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云裳:“夫人……莫不是龍將軍出什么事了……” 秦茶苦笑著安慰,“沒事,只是進宮一趟,不是說陛下對我名字感興趣?見見罷了。” 云裳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是蘇寧心直口快地哭哭啼啼,“聽說陛下、陛下荒唐得很……是不是、是不是……” 瞧上夫人這幾個字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寡婦不能再嫁,對不起夫家,寡婦要自覺地自盡明志。 所以萬一真被看上,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這代表著這個寡婦沒活路了,哪怕寡婦自己不自盡,夫家人也是有權動手的,這一點,哪怕是皇帝都站不住理兒。 這個秦茶真沒法安慰,她要是進了宮,百分百是會被皇帝“瞧上”的。 蘇寧最后給秦茶挑了件素的不能再素的衣服給她,以至于秦茶出了門,安福一看,覺得不甚妥當,但又想到世子妃是寡婦,這輩子都只能穿著素服帶白花,又沒說什么。 但這位世子妃的容色確實驚人,哪怕只是簡單地盤著發挽著白花,粉黛非常淡,容色也足以艷壓群芳,白素的衣裙依舊可以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 是個美人。 太后在宴上看見這樣一個女子姿態優美地行了大禮,她就知道要不好了。 這位年輕的世子妃身段甚好,烏壓的黑發如墨地壓著玲瓏小巧的白花,反而襯得她那張明艷的臉容色更甚,她下巴纖秀,低著頭時一張小臉楚楚動人,無論是從儀態還是長相,都讓太后覺得心驚rou跳。 等她緊緊張張去看皇帝的時候,整顆心就仿佛被浸入了冰水,而后她看向世子妃的目光冷厲得快能快能刮出刀片。 太后從沒見過皇帝這般和顏悅色的溫柔神情,更不曾聽見皇帝這般輕佻的語調。 “你叫簡茶?抬起頭來,”年輕的帝王語意含笑,在眾多命婦之間,放肆地盯著秦茶的眉眼,然后評價,“是個美人。” 秦茶的眼睫毛微微一顫。 那是長羲。 穿著龍袍的長羲。 她第一次看見長羲穿這樣的衣服,黑色的寬袍大袖,袖口滾著紅色絲線勾勒的龍紋,他本該束著長發的,但此刻他完全披散下來,只勾了幾束簡簡單單地用發帶系著,席間有風,他的發會跟著飄散。 如此恣意又風流的邪魅模樣。 秦茶簡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只能克制地看了一眼之后,立刻中規中矩地跪好。 太后皺著眉頭,剛想說“人既然看完了,就讓世子妃回府”之類的話,就聽見皇帝懶洋洋地朝世子妃招手,絲毫不顧忌地說,“你到朕身邊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臉色都精彩了。 倘若先前只是猜測,這會兒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斷定,皇帝這是瞧上自己的侄媳婦燕王世子妃了。 皇帝向來荒唐,但真的荒唐到這個地步,所有人臉色都不好看。 秦茶此刻知道自己的理智應該是各種惶恐,然后堅決不上去,但是情感上她又挺想過去的。 長羲根本不給她更多時間糾結,直接伸出一只手掌,他坐在花席間,從黑袍墨發到修長蒼白的指尖,他的笑容矜貴而肆意,嗓音滑涼: “你不過來,是等朕過去嗎?” 秦茶鬼使神差地福了個禮,聲音溫靜:“是,陛下。”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不到兩步的距離,年輕的帝王稍往前傾,大手直接捏住秦茶的掌心,微一用力,直接把秦茶整個人扯進懷里。 他大笑起來,“皇嫂把她休了送給朕,可好?” 其他人哪里見過這樣荒唐得無以復加的場景,一時之間,杯盞碎裂聲此起彼伏。 在長羲懷里,她聽見長羲用非常低的、只能勉強被她聽見的聲音說,“怎么慘怎么哭。” 秦茶只是愣了片刻,而后福至心靈地立刻反應過來。 她火速入戲地劇烈掙扎起來,配合起長羲演了一出有病皇帝和貞潔烈女的大戲。 “陛下!您放開臣婦!您、您!” 長羲一時沒抓牢,秦茶溜了出去,然后她直直把腦袋撞向桌案,又在千鈞一發之際被長羲攔住。 年輕的帝王恐怖地笑起來。 “被朕看上這么侮辱你?那么想死?”他捏著秦茶的下巴,陰戾地笑著說,“想死的話要不要讓將軍府的人一起陪葬?” “治個作亂犯上的罪,如何?” 秦茶立刻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她仿佛看見了長羲靈魂深處震撼人心的影帝般的演技,自己蹦噠著追逐他的身影。 其他人一臉懵逼:……剛才發生了什么???!!! ☆、第68章 番朝天闕(四) 太后是慈母,在一系列令人瞠目的意外發生后,太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慈祥地回圜: “皇帝,你也太心急了,見著喜歡的meimei封個公主,以后還是可以時常邀請進宮玩的。” 然后太后微笑地看向眾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太后的潛臺詞就是,皇帝只是想把燕王世子妃當meimei呢。 眾人僵硬著身體,飛快地偷瞄著在皇帝懷里淚水漣漣的燕王世子妃,而后齊齊口不對心地附和,“是。” 平云夫人是太后幺妹,她笑瞇瞇地站起來,睜著眼睛說瞎話地配合太后,“可不是,陛下向來都求著一個好妹子疼,我看世子妃這孩子著實乖巧可愛,我都忍不住也想討來當個女兒呢!” 眾人附和之聲此起彼伏,燕王妃整張臉都氣白了,她倒不是心疼世子妃,而是心疼自己燕王府的那張臉面。 燕王排行在皇子間第二,皇帝是嫡子,排行第七,要是認真說起來,燕王世子妃簡氏是要叫皇帝一聲皇七叔的。 當叔叔的瞧上自己侄媳婦了,這丟的是全家人的臉面,但如果這個叔叔當的是皇帝,背地里會被戳脊梁骨的,卻是他們燕王府。 燕王妃整口銀牙都要咬碎,然而明面上她還得順著太后圓了這個場面:“臣婦兒媳能得陛下青眼,真是再好不過,但她向來福薄,怕是擔不起這天大的恩澤……” 燕王妃說話的期間,花席間的帝王側著頭,輕佻地低嗅著秦茶的頸邊香,淡色的薄唇若有若無地摩擦著女人圓潤的耳珠,那動作曖昧又色/情,但由年輕的帝王做來卻格外撩人心弦,他烏黑的長發極近地滑落在女人素白色的衣襟上,那畫面纏綿至極。 殿上多是已經人事的女人,帝王動作之間的暗示如此明顯,眾人這一看齊齊面紅耳赤起來。 燕王妃頓了頓,她的笑容已經僵得快要皸裂,嗓音聽起來也頗有咬牙切齒的味道:“臣婦這會兒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和陛下、太后告個罪,容臣婦先行告退。” 太后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了,她警告似的看了一眼燕王妃,對方明了地點頭——這個兒媳婦,不能留了。 見燕王妃意會并微不可見地點頭,太后滿意地稍抬手,“你身子不爽利哀家也不留你了,皇帝,讓世子妃扶著燕王妃先回府吧。” 太后說這話時,慈祥和藹里帶著不容反駁的果決,語氣也比之前的稍重,已經是很給皇帝臉面的警告了。 年輕的帝王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底下的暗潮涌流,他只是專心地捏著秦茶的下巴,一只手風流地捏了捏她鬢間的白花,而后移到她的面頰,她膚白如玉,這讓多情的帝王更是溫柔了幾分。 “你還沒告訴朕,你喜不喜歡別人給你陪葬呢,”皇帝的語調疏懶而又漫不經心,眼角微挑著帶著笑,格外殘忍的溫柔,“嗯?好姑娘,回答朕?” 秦茶此時演技格外在線,她抖著嗓子,聲音又低微又模糊,顫巍巍的聽得人心里一陣同情憐惜。 她眼中含淚,眸光卻很堅強,那姿態楚楚可憐。 “回陛下……臣婦……不喜歡。” 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飽含血與淚。 帝王輕笑,面龐壓低下來,長翹的睫毛幾乎要掃過秦茶的面龐,他沙啞地問,“喜歡朕嗎?” mama呀!這種很風流的下流范兒! 秦茶對長羲渾然天成的演技是佩服的,這樣一比較,顯得自己演技尤為浮夸,她立刻認真反省自我并體味了一下一個聰明的貞潔烈女進退得當的回答,而后拿捏著表情做出一副忠君愛國的堅定模樣—— “天下萬民,都是陛下的子民,臣婦自然是愛戴陛下的。” “哈,”年輕的帝王笑了,而后他稍微直起身,一手卻勾著秦茶的脖子,一手撐著下頜懶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二嫂身子不爽利便先回去吧,世子妃先在朕這兒留一會兒,朕著實喜歡。” 太后和燕王妃顯然沒有想到皇帝真的可以有這么荒唐和大膽,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能說些什么,只能由得他一句一句安排。 “封公主之類的事就不要提了,不就是個女人,朕瞧上了就是瞧上了,遮掩它做甚,”他的表情介于高興和陰沉之間,表情尤為詭異,笑容顯得有幾分神經質的鬼畜溫和,“朕憐愛世子妃,做叔叔的心疼一下新寡的侄媳婦兒,留在宮里頭多說幾句話。” 那一天參加了宮宴的眾人最后不知道自己都是怎么回去的,等回過神來,看著燕王妃的表情十分同情,更是可憐在皇帝懷里淚如雨下的嬌人兒世子妃。 造了什么孽哦,皇帝如此荒唐。 而被留在宮里“多說幾句話”的世子妃據說當天夜里就被抬進了皇帝寢宮,據說世子妃以死明志差點咬斷了舌根,據說太醫當夜被連夜請了進來。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諫官們關于“私德”的折子堆滿了御書房的案臺。 年輕的帝王坐在龍椅上姿態依舊放縱肆意、慵懶至極,聽見百官群情激憤,他也不過稍微扯了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吵一早上了,”皇帝一手輕敲著龍椅的扶手,“朕不進后宮你們也吵,朕挑了個喜歡的延綿子嗣你們又吵。” 有人站出來朗聲上奏:“陛下,燕王世子妃的身份有為*,乃失大統啊皇上!”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啊陛下!” 皇帝面無表情地聽著。 許久,等百官消停了,他才說: “朕搶過來就是朕的,”他冷笑,“有功夫cao心朕的家務事,不如多cao心民生社稷。” 接下來把所有開過口講話的大臣手上的政事處理提出來,一個一個逮著漏洞批的他們面紅耳赤心驚膽戰,生怕皇帝下一句就是罷官抄家要人頭。 整個早朝后面上的人心惶惶,平日里一聲不吭的皇帝幾乎是默不作聲地掌控了他們所有的動向。 終于熬到退朝的百官:……等等……我們之前討論的不是皇帝私德問題?后面偏去哪里了!! 下了早朝的皇帝陰郁地回到寢宮,已經演戲演嗨了的秦茶一見到皇帝就叫。 “陛下!臣婦錯了!求您放過臣婦吧!嚶嚶嚶!” 長羲:“……” “玩夠了嗎?”黑袍長衫的男人微拂起寬袖,動作行云流水般地給秦茶倒了杯茶并遞過去,“宮人被我遣散在外頭了,你哭的不累?” 秦茶立刻收了眼淚“哦”了一聲,從善如流地接了茶喝了幾口,而后回答,“挺累的。” 長羲冷笑,“昨夜里你真是敬業,要不是我阻得及,你莫不是真打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秦茶抬頭很淡定地說,“因為你在啊。” 所以才敢這么肆無忌憚。 堵了一肚子火氣的長羲瞬間就被順毛了,他發泄似的揉了揉秦茶的頭發,一邊冷漠地罵她,“你下次再胡鬧試試?” 秦茶捂著頭,“別揉了!我的白花都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