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他的聲音仿佛被某種力量加持,傳的極其遙遠,又沉又厚重,和他平時不太正經的表現完全不一樣。 “眼上有詛咒,”他解釋著,“看著它們會被奪走靈魂,不要看著它們。” 長羲抱著秦茶立在隔著輝格十米遠的浮石上,他懶洋洋地稍微揮動羽翼,挑著嘴角惡劣地打斷輝格的話,“我和你打個賭。” 輝格立刻回道:“并不想聽。” 長羲的眼角稍稍上揚,挑釁的神情如同在嘲笑對方的天真,他沒再回話,也不打算再搭理對方,他溫柔地看著秦茶,像哄她似的聲音十分耐心地低聲:“教母,我們住在這好不好?” 秦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她說不太上來,但直覺告訴她:自己遺漏了某一條很重要的線。 她凝視著長羲毫不遮掩獨占欲/望的眼,很縱容地摸摸他的頭發,“可以。” 秦茶頓了頓,補了一句,“別再手滑了。” “您很喜歡他?”長羲笑得依舊溫柔,“似乎非常害怕我傷害他呢。” 秦茶老老實實地說,“我只是在等他成王。” 輝格成王了大家就都可以回家了,多么美麗。 她這句話壓得有點小,冰涼的呼吸撲在長羲溫熱的臉頰上,年輕的魔族瞇起眼,異色的瞳孔顯得有些妖冶。 “是嗎?不一定是他啊,”長羲親親秦茶的嘴角,在她耳邊低語,“您也可以成王啊,教母。” “我非常想殺了他呢,怎么辦?” 秦茶:“……你是不是叛逆期?” 長羲:“……” 秦茶:“叛逆期我們好好溝通,好好解決。” 她的語調清冷淡定,仿佛真的只是在平靜地和自己帶的熊孩子說話,“而且叛逆期的話我會有點累,你乖一點?” 長羲:“……好。” 輝格:……內心嗶了狗! 長羲寬大的手掌摩挲了一下秦茶的臉頰,他正經地說,“不叛逆的話我會有點累,您獎勵我?” 秦茶:“……” 長羲咧開嘴角:“盡興。” 摩爾度的荒/yin無度的幾天在她腦海里撒了歡地來回滾動,秦茶果斷朝向懵逼的輝格說:“人會遵從內心的*,這一點沒有人能夠阻止,看與不看都沒有區別。” 她完美地、不容置喙地轉移了話題。 “我在這里封印了無數的冤魂,”秦茶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恰好在浮石上清醒,她清晰地記得這里煉獄般的戰場,“遵從*就會成為不死殿的奴隸,你以為你得到了力量、永生和不死,實際上你只是成為了被cao縱和囚禁的傀儡。” “不死殿之眼已經不是簡單的審判之眼,”秦茶淡淡地提醒其他人,“它凝聚了千萬年來闖入者的各種情緒,現在是半封印狀態,所以每天午夜十二點會完整地開一次眼,撐得過去就沒有事。” 但是撐得過去的人太少了,一次或許可以,兩次勉強也行,三次四次之后,就會屈從于*。 輝格并不知道還有“開眼”的事情存在,他翻閱過里克的手札,但里面并沒有提到“開眼”,他有心想問,長羲已經率先開口了,“你看過里克的札記?” 他提起“里克”這個名字沒有特別的情緒,甚至連嘴角的笑意都沒變幾分,他的神色疏懶又隨意,仿佛提起的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輝格一想到里克又開始覺得挺對不起這家伙,于是鐵青的臉色又稍微好看些,他回答,“對……不過里克沒有提過開眼。” “你如果上去滾幾圈的話,”長羲指了指主島上沸騰的熔漿,“你就會覺得開眼不值得提。” 那一時間不要說輝格,連秦茶的臉色都變了。 秦茶去看長羲,他瞳孔里映著主島的火光,似乎那只金色的眼睛都要被染成赤紅,他察覺到秦茶在看他,回頭,低下來輕輕吻了秦茶的眼睛。 他說,“很漂亮。” 秦茶揉亂他的頭發,沒說話。 南丁格爾看著一直沉默地盯著主島安卡架的輝格,她猶豫了一會兒,在他身后提醒他,“大人,封印。” 她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但是原本來到不死殿的正經事得抓緊時間完成啊。 輝格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秦……長羲的力量該進行封印了。” 他想起之前殘忍血腥的虐殺畫面,閉上眼,他又像在說服自己一樣堅定地重復,“長羲必須凈化,洗去魔族的力量,之前你們答應了的。” “我反悔,”秦茶冷冷地看著輝格,他有些意外,就聽見秦茶直接地說,“是你們先壞了規矩。” “他強大的時候都有人想方設法地傷害他,更別論他若是失去力量。” 秦茶反手握住長羲的手,她眉目清冽,字句如刺般直/插人心:“輝格,你是覺得我們為什么還會答應你這樣無理的要求?” 輝格哽住了,憋出一句:“他是、他是罪惡……” 擁有這種力量就是一種罪惡,不斬殺罪惡就已經是仁慈了。 “我寧愿他是罪惡,也不愿意他被別人傷害。” 秦茶平靜地說,“更何況他不是罪惡,什么是罪惡?輝格,你手上的人命或許不比他少。” 輝格還想說些什么,而秦茶已經遞了最后的底牌。 “他就算做錯什么,罰他殺他該由我來,除此之外,傷害他就先踏過我。” 這句話令輝格許久都沒能說出話來,秦茶補了一句,“我和他不會離開這里,三天后殿門開了,你們就出去吧。” 這大概是最好的方法了。 輝格默認了沒再說話,長羲抱著秦茶上了主島。 然后輝格轉身對周圍的人重復強調,“無論發生什么,看到什么聽到什么,為了活命都要記得都穩住自己。” 安格列意外的安靜,大概是米婭突然出來的那一手實在把他打擊得不輕,他突然覺得自己他媽的弱爆了,這里根本就不是他該待的地方。 哪怕是他以為最弱小的精靈米婭都是朵食人花,更遑論被長羲死死護在懷里的秦茶。 他轉化成獅子,保持著隨時隨地的備戰狀態。 秦茶覺得這個世界的標準結局應該是:雅布帶人把輝格救走然后攻略成王,她和長羲安分待在這里享受同居生活,最后世界結束她回去辭職。 然而不過半個小時,原本還算平靜的不死殿突然鬧騰得天翻地覆。 左右眼全開了。 秦茶是第一個反應過來封印打開,黑暗讓他們對時間的流逝都有些模糊,秦茶沒有想到午夜十二點來得這么快,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就已經撕裂黑暗般的完全睜開來,陰鶩地俯視眾生。 那一剎那所有靜止的浮石驟然晃動,緊接著一部分碎石開始快速旋轉快速地移動,往輝格他們站著的地方無情地砸過去。 而一部分的碎石瘋了的墜往秦茶的方向,被長羲一抬手全擋了出去。 遠方的聲音轟隆隆地砸過來,入耳奇異地盤纏在心底揮散不去,那把和自己一樣的聲線冷靜而克制地說: “你給我仁慈和謙卑,我給你力量。” 秦茶那一剎那有些恍惚—— 魔鬼說: “你給我仁慈和謙卑,我給你力量。” “你給我忠誠和善良,我給你不死。” “你給我恭敬和友愛,我給你權利。” 而天使說: “你給我仇恨與嫉妒,我給你祝福。” “你給我貪婪與欲念,我給你禱告。” “你給我懶惰和兇惡,我放棄審判。” 交換的勇士們于是一無所有。 “教母!” 秦茶陡然之間回神,她背上浮起一層冷汗,那聲音奇異而真實地盤踞在她心底頭,她的靈魂仿佛都因此而戰栗。 “沒事,有點難受而已,”秦茶沙啞地說,“不知道多少個人能撐得過去。” 這種折磨已經不僅僅是“誘導”,那聲音無孔不入,每聽見一次就像是腦袋被尖銳的事物擊打的劇痛,她尚且有長羲撐著保護著,而輝格他們在疲于逃避無數碎石擊打極度混亂而力量枯竭的狀態下,根本就沒有多余的能力去穩下心。 秦茶突然想起來,如果這種折磨對于長羲和里克來說都不值得一提的話,那長羲究竟經歷過多么可怕的過去。 “教母,您多想想我。” 年輕的魔族撫摸秦茶的臉頰,替她擦去額頭的汗,他半瞇著眼,溫柔的語調磁性而低沉。 “您多想想我,就沒事了。” 秦茶簡直要給長羲這樣鍥而不舍奪取注意力的舉措氣笑了,她“恩”了一聲,“我是在想著你。” 長羲高興地扇了扇翅膀。 開眼的時間大概在三分鐘,輝格一群人躲得十分狼狽,秦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被折磨得有些癲狂的神色,她皺著眉,感覺情況不太樂觀。 果然,有一半的人喪失理智。 三分鐘一過,輝格幾個人的神色幾乎是猙獰地頹力摔在了地上,然而他們根本沒有任何休憩的時間,就立刻被原來的同伴撲殺。 長羲瞇著眼,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秦茶卻趕了過去,她不能看著輝格死在這里,長羲皺了皺眉頭也跟了過去。 被剝奪了靈魂的他們沒有思想,沒有情感,近似機械地重復著廝殺的過程,他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幾乎是把輝格他們壓著打,直到秦茶他們來到。 輝格一開始以為是秦茶和長羲的幫忙使得他們稍微減輕了壓力,后面才詭異地發現—— 那些人根本不是在殺他們,他們發了瘋地,在殺秦茶! 攻擊到秦茶身上的力量成倍地增長,密度和速度也成了倍地提高,秦茶很冷靜,這對于她而言不是最糟糕的情況,只要長羲和輝格是安全的,她可以立刻把命交出去。 精神維護師要努力避免自己死亡什么的,自從接了長羲這個病人,能死就已經很不錯了好嗎! 而在一旁保護秦茶的長羲,卻在她這樣平靜的眉眼里,仿佛看見了某種另外的結局。 他的瞳孔驟然一縮,原先敷衍的招數變得極其狠厲,魔力完全不受束縛地瘋狂輸出,各種魔法陣交錯相擁,發了狠地絞殺對方。 然而他們不死,無論怎么殺都殺不死,長羲難得有一點暴躁。 這是一場持久的疲累激戰,秦茶覺得抬手都是痛的時候,不死殿第二次開了眼。 情況越來越糟糕,等左右眼再次閉上的時候,只有安格列和輝格還勉強保持著清醒,這種清醒只是使他們沒有喪失自己的人格,然而他們滿目都有些恍然,一天兩夜的戰斗和折磨讓輝格臉色青白,幾乎是在閉眼的瞬間,他倒了下去,口吐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