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在那一刻,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看清了這些人的真面目。父母車禍、她突然患病、男人手機上的曖昧信息、被虐待的兒子……電光火石間,趙如意腦海里涌出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 逃。 趙如意開始裝瘋賣傻,她在精神病院里呆了小半年,什么樣的瘋子沒看到過?不出幾天,他們就以為她真的已經瘋了,慢慢放松了對她的警惕。 一天夜里,趙如意趁他們都睡著了,偷偷抱著豪豪跑了。還不到四歲的豪豪,出乎意料的乖巧,他緊緊抱著趙如意的脖子,強忍住恐懼,愣是憋著一聲都沒吭。 幾經周折,趙如意終于帶著兒子逃了出來。這大半年的經歷,讓她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她心里充滿了仇恨卻不敢相信任何人。那個男人慣會裝模作樣,在外人眼里是一個好得不得了的人。而她,只是一個神經病,一個患了被迫害妄想癥的瘋子。 如果她拿不出確切的證據,肯定沒有人會相信她。等待她的,也只是被抓回去繼續關起來的下場,豪豪也肯定會被他們帶走。 可是她身無分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拿什么去找證據?豪豪到底是小孩子,那晚好不容易逃出來以后,就著了涼,一直在發低燒,她身上卻連帶豪豪去看病的錢都沒有。 走投無路之下,趙如意找到她最好的閨蜜,把所有掏心窩子的話都告訴了她。閨蜜當時就讓她報警,可是她不敢賭,不敢去想象沒有豪豪的日子。最后,閨蜜借了兩萬塊錢給她,帶豪豪去看了病,又出面幫她租了一套房子,哪怕這套房子老舊不堪,她和豪豪總算有了落腳的地方。 然而,她和豪豪并沒有安穩多久,她甚至還沒有查到任何關于父母車禍的線索,那個男人就找上門來了。 “我不是自殺的,我是被人推下去的!不,不是人,是怪物,是一個怪物把我推下去摔死的!” 趙如意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怪物的樣子,個頭看起來像是三四歲的小孩子,全身上下血糊糊的,血rou果露在外面,嘴里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牙,力大無窮,她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就被它推下了陽臺,活活摔死。 跟她一起摔死的,還有被她緊緊抱在懷里的豪豪。 然而,等她變成了它,‘醒’來以后,看到就是豪豪像小狗一樣,被一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用一條不知材質的鏈子鎖著脖子給拖走了。 男人火化了她的身體,卻沒有讓她入土為安,而是將她的骨灰直接從她租住的房子的廁所沖進了下水道里。從那以后,它就被困在這個小區里,再也無法離開。它的骨灰被一株生長在下水道里的爬山虎吸收,慢慢的,它發現這株爬山虎似乎能吸收它的怨恨。為了離開這里,它以仇恨和自己魂魄為養料,驅使爬山虎拼命的生長,在這個過程中,它漸漸可以控制這些爬山虎為它所用。借由爬山虎的根須,它終于可以離開小區了。 然而,四五年過去了,它能去的范圍也只是周圍這一片住宅區而已,更遠的地方根本去不了。 “那這幾個生魂又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要把她們藏起來?”冬生冷聲問道。 “爬山虎一到冬季就會休眠,到時候我也會跟著它陷入沉睡。我想趁著冬季到來之前,再試試能不能走到更遠一點的地方。那天晚上,我正在試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那個沒有皮的怪物又出現了,我藏在地下,偷偷跟著它,想看看能不能通過它找到我兒子。結果,我一路跟著它,跟到了一個小旅館。 這一片現在游客多,到處都是這種住宅房改的小旅館。 那個怪物就趴在一個旅館的窗戶外面,里面那四個女孩兒開始請筆仙以后,那個怪物就弄開窗戶飄了進去。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那四個女孩兒的魂魄給逼了出來,取走了她們的一魂二魄。我看它就快跑出我能到達的范圍,就趕緊沖了上去,我跟它打了一架,從它手里搶到了一部分魂魄,然后它就跑了。 我之所以把那些魂魄藏起來,就是為了把它背后的人引出來,讓他把豪豪還給我!” 原本趙如意的計劃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她萬萬沒想到,那個怪物回去以后,受盡折磨也沒有把它供出來。 而吳玫玫等人,雖然失去了一魂兩魄,但最重要的胎光和爽靈都還在,再加上其余五魄,勉強能維持她們的正常行動。于是,天亮以后,她們昏昏沉沉的趕到機場,輾轉回到了學校。而后病倒,因為吳玫玫和李輝之間的姻緣線,讓冬生發現異狀,最終通過吳玫玫的朋友圈和秘法、法器,最終找到了這個地方。 至于錢姚,他是贏了錢,牌友們嚷著讓他請客,于是就來了這片老街區擼串,結果無意間發現了趙如意,而后又發現了跟在趙如意身邊的生魂。秉承家訓,他只能硬著頭皮過來跟趙如意掰扯,試圖救走那些生魂。 機緣巧合下,他們就在這個地方碰上了。 第一八八章 筆仙 趙如意被困在這個小區里,并不是它以為的, 骨灰被沖進了廁所那么簡單。真正的原因是有人在這里布下了縛魂陣,將它徹底困死在這里,一如當初b大的那個地縛靈季涵。不過,趙如意比季涵還是要稍微幸運一些,它的骨灰被爬山虎吸收,爬山虎本來就是陰屬性的植物, 又被它以怨氣和魂魄為養料催生長大,它和爬山虎之間, 已經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共鳴和融合。 縛魂陣可以束縛住趙如意的魂魄, 卻沒辦法困住爬山虎。所以, 趙如意漸漸可以借助爬山虎離開縛魂陣的束縛范圍。 然而,成也蕭何敗蕭何。 爬山虎可以幫它溜出縛魂陣, 轉過頭來, 因為彼此的融合, 趙如意反而又被爬山虎給困住了。兜兜轉轉,終究還是離不開這片區域。 縛魂陣其實已經被小區里無處不在的爬山虎,以及那些流浪貓狗破壞得差不多,輕易就可以破除掉,難就難在割離趙如意和爬山虎的共生狀態。 這種陰魂與陰性植物共生的事例,并不算太少見,以前李九就給冬生講過不少實例,還教過他不同的破解方法。但是親自遇到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影魅和陰魂吞噬共生并不算此例。 冬生仔細查看了趙如意和爬山虎的共生程度,心里羅列出一長串需要準備的東西。有些東西很常見,隨隨便便就能買到,有些東西卻需要點門路才弄得到。這邊人生地不熟的,一時半會兒想要弄齊這些東西怕是困難,偏偏吳玫玫她們那邊等不得了…… 冬生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靠坐在墻邊的錢姚。 錢姚十幾歲就跟著他老子混江湖,那眼力勁兒是早就練出來了。冬生自以為隱晦的目光,卻被他逮了個正著。 有戲! 他正愁著如何下手抱大腿,這不,機會就來了。 “李兄,我老姚在這地界上也算有兩分薄面兒,您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我一定想辦法給您辦到?!卞X姚看著冬生,一張臉笑得,跟平時收到酬金的時候,也差不離了。 “好?!倍胫趺锤_口呢,錢姚就自己主動提出來幫忙了,同是玄門中人,冬生也就不跟他客氣了。 瞅著這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錢姚說:“今天時間不早了,李兄要不就到我家住一晚?” 冬生搖頭道:“不用,我有地方住?!彼€沒下飛機,他的敗家媳婦兒就已經替他在省城的某五星級大酒店訂好了房間,一晚上花的錢,比他剛才買那些小吃多多了,要是不去住就虧大發了。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家五星級大酒店的自助餐相當有名,環境一流,菜品豐富,口味上佳,服務還特別周到,完全不用擔心吃太多了挨白眼。 要不是忙著(?)找吳玫玫她們的生魂,他早就帶著阿黃去吃大餐了。 “不知李兄住哪兒?”錢姚站了起來,臉上堆滿了和煦的笑容。 冬生報了酒店的名字。 錢姚一聽,心里的小算盤敲得啪啪響,心道:那酒店據說普通客房住一晚上要好幾千呢,檔次再高點的五位數都打不住。我去,原來這還不是普通的大腿,分明就是條金大腿! 錢姚再次堅定了抱大腿的決心,從兜里掏了張名片出來,“李兄,這上面有我的電話號碼和住址,您要是有什么需要,隨時跟我聯系?!?/br> 錢姚明面上經營著一家不起眼的小棺材鋪,正職卻是算命、取名、看風水等,在省城這邊也算有點名氣。不過做這個行當,泄露天機太多,難免會損陰德,曾經煊赫一時的錢、姚兩大玄門家族到最后就剩下錢姚一根獨苗苗,結果生來就應了五弊三缺中的獨和錢。 錢姚天生就沒有女人緣,眼瞅著都奔三了,連一個靠譜的女朋友都沒交過,至于后代,他就更不敢肖想了。至于錢,錢姚的收費一向不低,越是有錢的客戶宰得越狠,因此才有了死要錢的綽號,可是他偏偏又是個留不住財的命,只要手里錢一多,保準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破財。至今為止,他手里的存款還沒超出過六位數,日子過得比那些靠嘴把式忽悠人的大師還不如,哎,說多了都是淚。 兩人走出小區,大雨暫時還沒有停歇的跡象,錢姚不僅沒帶雨衣,他那輛小電驢不知哪兒進水了,死活啟動不了。 面對錢姚求救的目光,冬生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不太好吧?”錢姚違心的客氣了一下。 “哦,那就算了。”冬生抱著打呼的胖喵精,抬腿就準備離開。 “……別啊,李兄等等我,我找個地方把車停一下!”錢姚火急火燎的把車推進這個鬧鬼的小區,從車上翻了根鐵鏈出來,把破鐵門拴起來用鎖鎖住,這才放心離開。 ↑ 對于一個一年能掉最少四輛車的倒霉鬼來說,再小心都不為過。 回去的路上,錢姚挖空心思找話題,結果冬生就是個天生的冷場王,錢姚嘴巴都說干了,得到的回應除了‘哦’就是‘嗯’,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差不多已經把自己抖了個底兒掉,可是對李冬生,他除了知道對方的名字,旁的一概不知。 不愧是高人啊,真是深藏不露。 ↑ 事實證明,冬生真的只是不愛說話而已。 當然,不愛說話也是分對象的,冬生回到酒店以后,可是跟他的敗家媳婦兒煲了快倆小時的電話粥。不止一次被吵醒的胖喵精,決定明天一定要在微博上討伐一下,鏟屎官半夜虐單身喵的可惡行徑。 第二天一早,錢姚罕見的起了個大早,早上去街上吃了二兩面,溜溜達達來到他的棺材鋪,既不忙著開門營業,也不張羅牌友打牌,抬了個太師椅坐在棺材鋪門口,平均兩三分鐘就把他那舊得連小偷都不屑偷的智(老)能(人)機摸出來瞅兩眼。 “喲,老姚,怎么啦這是?一大早魂不守舍的,被哪個小妖精勾魂啦?”胖乎乎的中年大叔蹲在店門口啃著包子笑呵呵道,大老遠都能聞到他嘴里的蔥味兒。 錢姚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什么小妖精,你別瞎說。我剛認識一個牛人,等人電話呢?!?/br> “你小子一天不吹牛會死???牛人?我看是小妞還差多,你都一大把年紀了,是該找個貼心的了……” 大叔話還沒說完,錢姚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了,錢姚一蹦三尺高,一溜煙跑到棺材鋪里去聽電話了,大叔在面外隱隱聽到他在說:“行……好好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不一會兒,錢姚就換了身稍微齊整點的衣服,新買的登山包塞得鼓鼓的,開上他老子留給他的桑塔納出發了。那車雖然已經有超過十年的車齡了,但錢姚還是寶貝得跟啥一樣,保養得比人家新車還好,晴天怕曬雨天怕淋,輕易根本舍不得開出去。 “嘿,臭小子,還說不是被小妖精勾魂了……” 冬·小妖精·崽吃完超豐盛的早餐自助后,帶著胖喵精繼續在城里溜達,試圖找到吳玫玫她們剩下的魂魄,只可惜不管是秘法也好、尋人司南也罷,都毫無反應。 眼下,就只能從趙如意的老公劉淮恩那里下手。 錢姚人脈廣,昨晚回去就找一個消息十分靈通的朋友幫忙,打聽了一下這個劉淮恩。 趙如意已經死了有四五年了,劉淮恩作為趙如意的合法丈夫,自然而然接管了趙家的財產。趙如意是獨生女,不過,她父母那一輩兄弟姊妹并不少,他們能眼睜睜趙家偌大的家產落到一個上門女婿手里?這里面自然是有人不甘心。不過,任誰也沒想到,劉淮恩這個當初誰也看不起的鄉下小子竟然找到了一個大靠山。 有這個大靠山在背后幫忙,劉淮恩手里有趙如意留下的遺囑,沒費多少周折,就順利接管了趙家的家產。 他把趙如意父母置辦的店鋪、住宅、酒樓一股腦全部出售換成現金。 他用這筆錢做了幾手漂亮的投資,如今四五年過去,他已經搖身一變成了省城里有名的億萬富翁。 劉淮恩當初結婚結的早,如今也不過剛剛三十出頭而已,正是一個男人最富有魅力的時候。劉淮恩個子高,帥氣,名校畢業身上始終帶著點書生氣的斯文,為人溫和極具風度,妻子死了四五年,依然無法忘懷,最近兩三年來,倒追他的白富美實在不少,就更別說那些別有心思的女人了,行情一點都不比那些未婚高富帥差多少。 有錢有本事,念舊情,人品端正,年輕英俊。 這么多的優點,很是讓那些追不到他的女人們惋惜,背地里她們沒少羨慕趙如意的‘好福氣’。 不過白富美們大多有自己的脾氣,就算追不到劉淮恩,也沒有太執著,畢竟到了她們那個階層,年輕多金的好男人不說遍地都是,但也不至于說除了劉淮恩就沒別人了。 不過,也有個別那么兩三個特別執著的,特別瘋狂的。 王思雅就是其中最執著、最瘋狂的一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王思雅作為省城某高官的獨生女,不要臉面在劉淮恩屁股后面巴巴的追了兩三年,前不久,兩人總算確定了男女朋友關系,聽說下月初八,兩人就要正式訂婚了。 第一八九章 筆仙 省城某著名商業街區,一家布置十分考究的咖啡廳里, 落地窗旁,一個年輕人正在漫不經心的攪動著杯子里的咖啡,一只胖到幾乎能用肥來形容的大貓趴在他對面的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尾巴,秋日午后的陽光為他們鍍上了一層溫暖閑適的光芒,猶如一道美景, 讓人不自覺停駐。 “冬崽,那家伙到底靠譜不靠譜???都等半天了, 怎么還沒看到人啊?”阿黃不耐煩道, 身為一個大網紅, 曬個太陽都要拼命凹造型,哎, 都怪明星包袱太重扔都扔不掉。 冬生已經快把店里的甜點全部吃一遍了, 心情還不錯, 撓撓胖喵精的rou下巴,說:“別急,快了。”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兩個長相漂亮,打扮時尚的女人拎著大包小包走進了咖啡廳。 這會兒,咖啡廳里只有寥寥兩三桌客人,她們正巧就坐在冬生背后那桌。兩人點好了東西后,就小聲的聊了起來。 “姐,你真打算下個月跟劉淮恩訂婚啊?姑媽和姑父那邊你打算怎么辦???”說話的女人大約有二十三四的樣子,長相柔美,聲音溫柔,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知性溫婉。 坐在她對面的女人,容貌艷麗,她的話語和她的美貌一樣富有攻擊性:“請帖我都發出去了,難道還能收回來嗎?至于我爸媽,我喜歡什么人,跟什么人結婚,那是我的人身自由,關他們什么事兒?你也不看看,從我大學畢業以后,他們給我介紹的都是些什么人?在他們心里,我也不過是個聯姻的工具而已。他們既然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又何必在乎他們?” “姐,你怎么能這么說姑媽他們?”女人的聲音拔高了些許,似乎被她的這套刻薄的說辭給驚到了,在她看來,姑媽他們簡直恨不得把表姐寵上天了,給她介紹的那些男人哪個不是青年才???怎么到表姐嘴里就完全變了味兒。以前表姐不是這樣的,自從她迷戀上那個劉淮恩以后,她整個人都變了。 “呵,郁郁,你太小了,不懂。”王思雅一副仿佛已經看破人性骯臟的口吻。 夏郁確實不懂,是,她承認劉淮恩這人長得帥氣,有錢也有本事,可再好,他也不過是個死了老婆孩子的鰥夫,一個鄉下窮小子出生的上門女婿,運氣好繼承了亡妻家的財產,這才一步步有了今天??墒牵@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兒,岳父岳母死了,妻子抱著兒子跳樓了,一家人就這么死得干干凈凈,天知道劉淮恩的‘好運氣’是怎么來的。 這么簡單的道理,夏郁懂,姑媽姑父都看得清明,偏偏表姐就像著魔了似的,眼睛里除了劉淮恩,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作為一個旁觀者,平心而論,姑媽姑父給表姐介紹的對象中,有一部分確實是出于利益考慮,可是那些人也并沒有比劉淮恩差到哪兒去,甚至比劉淮恩更適合表姐。夏郁不懂,為什么名當戶對的婚姻,到了表姐嘴里,竟然會變得那么不堪。 夏家是從商的,家里雖然只有夏郁一個女孩兒,但是她爸爸老是犯‘男人都容易的犯的錯誤’,光是她知道的私生子就有三個,養在外面小三小四小五不知凡幾,要不是她mama的家世并不比夏家差,只怕這些三四五六七早就母憑子貴登堂入室了。而今,夏郁也早就過了奢望愛情的年紀,她只想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牢牢把夏家攥在手里。 在夏郁看來,愛情和男人一樣靠不住,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