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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這個寡我守定了(重生)在線閱讀 - 第37節

第37節

    早早就定了太子,早早就將皇次子摒棄在皇權之外,沒有紛爭流血固然是好事,但也同時意味著沒有了從龍之功。

    當這天下只有一個君時,所有人也都沒有忠逆之分。只除了那兩個好運的小子……

    薛云圖端著茶盞輕抿了一口,毫無意外的發現那些老狐貍們的目光全都若有若無的匯聚到了遠處敬陪末座的傅硯之與衛瑜身上。偶爾有兩個仗著年齡大輩分高敢于看向公主的則全部被她含笑瞪了回去。

    帝王親口所述的封賞已然開始,這是親貴大臣們至高無上的榮幸。而受封的第一人卻是毫無懸疑,卻也最是奪目。

    “皇妹快快起來。”

    在承澤帝的示意下,高集、趙苔地二人急慌慌地扶起了剛剛俯下身去的公主殿下。當薛云圖再次直起身來時,已從“嘉和公主”成為了“嘉和長公主”,承澤帝唯一的meimei、這大夏朝唯一的嫡長公主。

    “臣妹領旨謝恩。”

    薛云圖儀態萬千落座,在與自家兄長對視時目光卻似有似無的飄向了自己的對坐。薛密與meimei素來默契,一眼就看出了對方心意。他在心中略一思量,便輕輕點頭進行了第二位封賞。

    那邊封賞已經進行到了第三第四,這邊薛云圖已借著帕子掩唇吩咐了身邊的侍女盼兒:“將我份例里的柑橘挪給撫順王爺,只說是jiejie看他吃的不香。”她眼珠一轉又看到了桌邊放著的一小盞已剝了皮去了核的龍眼,聲音更輕了三分,“將那個送與末座的傅公子嘗嘗。”

    龍眼這般進上的東西,想來他那小小伴讀的份例里是沒有的。

    而那撫順王爺,則是剛剛被承澤帝破格封賞了的先帝膝下二皇子薛寧。

    這一場封賞大宴及至很晚才結束,而整個晚上全場真正做到吃飽喝足的也只有素來混不吝的嘉和長公主以及被自家皇姐安慰了的新晉撫順王。

    及至宴會散場時,所有人對于彼此的稱呼全都換了個樣子。薛云圖冷覷著那些互相拱手攀談的臣子,由衷的慶幸自己的身份之高不需在一晚的時間就記住上下數百人的新名頭。

    而在薛云圖心中腹誹好笑的同時,已冷下了眉目回身望向不知何時貼近過來的遼東王世子。

    “安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堂妹別來無恙。”

    薛安嘴角噙著笑,十分人畜無害的樣子。當他準備踏前一步與長公主敘敘別來之情時,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薛云圖終于露出一個燦然的笑意:“傅六公子。”

    “草民傅硯之,見過長公主,見過世子。”

    全場上百官員,唯一一個不升反降被摘去原職亦不授封賞的,便是武威將諏釉影槎粒笛庵

    ☆、第54章 ·月色泠泠

    第54章

    布衣百姓見到長公主與世子自然是要請安行禮的,哪怕曾做過天子伴讀也不會有什么例外。傅硯之彎下腰去的時候薛安嘴角噙著笑,腳下一動不動,明擺著是要受全這個禮。

    “韻拾不必多禮。”薛云圖一把托住了傅硯之的胳膊,“你我姑舅表親,又是一同長大,哪里用這般見外。”

    傅硯之十分有眼色的沒說什么惶恐不敢的話,反倒自在了三分,認真擺出了“表哥”的架子。

    “傅六公子與長公主青梅竹馬,倒是安沒有的福氣。”薛安臉上仍掛著笑,他的目光掃向薛云圖拖著傅硯之臂膀的手,笑意更濃了三分,“怪不得長公主白龍魚服時候化姓為傅,原來是有這么曾親近關系在。”

    薛云圖挑眉松開了手:“安兄當知道,本宮那舅父武威大將軍傅公懷蔭最是好脾氣,若安兄想拜個干爹借個姓,想來將軍他也不會介意。”

    這話說得太不留情面,以至于喜怒不形于色的薛安也變了臉色。他斂了笑意面無表情,脫去了往日笑面虎的模樣反倒有些駭人:“meimei這玩笑話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些。”

    “長公主殿下素來愛開玩笑,世子爺與長公主相處不多,想來不大知道。”傅硯之再次插進了兩人之間,艷若桃李的一張臉在月色下很有些冷清,“好叫世子知道,在殿下面前開玩笑還是注意些分寸的好。”

    那泠泠月色照拂在三人身上,卻絲毫不見溫柔。哪怕錦緞貂皮加身,這冬日的夜到底還是寒涼的。

    薛安的視線已完全被傅硯之所遮蓋,連長公主的一絲兒袖邊都看不見。兩人就這么對視著,彼此眼中劃過無數的情緒。哪怕身份懸殊至此,傅硯之也沒有在遼東王世子的面前落下丁點氣勢。

    那遼東王世子平日里再愛做禮賢下士的模樣,也止不住肝火上涌怒氣滿臉:“傅硯之,你好大的膽子!”

    傅硯之不卑不亢草草抱拳:“多謝世子夸獎。”十足的膽大到底。

    “誰給你的——”

    薛安的問責還未說完,就被立在傅硯之身后的薛云圖干脆打斷了:“不管是什么,都是本宮給的,遼東王世子可有什么異議?”

    自然不敢有什么異議。若他在公主開口之前問責便連公主也無法多說什么,怪就怪他那么慢悠悠的質問,讓薛云圖鉆了空子。

    薛安低垂了視線看著傅硯之身后地面上那被月色照出的嬌小影子,心頭晃過絲迷惘——他已不知自己是不是故意拉長了語調。

    “殿下對這佞幸如此寬厚,也不知日后會不會招來什么禍事。”薛安已壓下了脾氣,又重新噙著笑行著挑撥離間之事,那“佞幸”二字放的極低,只有三人能夠聽到。背對著月光,一臉的詭異曖昧卻連傅硯之也看不分明,“傅六公子耳有反骨,這話小王似還是從武威將軍口中聽來的。”

    這傅六公子與武威將軍不和之事京中大小官員世家子弟沒有一個不知道的,此時說出來雖然會惹惱了薛云圖,卻也不會讓旁人起什么非議。

    他卻沒想到這么一句淺薄的欺辱也已不在薛云圖的忍受范圍內。薛安話音剛落時,薛云圖就已攀著傅硯之的衣服從他背后露出半張臉來,聲音同樣的輕輕淺淺只有三人能夠聽到:“安兄不若猜猜,本宮的翁爹,有沒有足夠的耐心不打死你?”

    這“翁爹”二字的分量太重,重到不止薛安,便連早已對公主剖白了心意的傅硯之也僵在當場。

    那邊薛云圖又接道:“想來以遼東王世子之聰穎,不會想不到圣上收回傅六公子的伴讀一職,是為了明年秋的恩科吧?”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到的事,絕不是傻子的遼東王世子自然猜的出。只是方才隱秘又眾所皆知的事情被公主那樣輕輕巧巧的說出來,已是將靈機善變的薛安打的一懵,接下來的恩科一事雖心中有數也無法立刻反應過來。

    待遼東王世子下意識提起衛瑜的大名時,話一脫口就不覺后悔起來——長公主既然敢當著自己的面說出改換駙馬的話,自然不會怕小小衛瑜這么個威脅。

    果真聽到衛懷瑾名號的薛云圖眸光微冷,滿含著不屑。

    “待到明年秋日殿試成績昭告天下,那衛家的老二世子你喜歡就隨便領走便是。”

    ☆、第55章 ·含笑看她

    第55章

    不知何時到來被夜色掩蓋了身形的衛瑜終于在悄悄轉身而去亦或出來見禮中做出了選擇。他抿著唇大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小臣見過長公主千歲。”

    這樣的場面實在有些尷尬,以至于薛云圖一直含笑的臉上終于生了變化,只是這變化同樣被夜色掩藏了去。

    待她轉過臉來時,重又恢復了方才的云淡風輕:“衛侍讀多禮了。”她目光掃去,衛瑜的頭就更低垂一些。

    若說今日一早在側殿以外的擦身而過不算的話,這還是薛云圖在大祭之后頭遭見他。本是剃去了近日積攢下來的胡茬,反倒更顯憔悴,完全沒有往日意氣風發之感。

    只是眸子還是那么亮,亮的有些驚人。

    月色下衛瑜背光而立,陰冷的月光將他的輪廓朦朦朧朧的勾勒出來,讓人看不分明。衛瑜在與薛安請安之后,才將視線從薛云圖的身上轉向了傅硯之。他喉頭微動,似是有話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來。

    傅硯之與他站的最近,身后又護著公主,自然將他一舉一動全都收入眼中。此時見他神情有異便不動聲色退后一步,更將薛云圖牢牢護住。這動作做的太自然太細微,除了立在傅硯之背后突然被遮擋了大半視線的薛云圖之外誰也沒有發現。

    衣擺被輕輕扯動的感覺像是被幼貓的爪子在心口細微的撓了一下,直讓人心癢難耐。傅硯之穩了穩險些破功的面無表情,知曉公主是不耐煩如今的氛圍了。不知道為什么,那心口的微癢在面對著對面的衛瑜時便被放大了無數倍,大到素來冷靜自若的傅硯之在沖動之下握住了公主的手。

    動作并不很大,不過完全不加遮掩。不論是近處的衛瑜、薛安還是遠處好奇探看著這邊的大臣們全都將這個動作看的清楚明了。

    薛云圖驚了一驚,卻沒有抽出手去。她不發一言,就這么乖乖任由傅硯之握著,反倒讓那些存心看好戲的人們再也不敢多看。

    想要看嘉和長公主熱鬧的人,還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在承澤帝心中的重量有沒有長公主的頭發絲重。

    “還未恭喜衛兄升任侍讀。”侍讀一職品級雖低卻仍是御前行走,比之無品的伴讀雖不能再不離圣上左右到底還是極其親近的職位。

    這還是兩人共事近兩年來傅硯之第一次這么親密的喚一聲“衛兄”。

    那邊衛瑜終于扯開個笑容,低啞的聲音與往日里的溫和大相徑庭,他雖是對傅硯之說話,目光卻不離對方攜著公主的手:“哪里,倒是該懷瑾恭喜傅兄才是。”

    以他衛瑜的身份人品自然不會是恭喜傅硯之被撤了職務成為布衣,這樣落井下石兼沒有眼力見的事情不會是有腦子的世家公子做出來的。他恭喜的自然是傅硯之能堂堂正正由科舉入仕,正正經經的金榜題名,不像他們這般靠圣上青眼、父輩蒙蔭和自幼的情分。

    只是從今以后,這傅硯之就要夾在勛貴子弟和清貧學子之間,不上不下,難進難退。

    這朝堂永遠不是僅靠一人之力就能立的住的,武威將軍府六公子的身份只會讓傅硯之在文臣之中立的更加尷尬。能及早看清這點的人除了那班環海沉浮了幾十年的老狐貍外并不多,不過巧的是站在的其余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薛云圖被傅硯之握著的手微微使力,反手握住了他的。

    “這條路總歸有人要走。”傅硯之的神色還是淡淡的,只是手指微動大著膽子與公主十指交纏,“傅某不才,愿為圣上蹚出這條路來。”

    孤臣從來都不好做。不過無心九五之位的皇室宗親自然都是“孤臣”。

    衛瑜掩在月色下的臉色已然奇差無比,他還是太年輕識淺了。

    一旁的薛安已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抱臂而立,看著面前這好一幕新歡舊愛左右而立的好戲

    渣攻猛回頭[重生]。只是這么場大戲,到底沒能讓他看個盡興。

    “世子爺,撫順王爺有請。”小太監尖細的聲音短暫的打破了這尷尬的場面。

    薛安放下了環抱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望著薛云圖:“公主的好心真是立竿見影的很。”

    方才降旨冊封之時,明顯可以看出承澤帝并沒有想給自己的庶弟這么大的恩典。皇次子能以十歲的幼齡被封做親王只能是長公主插話帶來的好處,這諾達的宴會上沒有一個笨蛋,便是年幼的皇次子也是承他jiejie的情的。

    所以薛寧請他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堂兄薛安去談笑,自然也是為了他的jiejie。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話從來不假。

    “公主?安兄這稱呼想是不太對的。”薛云圖微靠著傅硯之的手臂,挑眉與高出她一頭的薛安對視,血脈聯系下很有些相似的兩張臉露出同樣的表情。

    “長公主殿下,是小王失禮了。”薛安咬字清晰非常,目光斜向衛瑜,“想來是皇伯父去后我們這些堂兄弟自與圣上和長公主隔了些距離,也難怪長公主對小王再無往日的親密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就差直接將新帝要鳥盡弓藏的話說出來。這樣擺在明面上的挑撥離間實在是放肆的緊。

    衛太傅已經老了,衛瑜作為衛家最出色的子孫卻被傅硯之搶了風頭,甚至連先帝親口許下的賜婚都將要保不住。曾經光輝了整整三朝的衛家已經注定了將要走向末路。

    默立在一側的衛瑜指骨捏的微微作響,哪怕他心知這是薛安有意為之,卻也不可能絲毫不受影響。

    薛云圖緊咬著牙根看著明顯一愣的衛瑜,重又對薛安笑道:“安兄想是醉了,撫順皇弟既然尋你想是獨自在席上無聊的緊了,一會兒安兄與皇弟說話時可要小心著些,莫把這些醉言醉語讓皇弟聽了去。”

    小太監不明所以的應了一聲,弓著身走前兩步攙住了“醉酒”的遼東王世子:“世子爺,這邊請。”

    薛安只覺得那尖利的嗓音刺的頭疼,他揮開小太監大步向薛云圖走去,再次被傅硯之隔開。薛安借著“醉意”微微抬了目光看向擋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哪怕是滿心怒火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實在好看。他抬起手拍了拍傅硯之的臉,料定了對方不會做出做出反抗。

    遼東王世子身上的惡意呼之欲出,他的后面還有他的殿下。不能起沖突,也一步都不能退。

    那就只能忍。傅硯之果真一動不動,甚至連神情都沒有變化。

    “果然好皮相,也難怪能勾得公主、長公主殿下青眼。”薛安正欲再做羞辱,卻被一只嬌小白嫩的手拉住了手腕。薛安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側目去看那只手,視線從蔥削般的手指滑向皓腕,又從赤紅的公主朝服滑向那張隱隱透著緊張和厭惡的小臉。薛云圖是用空著的手攔住了他的動作,而另一只手仍與這樣貌陰柔的男人握在一起。薛安心中的火突地燃起又突地都滅了,連語調都溫和到膩人,“阿婉,你還記不記得當——罷了,這公主行頭沉的厲害,你還是早些歇息吧,我去看看你那好弟弟尋我作甚。”

    薛安放下手臂,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薛云圖仍握著自己手腕的手背。

    力道極其輕柔,就像是往日薛密拍撫meimei時一樣秀骨。

    然后薛安就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遠處撫順王薛寧的所在,只留下一頭霧水的薛云圖、眉頭緊鎖的傅硯之還有神情恍惚的衛瑜。

    “殿下……”傅硯之有些擔憂的看向薛云圖,“您還好么?”

    薛云圖搖了搖頭,并沒有作聲。直到這場宴會散去,薛云圖都沒能想明白方才薛安的古怪舉動,最后只能將他歸之于不定期的抽風與故意的霍亂人心,置之于腦后。而眼下,以何等的態度面對衛瑜才是她真正該費心的事情。

    薛云圖從傅硯之的身后走出,走到男人面前三步的距離站定了腳步:“衛瑜。”

    聲音極輕極淡,不帶絲毫感情。卻也是她第一次這么認真的喚他的名字。

    衛瑜渾身一震,抿緊了唇沒有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