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節
白希云望著齊妙淚濕的臉龐,聽著她帶著哽咽的勸阻,強壓立即去找二皇子理論的沖動,展臂將齊妙緊緊擁在懷中,那力道緊繃的像是要將齊妙的禁錮勒碎。 “你說的對,我不能害了他們,不能害了他們……” 白希云魔怔了一般,不斷的重復這一句話,仿佛是在告誡自己,也是在催眠自己。 齊妙心疼的像是被人用手生生捏碎了血rou一般,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白希云,如此接近癲狂的痛苦,卻不能發泄出來,只能隱忍著。 不論有多痛苦,多悲傷,這些情緒也只能現在才有,在人前,他就只能做平常的模樣。畢竟尋常的大臣,即便與二皇子是伴讀的關系,與萬貴妃是還有干親關系,到底也不會太過傷痛的。 白希云與齊妙相擁著許久,才緩緩的道:“出來這種事,我還是要入宮去的。否則不符合平日我與徳王和貴妃的關系。你若是難過,怕控制不住情緒,便在家待元哥兒吧。” “不,我陪你去。”齊妙道:“我有分寸,不會叫人看出端倪來的。我們現在還不是立即與徳王撕破面皮的時候,就算要給母妃報仇,也不能急切在這一時,咱們還是入宮去,看看母妃……”齊妙哽咽了。 白希云仰頭,識圖將再度涌上的淚水壓制下去。喉結上下滾動著,許久才道:“你說的對,現在不是時候,等我布局。而且陳天佑既然敢對母妃動手,下一個人,不是我,就是萬大人了。想必我們真正交鋒的時間來的也不會太晚 。” 齊妙頷首,憂心忡忡,欲言又止。她知道,這世道的天八成要變了。 永壽宮中一片愁云慘淡,往日的奢華散盡,如今只剩下滿目的白。萬貴妃停靈于正殿之中,宮人和妃嬪列成兩行,哭聲嗚咽震天。皇帝神傳一身暗淡的黑袍,面色慘白,神色恍惚,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歲,就那么不聲不響的站在一旁。而二皇子早已經哭暈過去一次,被人架著到了一旁去。 白希云與齊妙來時,便是看到這樣的場面。 上前叩頭,隨即又給皇帝行了禮。 皇帝緩緩轉過頭來,看到白希云時愣愣的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你來了。愛妃生前就喜歡你們小兩口,你們去看看她吧。” 白希云與齊妙行禮道是。 進了殿門,站在棺槨旁,只見萬貴妃身著金藍色大朝服,頭戴鳳冠,安詳的面容上已化了妝,就仿佛是睡著了。 齊妙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娘娘……” 白希云卻是表情木然的一滴淚都沒掉。適度的表現出哀痛后,轉而對皇帝道:“皇上,貴妃娘娘在世時便最是關心您的身子,您切莫太過陪同,娘娘也不會希望看到您如此的。” 皇帝搖搖頭,“朕只覺得,身里的血rou也一并被抽空了。朕一直都知道人生苦短,可是誰能想得到,好端端的竟這樣忽然之間天人永隔了。她身子不好,我也知道,也叫了太醫還有齊氏來好生照看,可她依舊是雷雨夜中心悸而去。朕昨日就不該看折子到深夜后歇息在養心殿,朕就該來陪陪她的,若是發現她心悸窒息,好歹身邊有個人……” “皇上,您無需自責。這件事并不是您的錯。” “ 朕就不信,貴妃心悸難忍呼吸困難時候會不叫人?身邊伺候的奴才都是死的嗎!一個個的自己睡的實了,卻不管主子的事兒了!”皇帝雙目一凜,快步走出永壽宮,到了門前才咬牙切齒道:“永壽宮奴才伺候不利,全部杖殺給貴妃殉葬!!” 此話一落,整個永壽宮里都是山搖地動一般的悲哭,有喊怨的,有求饒的,聲聲不絕于耳。 白希云抿唇,這其中萬一有人看到一些什么蛛絲馬跡呢?這樣直接就杖殺了,豈不是和了二皇子的意思,直接殺人滅口消滅線索了嗎? “皇上。請您聽微臣一言。”白希云上前一步,行禮道:“自本朝開國太祖一來,殉葬制度便已被取消,此時若是叫他們殉葬,怕是有人會覺得皇上違背祖宗的意思,此其一。其二,貴妃娘娘宅心仁厚,生前就寬待身邊之人,縱然他們有錯,服侍不利,罰他們去做什么都好,且留下他們的性命,也算是為了貴妃娘娘積德了。若是娘娘泉下有知,定然也不希望她身邊的人都落得那樣的下場。” 第四百零九章 隱忍 白希云的一番求情在以孫德全落霞為首的宮人心中就仿若梵音一般美妙。且不論皇上最終是否能夠放過他們,單只看白希云敢在皇上如今最憤怒的時候,頂著皇上的火氣來給他們說項,便已是極深的恩情了。 二皇子被兩名宮人架著回來,剛一進門正聽見皇帝說要嚴懲宮人的話,他心下暗喜,但尚且老不及開懷,白希云卻站了出來。 二皇子心里暗罵白希云多事,卻也是知道無論如何,永壽宮的宮人都不能留下活口,萬一一他們看到了當日的一星半點蛛絲馬跡,那么他就是萬劫不復啊! 思及此處,二皇子虛弱的上前來給皇帝行了禮,慘白著一張俊秀的臉,悲痛欲絕的道:“子衿說的不無道理。可是父皇,這些人畢竟是真正犯了玩忽職守的大錯。若是他們對母妃稍微用心,讓母妃剛覺得不舒坦時身邊就有人,可以幫襯去叫太醫或者拿藥來,母妃或許就不會……父皇,仁心縱然重要,但宮規更重,伺候不周致使主子致死的奴才,還要他們何用!” 皇帝雖然重視白希云,可此時她他痛失愛妃,即便知道萬貴妃的病灶不是別人害的,而是自己身子的緣故,但他憋悶了滿腔的憤怒和悲傷無處宣泄,被二皇子如此一勸,狂潮再次洶涌起來,當即便道:“朕方才說的,還不執行!?” “遵旨!”蘇名博見皇帝面色不善,連忙下去吩咐。 白希云眼見著這些人要處死,當即行大禮道:“皇上,請您三思。且不論貴妃娘娘是否喜歡,萬一這些人之中有誰知道夜里的真實情況呢?現在都斬殺了,豈不是將線索都剪斷了?” 二皇子眉梢一跳,怒不可遏的指責白希云:“子衿,本王知道你宅心仁厚,可是去的到底不是你的母親,而是本王的母妃!你不能理解本王的憤怒和哀痛,做什么還要百般阻攔?那些奴才做錯,理當懲罰,沒有拉扯上他們的九族陪葬都已經是父皇寬宏,你難道想讓父皇賞罰不明嗎?若是此番不罰,下面的人只會覺得父皇的律法不嚴,不論是否嚴格執行都不礙事,那還不都翻了天了?!” 白希云看向二皇子。 二人的視線相對,白希云的眼神平靜無波,二皇子仔細的打量他的臉色,希望從他的面色之中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以確定白希云到底對這些情況知道多少。若是白希云知道自己才是皇子,而他還將萬貴妃害了,那往后的路可就更難走了。畢竟二皇子只要想到白希云,就很難不去想他能夠經營偌大票號。在病重時無人幫襯的情況下,那么小的年齡,竟然有如此大才。 二皇子始終都覺得,白希云若是要與誰為敵,那么他的敵人就可以說自己是天下最可憐的人了。 如今事情發展至此,二皇子也生怕自己成了白希云的敵人。 他對白希云是是有真正的兄弟之情的。他真的不想和他為敵。 然而他也不得不去想,如果白希云知道萬貴妃是他生母,那肯定會懷疑是他害了萬貴妃的。眼瞧著白希云想保住那些奴才當做證人就是最好的證據。 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日。他和白希云也到了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嗎? 二皇子心中百轉千回,可實質上也不過一瞬。 白希云是聽著二皇子這般誅心之語,很想問一問他,在最后害死萬貴妃時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覺?難道現在他就沒有絲毫的愧疚嗎?可是他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垂下眼簾,將所有的憤怒、失望等等情緒,都完美的掩藏在眼簾之下。 皇帝本就傷心欲絕,不耐煩聽他們二人的辯駁。這個時候,除非萬貴妃能復活,不然誰也不能叫他心情輕松起來。下了旨意懲罰永壽宮的宮人后,皇帝就快步離開了。 齊妙扶著白希云緩緩的站起身來。 二皇子見狀,便道:“才剛我的話重了一點,但也句句肺腑,你不懂我的痛苦,也請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況且不過是一些下人,他們做錯了事情就該罰。沒道理咱們兄弟之間因為這個就生分了。” 白希云看著二皇子大度笑容,心里一陣陣的寒意。 他可以確定,一定是二皇子殺了萬貴妃,而二皇子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必然是萬從元,然后就是有可能東窗事發之后搶走他皇位的他了。 這個人,已經被功名利祿沖昏了頭腦,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單純善良的孩子,也不再是急朋友之所急的好友了。 他們如今站在天平的兩端,稍微一個不慎就永世不得翻身。說白了,他們二人真正是你死我亡的程度。 白希云強壓下心中的種種酸澀和難過,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殿下做的很對,是我太過魯莽想當然了,才沒有考慮到殿下的感受。那些個下人既然是皇上下旨處置的,那便是死不足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