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節
打小時起,三小姐一直都是個老實怯懦的性子。這一點非常像閔氏,雖說在閔氏死前的那段日子里,她的性子有些改變。可大夫人也只當是她身邊米嬤嬤的教導,當時她還是個四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會自己想到那些事。 可是現在,她沒有想到,一切都好像又重現了。 三小姐坐在那里,身邊雖然不再有閔氏與葉淮安的庇護,但她卻仿佛比原來更加光彩照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每日都在繡樓上哭泣的葉瑤琴,她的左胸傷成那個樣子,只怕想攀高枝是難上加難了。 全都是眼前這個丫頭害的,都是她! 一股怒氣涌上心頭,大夫人只覺嗓子里堵得難受。 本以為奪了葉淮安的公爺之位,她的寶貝女兒便能堂堂正正的當上鎮國公府的嫡女。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而且在聽說葉淮安出事后,這個丫頭竟一點也不慌張,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那笑容就像是對她的嘲笑,笑他們大房,就算得了公爺之位也是枉然。 看著葉芷蔚那雙像極了葉淮安的眼睛,大夫人只恨不得立即將它挖出來,下意識的,她向著葉芷蔚伸出手來…… 她要讓她知道自己所處的困境,她要讓她屈服,向她低頭! 米嬤嬤看到大夫人眼中帶著惡毒的光華,向著葉芷蔚伸出手來,心中不由得一驚。 雖然她也知道大夫人對三小姐沒安什么好心,可是像這樣如此明目張膽的直接伸手,這是要撕破臉了么? 她上前一步。想將葉芷蔚擋在身后。 雖然她的身份只是個下人,但她是親眼看著三小姐一天天長起來的,在她心里,就如同自己的女兒一樣,她怎么能容忍別人如此欺辱她。 “嘩啦!”一聲響,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大夫人低下頭來,只見腳底下躺著一只碎裂的杯茶,guntang的熱茶全都潑在了她的腳面上。 “啊!”大夫人這時才覺出腳背上傳來一陣劇痛,與此同時,她伸出去想要抓葉芷蔚的手被人握住了。 “大夫人!”管事mama急忙上前,但米嬤嬤卻搶先一步,將她擋在了身后。 “你這是干什么,快些讓開!”管事mama怒道。 米嬤嬤緊抿著嘴唇,一語不發。 雖然她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如何應對這一切,但只要她在,哪怕拼上這條老命,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葉芷蔚剛才故意將小蓮送來的熱茶掀到了地上,正中大夫人的腳背,趁著對方失神的功夫,她才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大伯母,您這是想要打我么?”她今年才不過十三歲,聲音還帶著一絲稚嫩,不過她揚起的臉上卻不見絲毫懼意,她直直的盯著大夫人的臉,“不知我犯了何錯?大伯母竟要如此欺辱一個沒有依靠的孤女,您是讓占了我父親跟母親的家產么?” 大夫人心里不禁一緊。 她自然是想著吞占了閔氏的嫁妝,因為她還想尋找那枚皇后娘娘需要的玉片呢,這么多年,也不知閔氏將它藏在了哪里,她竟遍尋不得。休縱節才。 可是這事暗中做來一是回事,當面被人戳穿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她心里有鬼,被葉芷蔚這么一說,原來十分的氣勢也不由得弱了七分。 閔氏的嫁妝自然是要全數交到葉芷蔚手上的,侵占孤女嫁妝的罪名可不小,若要被別人告發出去,丟臉不說,還會被官府傳喚。 此時,大夫人腳上被熱茶燙的生疼,想將手腕抽回來,不想卻被對方捏得更緊。 葉芷蔚那雙明亮的眼睛直盯得大夫人心里發毛,她沒想到對方竟一下子看穿了她的那點小心思。 不過這種事就算打死也不能承認。 葉芷蔚只不過是個小丫頭,她怎么會知道這些事,定是米嬤嬤那老東西教她這么說的。 想到這里,大夫人努力擠出了絲笑容,“三小姐是誤會了,我是可憐你這孩子沒有依靠,疼你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打你?” 葉芷蔚并沒有馬上放開大夫人的手,看了眼一邊的管事mama,“如此說來大伯母定是贊同剛才我所言之事了?” 大夫人一下白了臉,葉芷蔚當她的面要是真打了她的管事mama,以后她還有什么臉面再進這個院子?原本氣勢洶洶是想來給這丫頭一個教訓,沒想到最后竟被對方三言兩語給嚇住了。 吞占孤女嫁妝,這個罪名扣在頭上,任誰也擔不起啊,更何況大夫人還想著當公爺夫人呢,若是被壞了名聲,大爺定會先休了她,以防止被她連累了。 “再過幾天,祖父便要回來了。”葉芷蔚的聲音脆生生的,但此刻在大夫人耳朵里聽來,卻越發的讓人厭煩,突然間,她不想再跟這丫頭糾纏下去了,只要她快些將葉淮安的喪事辦了,再將這討人厭的丫頭送去莊子,就算是鎮國公回來了,也挑不出什么理來。 想到這里,大夫人臉上笑容不斷擴大,道:“今日來本是擔心你會想不開,現在看來是我多心了,你院里有不稱心的下人盡管打發出去,你放心,就算公爺不在了,你還有伯母可以依靠,以后缺什么,少什么,竟管找人來要……” 葉芷蔚淡淡一笑:“有勞大伯母惦記了。” 她松開手,大夫人被燙傷的腳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小蓮在旁故意道:“大夫人傷的重么,要不就在這里歇歇吧,奴婢去幫您找大夫來。” 大夫人一聽此言,走的更快了。 她再也不想在這屋里停留半刻。 望著大夫人像被鬼追著似的,匆匆離去的身影,葉芷蔚的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第46章 約見公爺心腹,金管事 自大夫人走后,葉芷蔚便借機將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全都換了。 雖說一下子少了許多人,小蓮跟米嬤嬤都比平時要cao勞很多,不過沒了惹人厭煩的盯稍和閑言碎語。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而且葉芷蔚并不像其他的小姐那般難伺候,所以平日里也沒覺著有什么不方便。 官府請鎮國公府的大爺和二爺驗看了那件血衣,證明確是公爺葉淮安的所有之物后,便開始在江里四處打撈,可是這時正值春季雨水充沛之時,江水上漲,自江底撈出來的全都是泥沙等物。 才撈了幾天功夫,官府的人便煩了。停止了尋找葉淮安的尸體,轉而發普公文,四處捉拿犯人。 葉芷蔚在聽到這些消息后不為所動,雖然她的心里也有些沒底,但她只抱著一點執念:那便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鎮國公府一連數日全在為葉淮安遇害一案忙個不停,就連下面的下人跟管事每日也要跟著受累,這一日更是接了大夫人之命。備起了白綾,府里掛起了白色的燈籠,準備辦喪事。 金管事剛從府外回來,向府里的總管事交待完了自己的事,路過廊下,抬眼瞥了下懸起的白燈籠,目光微暗。 他自幼家道中落,習得一身好武藝,但最拿手的卻是回手鏢,所以十來歲便跟在鎮國公身邊入軍中,在其身邊當了十年的侍衛,也算是打小便與葉淮安一同長起來的。 后來因為他在戰場上傷了腿筋。走路略有點瘸,這樣的人便不能再充當侍衛,葉淮安念在他們自小相識一場,所以便留了他在府里做了個小管事。 葉淮安之前身邊發生的種種,他都有所耳聞。 他曾暗中潛入書房,當時只需葉淮安一句話,他便可將他救出來,可是葉淮安卻拒絕了。 理由竟是為了他的女兒。 若是他不聲不響的走了,那些人必會想盡法子從他的女兒身上得到他們想要的。 對于葉淮安的女兒,金冥陽并無太多印象,只是記得她小時候長的極像閔氏,而且膽子也很小,經常被府里兩位表姐欺負。 他路過園中,看著幾個小廝在往樹上掛白綾,心中不禁悵然。 葉淮安這么做。真的值得么?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可是葉淮安卻選擇了以身試險。 他剛穿過一道月亮門,眼角忽地瞥見一旁的樹叢后站著一個人影。 “是金管事么?”那是一個上了年紀,女人的聲音。 金冥陽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樹叢后的身影。 看那人身上穿著,應該是府里的下人,但是他不記得曾見過她,后宅大爺跟二爺的院子,他還是非常熟悉的,里面也沒有這樣的管事mama或是婆子。 “你是何人?”若是普通的下人,為何她要躲在樹后? “三小姐想見您。”樹叢后的女人道。 金冥陽只覺眼角一跳。 “三小姐,哪個三小姐?”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自然是咱們公爺的千金。” 金冥陽遲疑的打量著那個人,“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屋里的米嬤嬤。” 能夠在小姐屋里服侍的嬤嬤,一般身份都高于普通的下人。 金冥陽微微欠了欠身,“原來是米嬤嬤,不知三小姐有何事找我,我只是府里一個小小的管事,想必幫不上什么忙吧?” 樹叢后的米嬤嬤走了出來,竟向著他行了禮,“金管事,公爺那日臨行之前曾向我們小姐言明,府中有事便來找您,現在三小姐有事相求,還請金管事幫幫忙。” 這話說的再客氣沒有了,金冥陽在這府里當了十幾年的管事,平日里向主子行禮問安,除了葉淮安,什么時候有人曾這么客氣的跟他說話。 在別人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事而已,只有葉淮安知道,他埋藏在卑躬屈膝面具下的,是一副怎樣的錚錚鐵骨。 “知道了,有空我會找機會過去……”金冥陽沒再停留,而是直接一瘸一點的走開。 直到他走出很遠,才慢慢轉回頭,剛才的樹叢后,已經沒了米嬤嬤的身影。休縱妖圾。 兩個時辰后,他才得了機會,悄悄去了葉芷蔚的院子。 整個院子里靜悄悄的,他原本準備好遇到這里的下人時的說詞,竟連一句也沒派上用場。 米嬤嬤親自等在門口,將他迎了進去。 金冥陽邁進門時,腳步微微一滯。 按說大家閨秀的內室,是不應讓陌生男子入內的。 他看了眼米嬤嬤,卻見她面無表情。 挑簾進了內室,只見室里陳設簡單之極,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進了誰的屋子,他險險以為這是哪個丫鬟住的地方。 雖說地方寬敞,可是屋里除了一株蘭花的盆栽外,百寶閣上竟空空如也,就算是個庶出的小姐也不可能屋里如此寒酸。 金冥陽禁不住心里嘆息起來。 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位三小姐的性子也太軟了些,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吧。 他正想著,忽聽一旁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金管事。” 金冥陽轉過頭,這才發現,在臨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因為她的衣裳過于素氣,所以他竟沒有注意到她一直坐在這里。 他拱手施禮,稱了聲:“三小姐。” 葉芷蔚淡淡一笑,柔荑指向一旁的椅子。 金冥陽也不推辭,上前坐了,目光掃過對方的臉,只見葉芷蔚也正用一雙烏黑發亮的眸子瞅著他。 金冥陽立即垂下眼皮,對方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他本不應如此打量她,更何況她的身份還是自己的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