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男子離開了,他的怒火卻仍然滯留在休息室內,火藥味久久不散。 夏雪再次無力地癱坐回沙發里,揉著自己的眉心。這真是個不省心的男人,小心眼愛吃醋還愛沖動發脾氣!只是,每次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總不會讓她失望,總能及時出現在她的面前。目光瞥向桌子上的餐盒——甚至在她忘記吃飯的時候,他為她打包來晚餐。 飯菜的香味竟然就在這個時候鉆進了她的鼻孔,都說饑餓的人對飯食香氣十分敏感,她終于明白此話不假。隔著打包盒和包裝袋她仍然能聞到。原以為自己不會有胃口,這時突然就想吃飯了。 也許心里的壓力過大,需要食物來緩解減壓吧! 夏雪從包裝袋內里取出飯盒,再次一怔——米其林餐廳外賣! 從餐廳外賣提供的餐巾和便揩餐具可以看出,這是出自米其林三星餐廳!厲振宇就連打包外賣也選擇如此奢侈的地方! 蟹黃煎餃配糯米紅豆粥和牛尾湯(兩湯任選其一),還有四樣精致到讓人不忍動筷的小菜,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不說吃,單單看上去就是視覺的享受。 兩人的份額,現在卻只有夏雪一個人吃,她心里有些歉疚。考慮了一下,拿出手機給厲振宇打了個電話。 他沒接,她掛斷電話之后,他卻發來一條短信——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她不禁咬唇,難道她找他只是讓他幫忙嗎?不過再仔細想想,貌似每次她主動聯系他,都是她有麻煩困難需要他幫忙解決的時候! 35你敢打我 陸軍趕到醫院,順便帶來了從警察局得到的真實案情。得知吳天佑是為了保護夏雪而被歹徒刺傷,行兇的歹徒里面有一個竟然是夏雪養父的兒子! 夏婉貞不可置信地睜大美眸,喃喃地恨聲道:“是張鵬!竟然是他!這個狼心狗肺的混小子,我一向待他家里不薄,他竟然恩將仇報禍害小雪!” 陸軍有些意外,詫異地望向夏婉貞:“mama,你認識張鵬?” “……”夏婉貞頓時語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敷衍。 “張鵬是夏雪的弟弟,果然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陸莎莎水眸含恨,忿然道:“夏雪才是惹禍的根!如果不是她,天佑就不可能重傷,都怪他!如果天佑有個閃失,就讓她去死!” “莎莎,你冷靜些!”夏婉貞見陸莎莎神色激忿,不同于素日的柔和婉約,連忙勸道:“天佑和夏雪曾有過一段,未免有些念舊,何況天佑宅心仁厚,總不能見死不救!現在他愛的人是你,準備跟你訂婚!對夏雪沒有多少感情了……” “mama,你在騙小孩子嗎?”不等夏婉貞說完,陸莎莎就不耐煩地打斷,忿然嚷道:“他為了夏雪連命都豁出去了,這也叫不愛她了?!” “……”一時間,夏婉貞無言以對。 陸軍在旁邊聽了許久,俊臉陰沉,冷聲說:“夏雪是振宇哥的女朋友,居然又跟莎莎搶男朋友,她真是不要臉!” “小軍,不許你這樣說她!”夏婉貞嚴厲地喝止。 “為什么不能說她,她夏雪算什么東西!”陸軍看到陸莎莎受了委屈,很生氣。他和陸莎莎是龍鳳雙胞胎,陸莎莎比他早出生十分鐘,但他和陸莎莎平日都是相互叫名字,并沒有叫jiejie的習慣。姐弟倆感情很好,因為理所當然地維護陸莎莎。 看著夏婉貞又糾結又難過的樣子,陸莎莎胸口不停地起伏著。水眸里的恨意越積越濃,終于,她忍不住喊起來:“因為夏雪是mama結婚前生的私生女,所以mama坦護著她,不允許我們姐弟倆說她不好!” “莎莎!”夏婉貞萬萬想不到女兒竟然把這個秘密捅了出來,臉色頓時劇變,厲聲喝止:“你在胡說什么!” “什么?!”陸軍瞠目,不敢置信:“夏雪是mama的私生女……你開什么玩笑……”小伙子完全風中凌亂了。 看著夏婉貞蒼白的臉色,陸莎莎冷冷一笑,語氣譏諷又隱含威脅:“怕什么,小軍是你的兒子,他不會把這件告訴爸爸的!” “啊!爸爸還不知道這件事情!”陸軍更加吃驚,甚至是慌亂無措。“到底發生了什么?mama,為什么從沒有聽你提起過!” 夏婉貞簡直是焦頭爛額,她沒料到陸莎莎如此不管不顧,把這件埋藏多年的秘密就這樣捅了出來。只因為她喝斥了陸軍一句,讓他不可辱罵夏雪而已。陸莎莎表面上柔順婉約,實質上卻是自私任性的,根本就不顧及她這個做母親的顏面。 她眼前一黑,扶住墻壁,虛弱地哀求:“都不要再說了,也不要再問了!” “mama,這是真的嗎?”陸軍仍然不能相信,這個消息太過突兀,令他無法接受。他逼近臉色蒼白嘴唇發青渾身顫抖的夏婉貞,高聲質問:“夏雪竟然是你嫁給爸爸前生的私生女!這是真的嗎?” 夏婉貞無法再逃避,抬頭剛要說話,目光卻望向了休息室的門口。房門已經打開,不知何時夏雪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們娘仨在這里大吵大鬧。她到底什么時候出來的,又聽了多久,無人知曉。但看著夏雪冰冷的俏臉,應該猜得出,她完全知道這里正在發生什么。 “你是我jiejie……”陸軍轉身走向夏雪,看著她的目光卻充滿了排斥和敵意。“不,你不是我jiejie!因為你根本就不配!一個從小在貧民窟里長大的下等人,你的存在簡直是mama的恥辱!” “啪!”夏雪狠狠一巴掌扇向陸軍,由于陸軍根本沒料到她會突然動手,所以被她打了個正著。她冷睨著他,反擊道:“注意你的風度!一個出口傷人,沒有半點素質和教養的人,你的存在才是你mama的恥辱!” 她說“你mama”,而不是“我們的mama”就等于申明了她的態度——并不想認夏婉音為母親。 “你敢打我!”陸軍不由瞠目,大概是想不通夏雪如何來的勇氣和膽子。 “張嘴亂咬,該打!”夏雪從齒縫里冷嗖嗖地迸出一句話。 “夠了!”夏婉貞走上前來,用自己的身體隔開夏雪和陸軍,流淚勸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不要吵了,也不要打了!” 陸莎莎原本還指望陸軍能教訓夏雪,沒想到陸軍反倒被夏雪給教訓了!她氣得直咬銀牙,跺著玉足,在旁邊“勸”道:“小軍,你該明白,夏雪才是mama的心肝寶貝,打不得罵不得更動不得!我們姐弟倆,當然得讓著她些!” 這一“勸”直接把陸軍的火氣給“勸”上來了,擄起袖子就要收拾夏雪。恰在這時,手術室的門推開了,醫生走出來,拉下口罩。 所有的爭執都停止,所有的動作都僵滯,所有的聲音都沉默,所有的目光都盯著醫生的嘴巴,等著他宣告關系到生死存亡的結果。 “傷者的手術很順利,目前一切正常,需要轉入重癥監護室。二十四小時脫離危險期之后轉入普通病房,家屬就可以探視他了!”醫生說完,就先離開了。 接著,后面就見護士推著剛剛做過手術的吳天佑走出來,疾步匆匆地趕往重癥監護室。 “天佑!”陸莎莎第一個哭著撲上去,她拉住吳天佑沒有掛點滴的手,嗚咽著:“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莎莎!” “對不起,你現在還不能接觸傷者,他需要無菌隔離!”護士很不客氣地推開了陸莎莎,腳下絲毫都不停頓,轉眼就推著手術床進了重癥監護室。 等到眾人緩過神,只聽“啪”一聲巴掌響,卻是夏婉貞打了夏雪一記耳光。 “我早勸過你,不要在天佑的面前出現,不要破壞他和莎莎的訂婚!結果呢,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現在惹出這樣的禍事來,讓莎莎怨恨我,讓小軍誤會我,這一切都是你任性不聽話的結果!mama為你付出了那么多,換來的是什么,你對得起我嗎?”夏婉貞激忿地斥責著夏雪,滿懷委屈和不滿。 夏雪接連被這母女倆扇耳光,第一次被陸莎莎打,她因為吳天佑生死不明,自責內疚得忘記躲避和反擊,被厲振宇戲謔她變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了!第二次又被夏婉貞打,而且還說出這番義正嚴辭的激忿話語,好像所有過錯都在她夏雪一個人的身上!那娘仨個個義憤填膺地看著她這個“恥辱”的存在,恨不得除之后快。 她慘然一笑,嘶聲道:“別在我面前顯擺你的付出!你為我付出過什么?生而不養,棄而不顧,這些年你為我做過什么?呵呵,你會說供我在張家的食宿生活費我的學費,讓我從小學舞蹈學鋼琴供我考大學……最終呢,你給我的一切恩惠都是有代價的!代價是我一輩子的幸福!你讓我把天佑割讓給你心愛的小女兒,來償還你這些年對我的付出的金錢!沒錯,你付出的金錢,不是感情,你對我根本沒有半分母女之情!” 假如夏婉貞對她有一絲絲的母女親情,就不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硬生生地逼著她離開深愛的男友,拆散一對恩愛的情侶——只是為了成全她的小女兒陸莎莎! 夏婉貞又氣又急又傷心,捂住胸口,流淚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為了你們姐弟三人cao碎了這顆心,到頭來沒人感念我的恩情,全都怨恨我!早知道如此,當初為什么要生下你……” “因為你想用我來拴住那個男人!只是沒想到,生下我反倒更把他嚇跑了,而且跑得無影無蹤!”夏雪眼角含著一顆珠淚,卻并未滾落,她不想在夏婉貞的面前落淚,因為她知道再多的眼淚對于這個硬心腸的女人來說都是浪費。她嘴角倔犟地掀起一抹譏誚的嘲諷,笑意冷冷:“不過要恭喜你,第二次你故技重演終于成功了!同樣是未婚先育,你成功嫁進了陸家!所以,我這個失敗的實驗品,在你眼里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價值!既然如何,你何必口口聲聲念叨什么親情恩情呢?太可笑了!” 36共度良宵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也許是夏雪的話一針見血地戳穿了夏婉貞的虛偽,夏婉貞的臉色頓時變得很精彩。憤怒、委屈、尷尬、懊悔……種種復雜情緒糾結到一起,令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僵硬可笑。 “夏雪,你敢這樣對mama說話!”陸軍第一個反應過來,頓時怒不可遏。他再次擄起袖子,準備教訓夏雪。可是他剛揚起手便被一只強壯有力的鐵臂攔住,身后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 “有種別跟女人打,來,跟我較量兩招,讓我瞧瞧你小子這兩年多吃了幾碗飯!”厲振宇準確抓住陸軍的手腕,將他的胳膊反扭到背后。 “呃,”陸軍想不到厲振宇突然出現,也想不到他突然對他動手,更想不到對方的身手這么好。他幾乎沒有反手之力,就被厲振宇一招制住。“放開我!” “噢,”厲振宇微微有些意外,打量著陸軍,慢津津地道:“我以為你會反抗幾招!” “哼,你是特種兵出身,我哪里是你的對手!”厲陸兩家即是世交,陸軍當然熟悉厲振宇的背景。他聽說過厲振宇鬼魅般的身手,當年在特種兵軍營里名噪一時,他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子哪里是他的對手,反抗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算你識相!”厲振宇臉色一冷,手上稍稍用力就把陸軍推開幾丈開外。 陸軍踉蹌倒退幾步,差點兒跌倒,幸好夏婉貞和陸莎莎扶住了他。 娘仨兒都料不到厲振宇會突然出現為夏雪出頭,尤其是夏婉貞和陸莎莎,她們倆做夢都想不到厲振宇明明是負氣離去,竟然又會半路折回。 夏雪也有些意外,她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無語。這個男人,當真是——喜怒無常,神出鬼沒,難以捉摸! 厲振宇沒再看那娘仨,徑直走到夏雪跟前,伸手攬住她的肩,聲音有些冷硬:“人都推走了,你還杵在這里做什么?準備站崗到天亮?” 夏雪知道他憋著一肚子火氣呢!而他的隱忍和度量卻真真切切地讓她意外并且有些感動了。抬眼看看他,小聲問道:“你怎么又回來了?” “怕你被人欺負死都不知道還手!”厲振宇又憐又恨地捏了捏她挺俏的鼻頭,俊臉一沉,說:“走吧!” 這次,夏雪很聽話。她任由他的大手包裹著她冰冷的纖手,和他并肩而行。 經過那娘仨身邊時,厲振宇微微頓步,淡冷的目光瞥向夏婉貞,道:“夏雪是你私生女這件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因為她以你為恥,你是她的污點!” 夏婉貞好歹是豪門貴婦,她婚前有私生女這回事當然不光彩。如今被一個晚輩當面以此指責,不由羞愧難當,一張臉脹得紫紅,囁嚅著吐不出半個字。 厲振宇說完了也不看夏婉貞的反應,攜著夏雪瀟灑離開。 夏婉貞卻是心驚rou跳,忐忑難安。她感覺到厲振宇話語里隱隱的威脅。假如她再敢招惹夏雪,他可能會把她有私生女的事情捅出去! * 每當夜晚,都市的霓虹永遠璀璨光亮,車流如織,拉扯出等距的光線,在星河般的車流里呼嘯而過。 夜風習習,夏雪和厲振宇并肩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他始終緊扣著她的纖手,而她冰冷的指尖終于在他溫暖的大手里慢慢回暖。他沒有開車,陪著她散步,就是想讓她散散心。 走了好久,夏雪的腳步慢下來。冷靜下來之后,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連忙掙脫開了手,從包里拿出手機。 厲振宇握著她的大手被掙脫出來,頓時有種空虛感。眸色一暗,他的空虛很需要她來填補! 夏雪見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有幾個是家里的座機打來的,連忙回撥過去。“爸爸,是我!……我沒事,在外面做家教,想賺點外快!你今天身體怎么樣?……去醫院吸氧好多了!吃飯了嗎?叫的外賣!唔,我就放心了……我回去得有些晚,今晚就在韓笑家住宿,你不必擔心,早些睡吧!” 掛了電話,見厲振宇審度的目光,她有些訕訕地解釋道:“爸爸身體不好,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想讓他知道!反正張鵬經常好幾天不回家,爸爸不會懷疑什么。” 他仍然靜靜地看著她,目光里卻多了幾分疼惜和憐憫。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能為別人著想! 夏雪見厲振宇一語不發地看著她,不禁有些拘促,別過臉去,也不再說話。 “今晚不必去韓笑那里了,我在附近有套公寓,你可以去那里住一晚!”厲振宇終于開口。 夏雪一怔:“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韓笑那里?” “你剛才在電話里說的!” “呃,”夏雪垂眸,倒沒拒絕。 “走吧!”他再次握起她的纖手,打算步行過去。反正也沒幾步路,他就不開車了。 走了幾步,夏雪又停下來,她想起一件事情:“你吃過飯了嗎?”他打包了兩個人的盒飯,卻又負氣離去。 厲振宇眸光一閃,因為她體貼的問詢,似乎暖了幾分。“沒有!”都要被她氣個半死,哪里有胃口吃飯。他把雙手插到褲袋里,一副“賴定你”的恣態,“怎么,準備請我吃飯?” 夏雪莞爾一笑,輕聲說:“我做給你吃吧!” * 路過超市的時候,夏雪進去買了些食材,然后讓厲振宇幫她拎著進到他在附近的公寓里。 公寓是復式樓,上下兩層大約一百四十平,裝修得很好,里面家具設施一應俱全,只是打開廚房里的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厲振宇嘴角抿笑,瞅她一眼,道:“不錯嘛,知道過日子了!” 夏雪沒理睬他的調侃,手腳麻利地洗涮切剁,不一會兒功夫,一碗炸醬面和一盤清炒土豆絲就出鍋了,另外還配了一碗紫菜雞蛋湯。 有rou有菜有蛋還有湯,飯菜雖然簡單卻營養美味。厲振宇也許是真得餓了,頓時食指大動,在餐廳里坐下來享受晚餐。 夏雪坐在他的旁邊,以手托腮,靜靜地看著他。不知為什么,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那時,在她的眼里他優雅尊貴,是她高攀不起的。幾何時,她竟然走進了他的生活,跟他有了一次又一次密切的交往。他的吃相還是那么優雅,應該是從小良好的家教養成的習慣。喝湯靜悄悄的,吃面條要先纏到筷子上再咬,盡管他吃得香甜,骨子里的優雅卻半分都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