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 虛驚一場。 她捏著老黃的兩腮,嚴肅教育了它一頓:“不要亂叫,知道了嗎?” 他倆大眼瞪小眼,江懷雅覺得它的眼神非常安靜而真誠,慢慢松開了它。 一放手。 老黃:“汪——!” 知道了! 聶非池終于注意到了窗外的動靜,換了一杯熱咖啡,握著杯耳回到窗邊。 一望,那一人一狗不知在玩什么游戲。 江懷雅教訓(xùn)完了狗,一抬頭,發(fā)現(xiàn)他倚在窗邊,靜靜地望著這里。 聶非池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默默抬起杯子,低頭抿了一口。 月色孤峭。 江懷雅連老黃什么時候從她腳邊溜走了都沒察覺,一低頭,地面上只剩幾根金色的狗毛。 她在綠化帶里東翻西找,沒一會兒,手機的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聶非池發(fā)來一條消息—— “不上來?” 這邀約也太露骨了。江懷雅在夜風(fēng)里一個哆嗦,不敢回頭,怕他還在背后觀望,于是蹲著回了消息:“你瘋啦?” 他又問:“你坐在底下干什么?” 江懷雅心道這是她家小區(qū)的長椅,公共設(shè)施,她還不能坐了? 然而比起回答這個問題,她覺得上一個也不算什么了。 鬼使神差地,她發(fā)了條消息過去:“……你家有飯吃嗎?” 聶非池已經(jīng)回到了書桌邊。 雖然是假期,但年底的報告還沒弄好,他一邊按幾下鍵盤,一邊保持手機通訊。看到這一條,不禁莞爾。 ——沒吃晚飯? 他把這條打好,又刪掉。覺得這是顯然的。 ——沒有熱食。 父母都在外出差,他晚上趕工作,在外面吃完了才回的家,仔細想想冰箱里除了寥寥一些原材料,只有三明治之類的半加工冷食。 江懷雅在草叢里蹲了好半天,終于忍不住回頭。媽的,窗邊空空蕩蕩,他早就不在那兒了。她揉揉雙腿起來,長時間的神經(jīng)麻痹讓她早就忘了自己原本蹲下去是為了什么。 只有手里的手機用冰涼的金屬昭示著自己的存在感。 “我可以給你做。”他說。 ☆、第40章 “我可以給你做。”他說。 江懷雅的心像被蝎尾輕蟄了一下,泛起一片酥`麻。 她反反復(fù)復(fù)看著這六個字,忽然失去了能力。 突然有點讀不懂他了。 江懷雅遲遲沒有回復(fù)。聶非池擱下工作,提前下樓去看了眼冰箱。還好,雖然東西不太多,但還有阿姨留下的一小塊rou和一些蔬菜,給她做一份簡單的宵夜應(yīng)該夠用了。他試了試這些東西的新鮮度,確保都還能吃,才去看她的回復(fù)。 江懷雅只給了四個字:“不用了吧……” 一串省略號,欲拒還迎,隔著屏幕也分辨不出她是害羞還是委婉地回絕。 聶非池合上冰箱門,恒溫四度的透明燈在他面前熄滅。 她好像特別抗拒跟他獨處。 原本以為她拒絕他的感情卻還要他的照顧是最過分的事,沒想到還有更過分的。她就這么半途而廢了,甚至跟他漸行漸遠,漸漸變得生分。 換到從前,她想蹭飯的時候大約會直接牽著狗上來敲門。 真想問問她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朝秦暮楚。 正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隱約的狗吠。 他留神聽,好像還有爪子抓撓大門的聲音。 聶非池出去開門,果然躍進來一只老黃。 連狗都比她長情,許久沒見他,一見面就撒起了歡。 江懷雅尋尋覓覓,終于在不遠處聽到了老黃的叫聲。好巧不巧,居然就在聶非池家正門的方向。 她硬著頭皮繞過去,正看見他穿著單薄的襯衣,身畔蹲著一只通敵的狗。 聶非池安撫著躁動的老黃,說:“它好像有點餓了。” 他們是怎么看出一只動物餓不餓的?江懷雅覺得可能是自己才疏學(xué)淺,恍恍惚惚道:“哦,那我得趕緊帶它回家。” 聶非池屈膝半蹲著,聞聲皺了皺眉,把狗牽了進去:“這里也有。” “……” 江懷雅直挺挺站在門口,有種被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悲愴感。 天子還是一條狗。 她跟進去,一邊換拖鞋,一邊看他給老黃倒狗糧。那包裝跟江潮平時喂的一模一樣,估計是他放在這兒的。可見她不在上海的時候,江潮連人帶狗來聶家蹭過多少次飯。 這個畫面溫馨和諧,顯得她都有些多余。 江懷雅沒事做,溜達著溜達著……就打開了他家冰箱。 聶非池回過頭,正瞧見她像條偷魚的貓似的,往冰箱里左張右望。他于是走過去,幫她扶住冰箱門,說:“東西比較少,回來之后沒買過。” 江懷雅猛然聽見頭頂?shù)穆曇簦瑖樀靡晦D(zhuǎn)身,后腦勺不幸磕到冰箱門,被彈進了他懷里。他的衣服很薄,用胸膛感受了下她五官的棱角。江懷雅好像是撞懵了,一時沒來得及抬頭,耳朵壓在他鎖骨上,這具身軀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心跳聲,全在耳畔。 她心里卻滿是負罪感。 聶非池問:“家里沒開伙?” 她倏地彈開:“我家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沒人做飯,廚房是擺設(shè)。我爸天天帶江潮出去鬼混。” 不像他。他父母都是很會生活的人,母親閑暇時會做手工烘焙,江懷雅至今覺得謝阿姨做的綠茶酥是她吃過最好吃的。至于他父親也是一手好廚藝,只是很少下廚罷了。 如果家庭模式也像房子那樣有“樣板房”,他家簡直可以去做范本。 但她從來沒見過聶非池下廚,也覺得這跟他的形象不太相符。 聶非池見她愣著,瞥了眼她的腦袋:“舊傷復(fù)發(fā)了?” 被他這么一問,江懷雅真覺得有點兒,揉揉后腦勺說:“有點暈。” 聶非池在她的發(fā)間順了兩遍,沒摸到腫包,才說:“能走路嗎?” “嗯。” “那過去休息一會兒,我?guī)湍阒笙埂!彼f完,把冰箱門打開,從里面拿蔬菜。 江懷雅將信將疑地讓開:“你會做菜?” 他拿著一顆洋蔥,眼神像端詳一管試劑,左右翻動兩下:“學(xué)這個又不難。” 原來是學(xué)的……她算小白鼠。 江懷雅覺得當小白鼠讓她更心安理得,畢竟是冒著生命風(fēng)險當試驗品,才不是恬不知恥地來蹭飯吃。她一邊在心里自欺欺人,一邊歪在沙發(fā)上逗狗。 聶非池進了廚房就沒再出來。江懷雅等了十來分鐘,覺得一個人的光陰過得太漫長,過去偷瞄兩眼。剛走到門口,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 他做菜不愛系圍裙,一件干干凈凈的襯衣,像誤入了油煙之地。 “好了。”聶非池回頭看她一眼,神情居然有絲赧然。 他關(guān)掉火,把碗端上餐桌。冰箱里的材料太少了,做什么都左支右絀,他干脆煮了一碗面,面不多,放了很多澆頭。 江懷雅坐在空蕩蕩的餐桌邊,一個人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抬眼瞟他:“你不吃嗎?” “嗯?” “吃飯這種事不適合一個人做。”江懷雅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中午還陪你吃了一頓呢。要不是那樣,我晚上才不會吃不下。” 她用筷子戳戳對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聶非池倒是真拉開椅子坐下了,只是一直沒動靜,想必是只做了她這一碗。 “以后陪你吃。”他笑了笑,“只要你想,以后每頓都陪你吃。” 江懷雅抱著碗,怔住了。 直到熱氣漸漸穿透皮膚,她才驚覺燙手,把碗趕忙擱下。 她兩手捏著耳朵吹涼,手上的guntang卻不及心里,怎么也吹不涼。 人一輩子不就是吃飯睡覺。那個每天出現(xiàn)在你餐桌上的人,也是陪伴你一生的人。 蒸汽拂在她臉上,她的心一陣一陣抽緊,低下頭吃第一口,竟然什么味道都沒嘗出來。 聶非池察言觀色,問:“不好吃?” 她趕忙往嘴里又撥了幾口。她其實很挑食,這碗面里有很多她平時從來不碰的佐料,可是放在這里卻不難忍受,算不上相得益彰,但足夠滿足她饑餓時的味蕾。 “還好。”江懷雅趕緊賣個乖,牽出一個笑容,“你跟誰學(xué)的,你的癡情小學(xué)妹嗎?” 學(xué)妹和師妹是南北方的兩種叫法,在江懷雅這里分得很開。每當她喊小師妹的時候,指的一定是小念,如果喊學(xué)妹,那就是黎喬娜沒差。 她總是四處漂泊,將各地的語詞一起劃入自己的語言系統(tǒng)里。 聶非池竟也漸漸習(xí)慣她這樣混亂的代稱,心領(lǐng)神會:“你說黎喬娜?” 江懷雅沒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在掩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