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驟然放松了緊繃著的心,幾乎哭出來的薛云圖瞬間破涕為笑:“公公主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稱呼?” “長公主……”低柔的聲音幾近喟嘆,“您有沒有受傷?” 薛云圖并不回答,只一句話就驚住了斡旋整晚的傅六公子:“大膽傅硯之,還不抱抱本宮!” 那雙懸空的手僵了又僵,到底搭上了少女單薄的脊背。 窩在青年懷中的薛云圖終于覺得安心,發抖的身子也被懾人的溫暖裹住。她低下頭垂下眼眸,瞥向薛安的眼冷硬如冰:“遼東王世子,你不必用那般眼神看本宮——你今晚所有布置全都在我預料之中,包括衛瑜。” 在地上的掙扎的薛安停止了動作,他四肢都已被折斷,只能吃力的抬起頭看向神色冰冷看著自己的少女:“哪怕薛密不能死于我手,阿婉你終歸忘不了我!” “瘋子。”被他看得心中發寒,薛云圖張了張嘴,卻也找不出其他的說法。 “你能記我一世,瘋又何妨!哈哈哈哈只是我的阿婉,你別忘了,這傅韻拾也曾暗害于你哈哈哈哈,除了我,還有誰真心對你?!” 前世反王的許多手筆中確實都有傅硯之的影子,但是拿上輩子的事挑撥離間,不會太蠢了么?腹誹的薛云圖卻沒發現,若提及的是前世的衛瑜,自己絕不會有這樣的信賴。 “他若負我,我自會親手殺他,用不著世子費心了。”從傅硯之懷中脫出的薛云圖被男人緊緊握著手,那交握的雙手沒有絲毫顫抖,“韻拾,送世子入天牢。” 傅硯之鄭重應了一聲,將地上寶劍撿起安放在薛云圖手中:“不會有那一日的。” 迎著月色,那張姣好若處子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猶豫失措,只有滿滿的堅定不移。若非手上沾滿了薛安的血,薛云圖覺得自己會忍不住去摸摸他的臉,拍拍他略微有些凌亂的發髻。 “傅硯之,你很好。” 傅硯之聞言抬頭,目光比窗外的星辰還要明亮。 薛云圖忍不住踮起腳尖,用自己的嘴唇碰碰傅硯之的,兩人唇齒相交相濡以沫,再親密不過。這星辰里面滿滿的只有自己,這樣的專注讓薛云圖幾乎忘記躺在一邊的薛安。 也只是幾乎而已修真界里出來的殺神。 “韻拾,皇兄那邊可還好?”薛云圖撤后一步,拉開了一點距離,寒風將方才的火熱帶走還來了清明。 “圣上無事。”傅硯之停頓了一下,余光掃向滿臉殺氣的薛安,“衛瑜,也已束手就擒。” 努力仰起頭的薛安半張著嘴,喉頭抖動,許久才吐出話來:“我的阿婉,你可如愿以償了。” 那聲音極低,敲的薛云圖心里爽快地痛了起來:“薛安,前世今生,你欠下的債,終到了要還的時候了。” 薛安薄唇闔動,到底沒再說話。 他雖甘愿敗于阿婉之手,卻不愿丟掉最后的臉面尊嚴。 薛云圖終放了傅硯之的手,負手而立看著他壓著薛安遠去。 這前世今生,到底隨著薛安一敗風流云散。 她垂了垂眸,攥緊了手,手中寶劍的劍柄將細嫩的掌心磨得生疼,卻恍若不覺。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后好不容易空了的天牢再次裝的滿滿當當,遼東王一系的叛黨在新帝雷霆手段之下被連根挖出。天牢最里間把守最嚴的地方關著最重要的兩個犯人。 一個是天潢貴胄鳳子龍孫,一個是帝師之孫帝王發小。 不容有失。 身著長公主朝服的薛云圖緩步而來,腰間挎著寶石裝飾的名劍,頭上的金簪將她的眉眼吊起,十五六歲的少女顯出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凌厲來。 她走過漫長的天牢走廊,停在了倒數第二間的位置。 “開門。” 精鐵所制的牢門緩緩打開,方寸大的牢室倒也干凈利落,只是逼仄緊密暗無天日。牢房里一身白衣的男子散發坐著,聽到向東抬起頭來,散落的發絲擋住了他驟然一亮又黯然下去的眼睛。 男子緩緩跪伏于地,手腳上的鐐銬磕出清脆的聲響:“罪臣衛瑜,拜見長公主殿下。” “懷瑾。”薛云圖扯了扯嘴角,沒有絲毫笑意,“我來送你一程。” 衛瑜輕笑出聲眼睛恢復了曾經的明亮,慢慢抬起頭來,纖長的脖頸繃直,裸露在外:“多謝阿婉。” 阿婉。 寶劍應聲出鞘,抵上那細白的皮膚。薛云圖手極穩,沒有絲毫顫動,一點都不像要殺人的樣子:“懷瑾,你還有什么要說的么?” “阿婉meimei。”衛瑜似嘆似笑,“懷瑾不悔,只恨meimei……把旁人的過錯,加在了懷瑾的身上。” “旁人?”薛云圖笑了笑,眼神明亮一如當年,“那崔家小姐,可不是懷瑾哥哥的旁人。” 衛瑜終于低垂了眼眸,聲音里滿是悲傷:“青梅竹馬兩無猜,原是我蠢笨不明自己真心,一開始就錯了好萊塢。”他又笑了笑,仍是曾經那個晃花了京都少女的懷瑾公子,“懷瑾自去吧,便不勞煩meimei了。” 他跪伏于地往前一沖,那寶劍就恰好刺破了他的喉頭。薛云圖手上一抖并沒把利刃拔出,只撒了劍柄,呆立在那里看衛瑜滑倒于地。 鮮血順著劍刃滴落,卻沒有一滴沾染到薛云圖身上。他到底死在了她手上,就如她曾死在他手上。兩清罷了。 薛云圖半蹲下來,手掌撫過衛瑜的眼睛,將那一直低垂卻至死都沒有閉合的眼睛合攏,輕嘆了一聲:“你放心,太傅與衛家不會受你牽連。” 隔壁牢房傳來薛安的聲音,聽在薛云圖耳中如飄在云端:“他死了?” 薛云圖沒有答話,轉身走遠了。 “我卻沒這個福氣,死在meimei手上。”薛安靜靜聽著那腳步走遠,啜了口杯中酒,臉上綻出抹笑意。 ··· 當薛云圖走出門外時,正碰上等她許久的傅硯之。傅硯之執傘站在那里,身邊是細雨綿綿,那朦朧的雨簾將冷硬的人都襯得柔和起來。 “韻拾。”薛云圖拂開身邊的侍女,拎起裙擺緊跑了兩步,跟傅硯之擠在同一柄傘下,“韻拾。” 她只細細喚著他的名字,也不多說什么,只是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人。快速的跑動讓她光滑緊實的發髻微微散開,劃散的碎發中和了剛才的凌厲。 這是薛云圖重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這么需要旁人的懷抱。 傅硯之過去從不曾讓他的殿下失望,未來不會,現在也不會。他伸手攬住宮裝的少女,有力的臂膀微微僵硬:“殿下,我在這里。” 他在這里,將他的殿下護在懷里,再不會重復前世的錯誤。 “本宮命令你,必須永遠在本宮左右。”薛云圖將腦袋埋在對方懷里,忽視了脊背上僵硬的手臂,“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知可追。” 薛云圖方才已悄悄問過獄卒,在她前往天牢之前傅家的六公子就領旨見過了還未被撤銷封號的遼東王世子。 她相信傅硯之,卻不相信薛安那張嘴會說出什么好話。 所幸,這天上地下,傅硯之只聽她一人的話。 那臂彎終于柔軟了下來。傅硯之微微低啞的聲音在公主的頭頂響起,讓她的嘴角不自覺綻開笑容:“臣遵旨,臣送殿下回宮后便去求見圣上。” 先帝賜婚的未來駙馬已死,又是長兄為父,待字閨中的meimei的婚事理當由兄長做主。 薛云圖從他懷里抬起頭,笑顏如花:“本宮已從皇兄那里請過旨意,當你金榜題名大登科,便是本宮洞房花燭小登科。” 她嘉和大長公主的婚事,自然要自己做主。 傅硯之聞言微愣,下意識便棄了傘,用兩手環抱住了少女:“臣遵旨。” 那煙雨蒙蒙,將依偎在一起的兩人攏在了一起,再不分離。 本書由【紓晴婉歌】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