棋藝這種東西,跟愛好沒有多大關系,跟天分關系比較大。慕雨蓮很是用心的學習,氣走了好幾任先生,最后她母親親自教她,后來,她母親表示她可以學著寫字畫畫,不用執著于下棋。早些時候,慕雨蓮借著慕家的名望,人家也不知她底細,見人就拉著人家下棋,結果,沒有多久,姑娘們見著她就繞著走,她也只得專門找剛剛進京不知她底細的姑娘下棋。 所以說,慕雨蓮其實早就想認識陶夢阮了,只是陶夢阮不大出門,雖不知道慕雨蓮的底細,卻也沒有機會叫陶夢阮與她下棋。 陶夢阮克制著自己摔棋子的沖動,她不能當個暴力女,平了平心火,露出些笑意,道:“我得去尋我家jiejie了,下回再陪穆小姐下棋吧!” 慕雨蓮也知道旁人都把陪她下棋當做苦差事,陶夢阮想跑她也能理解,將棋子放下,道:“我陪你一道去吧!這里我來過幾回了,免得你不小心迷路。” 陶夢阮怕慕雨蓮再找她下棋,但她不認得路也是真的,點點頭道:“那就多謝穆小姐了!” “我們都一起下過棋了,不必那么客氣,你叫我雨蓮就好,我叫你夢阮怎么樣?”慕雨蓮主動道,難得陶夢阮陪她下棋沒有摔棋子,應該是個好性子的,做個朋友也好,免得日后一起下棋她還要心疼棋子。 “好。”姑娘小姐什么的,其實陶夢阮一直不大習慣。 除了下棋上,慕雨蓮其實是個挺隨和的小姑娘,尤其是棋藝太爛,除了拿著棋子擺弄,慕雨蓮沒那本事跟人聊棋譜什么的,兩人的話題也是正常的字畫首飾什么的。陶夢阮只記得她們之前在牡丹園那邊,陶少成摘了朵大紅的牡丹,于是可以想象牡丹園更受歡迎些,陶夢阮跟母親伯母呆了一會兒,后來出來了一趟,就不想回去了,那些姑娘們欺負人,說著探花郎的meimei必定文采斐然,要與她比詩斗文。 誰規定探花郎的meimei必須是才女,又有誰規定才女就非得跟人比,更重要的是你們車輪戰對付她一個,真的好嗎?陶夢阮一跑,另外兩位姑娘迎上去了,陶夢阮隱約記得,是狀元和榜眼的女兒,兩家都不是京城人氏,狀元更是貧寒出身,那姑娘才來了京城,一心想得個才女的名頭。 慕雨蓮聽說牡丹園就有些后悔了,但畢竟想保住一個不摔棋子的棋友,慕雨蓮放慢了腳步,還是沒打退堂鼓。陶夢阮只是不想再跟慕雨蓮下那坑爹的棋,倒不急著回牡丹園去,兩人就這么慢慢地走,一面走一面聊天,慕雨蓮提到不遠有個櫻桃園子,這兩天沒有果子吃,但櫻花還可以看一看,于是兩人又轉道去了櫻花園子。 陶夢阮覺得,慕雨蓮這樣的大才女,應該把櫻花放在櫻桃前面才對,沒想到慕雨蓮接著提到旁邊的桃花園,十分遺憾的表示,這個季節還不到吃桃子的季節,可惜連看桃花的季節也過去了。 京都這邊櫻花不多,最多的也就是這里,專門辟了一個園子養著,除了皇家偶爾辦個宴會,算是皇家平時出門游玩的地方,當然,也就是公主們偶爾來轉轉。慕雨蓮對賞花興致雖不如吃果子,但相比起作詩作文,看看還是開心的,于是,還沒有打算跟大才女做朋友的陶夢阮,聽慕雨蓮吐槽了一番對于作詩作文這種風雅事的不耐煩。陶夢阮順勢就問了一句:“雨蓮你既然不喜歡作詩作文,為什么還得了個才女的名聲?” 慕雨蓮看了看陶夢阮,猶豫了片刻,搞得陶夢阮有些毛毛的,她以前,應該不認得慕雨蓮吧!接著便聽慕雨蓮道:“你不知道,我之所以到了這一步,全是司連瑾那混蛋害的!” “……”之前陶夢阮聽寧陽郡主說,司連瑾害她成了個野蠻郡主,如今慕雨蓮又說到司連瑾,這人到底禍害了多少姑娘!陶夢阮心里不忿,心想著下回給司連瑾送藥,送一瓶鹽吧!就放在傷藥里面,傷口上撒鹽,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第八十三章 最出色的才女 “此話怎講?”雖然心里扎司連瑾的小人,但陶夢阮還是比較好奇司連瑾跟慕雨蓮之間的故事。 跟人家未婚妻談論這些事,便是慕雨蓮高貴冷艷慣了,也有些不自在,若是人家誤會他們的關系怎么辦。然而,以慕大才女的聰明立刻就想明白了,那個混蛋坑她好幾年,她憑什么為他說好話,最好陶大姑娘回頭給他臉色看才解氣。這樣一想,慕雨蓮就高興起來,興沖沖地給陶夢阮解釋其中故事。 簡單地說,就是當年老一輩亂點鴛鴦譜,慕雨蓮她娘跟司連瑾早逝的娘是手帕交,看司連瑾長得精致漂亮又聰明,就有心將自家女兒許配給司連瑾。然而,自小看著司連瑾欺負她哥哥的慕雨蓮對司連瑾這個危險人物很恐懼,小姑娘那時年少無知,跑去問司連瑾討厭什么樣的姑娘,結果,那時才九歲的司連瑾不負責任的告訴慕雨蓮,他最討厭慕雨蓮她姑姑那樣表面上才貌雙全,其實內心陰暗的姑娘。 司連瑾就是隨口一說,然而,那時才五歲的慕雨蓮當真了,一步一步沿著她姑姑的足跡走到今天,就差跟著她姑姑的足跡進宮當娘娘了。 慕雨蓮萬分痛心疾首地看向陶夢阮,道:“你別看司連瑾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內里就是一肚子壞水!雖然我小時候實心眼,可他也不能這么坑我啊!偏我祖父是丞相,等我十二三歲回過味來準備改變形象的時候,人人都將我捧成個才女,連下腳的梯子都沒有!” 陶夢阮扯扯嘴角,至今為止,跟司連瑾熟悉些的姑娘就沒有誰說司連瑾兩句好話,這人混到這個份上也不知說成功還是失敗了。 慕雨蓮將司連瑾貶低了一番,兩人也走到了櫻花園子。這個季節牡丹開得正好,櫻花卻過了盛期,枝頭已經長出了新綠的葉子,地上卻鋪滿了花瓣,景致很是優美。 慕雨蓮瞧著美麗的風景,將不愉快的話題丟開,拉著陶夢阮往里走,還道:“這邊的就是一般般啦,那邊有一片潔白的櫻花,就跟琉璃一般漂亮,我帶你過去看!” 慕雨蓮一個大才女,體力上自然趕不上陶夢阮,兩人走到地方,陶夢阮臉不紅氣不喘的,慕雨蓮卻有些氣喘,看著陶夢阮有些羨慕,道:“真羨慕你,我可不成,走這么一段就有些累了。” 陶夢阮倒是有些好笑,在這里來說,大戶人家的姑娘出門走動,但凡路遠些就能乘馬車坐轎子,體力好算不上什么優點。但話又說回來,體力好自然身體也好些,不說別的,日后應付管家一類的事情也得體力啊! 慕雨蓮指指前面的小花林,一片片白得剔透的花瓣,點綴著數目不多的嫩葉,看上去仿佛水晶雕成一般,實在是難得的美景。相比起來,前面的櫻花雖然浪漫美麗,卻是遠遠趕不上這些,雖然這一小片花林只有十幾棵樹,小小的那么一片。 慕雨蓮做了這么多年的才女,雖然對作詩作文已經有些厭煩,但還是養出了些風雅性子,比如到了這里,慕雨蓮囑咐了陶夢阮兩句,便往小花林里去摘花瓣去了,說是要用來做花箋。陶夢阮知道那花箋是閨中少女常做的,尋了漂亮的花朵花瓣,類似做標本的辦法,風干之后貼在上好的紙上面,通常用來題詩題詞,贈送好友。 陶夢阮手頭還有一些原主做的,至于自己做,陶夢阮更樂意做些香膏什么的,就是用料比較多,若是叫人瞧見,有些不好看,也就作罷了。既然如此,慕雨蓮忙著收集花瓣,陶夢阮就自己在林子里轉悠,走了一小段,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櫻花園人雖然沒有牡丹園多,但也有些人在走動,因為女子走動的多,倒是鮮少有男子過來。陶夢阮和慕雨蓮走來,也遇到兩個認識的人,但一見慕雨蓮,似乎怕慕雨蓮抓她們下棋的緣故,立刻尋了相反的方向走了。而陶夢阮注意到這說話的人,是因為那說的不是漢語,陶夢阮記得,來到京城的幾路使者,似乎只有東洋使者當中,有女子隨行,聽說是那王子的meimei,說是帶meimei到天朝來見世面的,其實大約有聯姻的意思。 陶夢阮停頓倒不是因為發現有外國人,而是發現那東洋的語言,似乎跟前世的某國的語言有些像,這份熟悉感叫陶夢阮一時邁不動步子,還靠近了些聽。陶夢阮外語的天賦不算太好,跟陶家動不動精通幾國語言的精英比不了,但能聽懂的外語也有那么幾種,在穿越不知道多遠的這里,聽到曾經還算熟悉的語言,陶夢阮其實有些興奮。 小滿和小雪兩個雖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對鳥語一般的外語感興趣,但兩人都是機靈的,連忙小心地跟在陶夢阮后面,一面替她看著周圍。雖然是誰也聽不懂的鳥語,應當也沒人會覺得陶夢阮聽墻腳,但始終不大好看,稱職的丫頭自然要杜絕這種可能。 櫻花林里櫻花樹比較多,但也有些高大的樹木,比如陶夢阮面前這可大榕樹,大約有些年頭了,得一人還環抱不過來,陶夢阮藏在后面完全不用擔心露出衣角什么的。剛開始的興奮過去,陶夢阮的注意力也放到說話的內容上面,離得不太遠,陶夢阮還能看得清那位東洋公主的模樣,生得姿容小巧,白皙的臉上一雙撲閃的大眼睛,以天朝的眼光看去也是個漂亮的小美人。 然而,小美人似乎心情不大好,漂亮的臉上帶著憂傷,身邊的侍女似乎在勸她放寬心。陶夢阮覺得有些奇怪,天朝將公主宗女甚至大臣之女送去和親的不少,但迎娶外邦公主的情況很少見,所以,這位公主就算是真有聯姻的意思,也未必能成行,何況就算真嫁了,從東洋走到這里,那位公主也早該做好了心理建設才是。 何況東洋公主的表情不僅僅是憂傷,更有些擔心焦灼的情緒在,就算對未知的前途有些忐忑,也不至于這樣吧! 這一點勾起了陶夢阮的好奇,只是東洋公主跟侍女說的話更像方言一些,陶夢阮對那語言也僅僅是會,算不上精通,到這里,就只能大致聽懂兩人的話。而那位公主當然也不是傻子,在外頭怎么可能將什么事都拿出來說,陶夢阮得到的消息就更少了。 “夢阮——”慕雨蓮的聲音喊聲響起,陶夢阮下意識的提起裙角挪了一段,才答應道:“在這邊!”便在這時,東洋公主的一句話落入陶夢阮耳中:為了哥哥,我們什么都不能說,他會殺了哥哥的! 東洋公主的哥哥自然是那位東洋王子,誰會殺東洋王子?東洋其他的王子手伸不到這邊來,而天朝的人,殺了東洋王子有什么好處嗎?那公主口中的她又是誰? 慕雨蓮很快趕了過來,身后兩個丫頭捧著手絹包好的花瓣,見到陶夢阮,便迎了上來,道:“你不摘一些嗎?過些時候櫻花就要謝了,要做花箋就得等明年了。” “我朋友不多,去年做的還在屋子里放著呢,今年就不禍害這些花瓣了。”陶夢阮想不明白便不多想了,說不定就是人家東洋自己的內部矛盾呢?何必她費心思多想。 “那就罷了,花箋也就好看罷了,其實也并沒有什么用。”慕雨蓮聽陶夢阮這么說也不勉強,瞧著林子里的人往外走,便道:“想來時間也才不多了,我們直接去瓊林吧!” 陶夢阮便點點頭,兩人一道往外走,慕雨蓮認得路,直接繞過牡丹園,不多時就到了已經擺開陣勢的瓊林。瓊林也就是個叫法,在陶夢阮看來,也就是個不算大的廣場,不遠有個月桂樓,是專門放新科學子們詩作的地方。 陶夢阮和慕雨蓮繞了一段路,走到這邊時,這邊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人,陶夢阮跟慕雨蓮道了別,坐到自家母親身邊。葛氏仔細看了陶夢阮一回,道:“許久不見你,到哪里野去了?今日有男子走動,可別惹了是非。” 陶夢阮縮了縮脖子,有些委屈道:“還不是她們都纏著我比這比那,我一個人,那應付得了那么多人啊!娘不用擔心,我跟丞相府的穆小姐一道,旁人見了我們都閃開的,沒招惹什么事。” “……”葛氏默然,她聽嫂子說起,原本慕雨蓮還是太子妃的重點候選人之一,后來是被太子親自挑出去的,據小道消息,除了慕雨蓮年紀小之外,太子殿下更怕娶了慕雨蓮,再也納不到側妃。這話雖然不大可信,但可見慕雨蓮殺傷力之大,葛氏有些擔心的看了陶夢阮一眼。 陶夢阮扯扯嘴角,聽說這位慕大小姐素來跟寧陽郡主齊名,她究竟是怎么招惹上這些奇葩的。見葛氏擔心,陶夢阮好歹替慕雨蓮說了句好話,道:“穆小姐只是棋藝比較差,其實是個挺和善的人。” 葛氏其實不大相信,但看陶夢阮并沒有言不由衷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問,當然也沒有時間多問,幾國使節已經到了,皇帝太子等人也隨后到了。 皇帝簡單發表了幾句話,大致意思就是歡迎各國使節來訪,慶祝新科學子學有所成什么的。有外國使節在,氣氛也沒有多熱鬧融洽,大家都矜持的保持著大國風范,生怕做出點不合宜的舉動,讓外人笑話,更怕將來被皇帝秋后算賬。 除了東洋使節,其他各國只是前來朝貢,來的也都是各國官員,若沒有東洋使節前來,大約皇帝派鴻臚寺官員接待,再賜上一兩桌御宴,在回賜些東西,也就打發了。東洋卻不同,兩國關系斷了幾年了,當然有一些程序要走。 東洋王子帶著個蹩腳翻譯,一面送上許多禮品,表示臣服,一面提出與天朝聯姻。雖然早就聽到些傳聞,可這話一出,還是有許多人一陣緊張。東洋不是大國,天朝不大可能將公主嫁過去,那聯姻的人選,最大可能就是普通的宗室女,或是大臣家的女兒。 雖說嫁過去做王子妃吧,可遠嫁也就罷了,還要漂洋過海,哪家父母舍得將女兒這么嫁過去,何況東洋又不是有巨大影響力的大國。東洋王子也有自知之明,沒敢提出迎娶公主,只說欽慕中土文化,希望選一個文采斐然的中原姑娘做王妃。 翻譯將東洋王子的意思解釋了一番,許多人的目光便落到剛剛牡丹園中揚了名的姑娘頭上,只見那姑娘臉一時就白了。 陶夢阮還隱約記得,那位姑娘名叫劉珍,是狀元劉元郎的長女,已經十七了,只等著父親高中,一直沒有說親。劉元郎家境貧寒,但這個長女是用了心教養的,雖然有些急功急利,但才學比起京中大家族培養的女兒也不差,只是畢竟家境貧寒,氣度上是遠遠不及大戶人家出來的千金,更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只是被人看了一眼,就情緒外露,撐不住場面。 東洋王子自然也隨著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微微皺了眉,卻很快地掩飾下去,狀似有些驚訝地向翻譯說了一句話。那翻譯也是個半吊子,連連沖東洋王子點頭,然后向皇帝道:“王子說,希望迎娶今日最出色的才女做王妃。” 陶夢阮對東洋公主有些好奇,順著方向也將東洋王子的表情看在眼里,只見那翻譯將這句話說完,東洋王子臉色扭曲了片刻,手都攥成了拳頭。 皇帝沒說不同意聯姻,就表示要求不高都可以同意許婚,那樣一來,東洋王子的心意應該算達成了吧!而翻譯說的要求其實不算高,不求公主、不求宗女,求一個貴女,皇帝多半是答應的,何況,東洋王子不是不懂漢語嗎?那不高興的樣子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了身邊的皇后一眼,皇后湊到皇帝身邊低聲說了兩句話,接著皇帝便點點頭,一臉和氣道:“王子有心向化真是太難得了!”接著看向穿著大紅狀元袍的劉元郎道:“劉愛卿寒窗苦讀,還教養了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兒,真不愧圣人言治國先齊家,既然王子親自請婚,朕也不好拒絕,劉愛卿以為如何?” 劉元郎看向臉色慘白的女兒,女兒能拿下第一才女的名頭,他也與有榮焉,原本還想借著才女的名頭,讓女兒嫁入高門,以后也是他的助力。他不是二十出頭的愣頭青,早已知道官場不好混,沒有那背景的,想要出頭太難了。可如今要將女兒嫁到外邦去,他卻是不舍的,雖說是王妃,可一個影響力不大的外邦,對他的助力實在有限。可他一個新進狀元,哪有那膽子和資本拒絕皇上的提議,只得拱手道:“小女能為兩國友好出力,是小女的福氣!” 劉珍聽到皇帝的話,心就直直的往下墜。皇帝開口了,她父親怎么可能反對?可以說,皇帝開口問一聲,都算是給她父親面子。只是想到父親的前途,想到她們一家的命運,劉珍縱然心里絕望,也硬生生撐著。 畢竟是要聯姻,皇帝對這個女孩子也多看了一眼。長相不算絕美,但也算小家碧玉,尤其是雖然絕望,但撐著沒有失態的舉動,讓皇帝滿意了幾分,雖然氣度差了些,但品性也算不錯,點點頭道:“如此,朕今日就封劉氏女珍為文華郡主,擇日遠嫁東洋。” 此時皇帝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但既然是和親,嫁妝什么的,皇帝會派人準備,為了補償,也會賞賜劉家許多東西,甚至有劉珍和親在前,劉元郎日后的官途都會順暢得多。當然,大多數人都不會羨慕就是了,之前還怨憤劉珍出風頭,搶了牡丹園頭名才女位子的許多姑娘此時萬分后怕地吐了口氣。 和親的事算是拍板了,那半吊子翻譯興奮地告訴東洋王子他心愿達成。那東洋王子目光落在劉珍身上,看不出高興還是別的情緒,只多看了一眼的陶夢阮,發現那東洋王子青筋暴起的手背,看來之前東洋王子對翻譯說的那句話,絕對不是翻譯所說的那個意思。 陶夢阮總覺得這個東洋王子很奇怪,分明表現出不懂天朝語言的意思,但行動中分明又像是聽明白了的意思。在天朝的地盤,口口聲聲說欽慕中原文化,有必要隱瞞他會漢語的事實嗎? 和親的事告一個段落,之前懸著心的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宴會氣氛也活躍了一些。但終究是面對外賓的重要場面,總體氣氛還是有些嚴肅,宴會結束,各家告辭的時候,陶夢阮跟葛氏以及管氏母女走在一起,只聽得周圍一片吐氣聲,漸漸有些小聲說笑的聲音,顯然一整天憋壞了。 ☆、第八十四章 還愿 陶夢阮跟葛氏和管氏母女上了馬車,管氏才吐了口氣,道:“原本還指望夢娟能得些才名,日后也好說個好人家,可見著那些才華橫溢的姑娘,才知這些年荒疏了夢娟的學業,如今卻慶幸夢娟沒拿到那個才女的稱號了,我就少宇和夢娟兩個孩子,少了哪個都受不住的。” 陶夢阮找借口離開的時候,牡丹園的斗詩才剛剛開始,類似淘汰賽的比試模式,女孩子家比試,還不大講規則,有人淘汰了還要回去再比一回。陶夢阮大致計算了一下,若想拿下第一名的殊榮,至少得作出十來首詩,還得原創。 陶夢阮自認為自己沒那本事,原主也算是個聰明孩子,可自小讓家人寵著,沒那做才女的意識,要作兩首詩來應付一下場面是可以的,但要力壓群芳,那就太為難人了。陶夢阮一開始為了不給自家大哥丟臉,還作了兩首,不算出彩,但中規中矩且應景,哪里都挑不出毛病來。 陶夢娟就更勉強些,陶夢阮的那位堂祖父沒有讀書入仕,將家業也揮霍得差不多了,到了陶夢娟父親,早些年兢兢業業的打理生意,倒是有些成就,但賺到不少家業之后,就沒了奮發圖強的心,后來基本在吃老本。管氏這些年打理家中,堂伯后院里的女人們也不是省心的,對一雙兒女費心就少了些。陶夢娟和陶少宇兩個能有如今的品性和能力,算是兩個都是乖孩子,但家中的情況對陶夢娟影響不小,陶夢娟自小就安靜不愛說話,在琴棋詩畫上面也算不上精通。 “誰說不是呢!”葛氏也嘆了口氣,“我原本還指望阮兒給她爹和她哥哥爭口氣呢!好在阮兒怕麻煩,早早躲了開去,若是阮兒一個定了親的姑娘扯上這種事,便是世子信任阮兒,也要受人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