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秦江月臉色變了變:“所以你是故意讓我來做決定?” 莫瀾看著她:“難道不應該嗎?我尊重你是程東的mama,是他的家人,但說到底我在乎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我被逼到那個份上,眼看要失去程東,當然什么都要試一試。選擇不該是承受,而應該是承擔,對你,對我,對程東,都是一樣。” 秦江月胸口起伏著,捧起茶杯喝水,才慢慢把情緒壓制下去。 “你剛出院,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太過激動?!蹦獮懙?,“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千方百計要阻止程東跟我在一起,真的沒那個必要。他不是小孩子了,內心比你想象得要強大的多。以前你可能覺得我配不上他,我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努力了很久要變成更好更優秀的人來靠近他,當年甚至發誓不惜一切保護他,我也做到了。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我并沒有打算改變這個事實,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在乎的只有程東。這幾年我一個人在外面飄來飄去也想得很明白了,所以我這回不打算放手,拼了命也要愛他、跟他在一起。我不會傷害他,你可以放心?!?/br> 秦江月道:“我只想確定,當年你隱瞞的事,現在也不會對他說。” 莫瀾笑了笑:“這你也可以放心,不過程東不是傻子,他也早就懷疑了,難保不會自己查出點什么來。” “那就是他的事了。他自己查,跟從你嘴里聽說,完全不一樣。” 秦江月站起來要走,又想到什么似的,問道:“他晉了職稱,明天要跟同事聚餐,你知道吧?” 莫瀾點頭。 “他一定叫你一起去了?”知子莫若母,秦江月并不是一點都不了解兒子,“我跟老鐘也會去。別的場合都算了,但三年前的事明面上畢竟是鬧成了那個樣子,我不希望明天大家因為你在場而尷尬,你明白嗎?” 莫瀾當然明白,但倔強地問:“說不定程東和鐘老師都不介意呢?” “他們不介意,其他人也會議論!”她拔高了音調,耐著性子解釋道,“阿東這么年輕就晉升副高,背后多少眼睛看著,多少人等著看笑話、揪小辮,人言可畏你懂嗎?三年前的事,他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走出來,我不想再看他經歷一次!” 其實莫瀾也不想,她也知道程東是有些急了,匆忙間要把她帶回生活圈子里,大概是害怕再次一敗涂地的傷害吧? 她沿著街道慢慢往回走,辦公室里有不同尋常的熱鬧,老主任樂呵呵地叫她:“莫瀾,孟檢來了,快問問他有沒有給你帶禮物?!?/br> 孟西城依然西裝革履,儒雅沉穩,一段時間不見似乎曬黑了不少,從主任辦公室走出來朝她笑:“好久不見。” 莫瀾勉強牽動唇角:“你回來了?!?/br> “快過年了,趕回來寫總結?!?/br> “不是趕回來吃尾牙和參加團拜嗎?” 孟西城輕輕敲她頭:“八榮八恥聽過嗎?現在都提倡勤政節約,我們內部是一頓聚餐都沒有。不過我們處今天跟你們所有場球賽,晚上可以一起吃個飯?!?/br> “好啊好啊,年輕人就該多出去玩玩,別像我們似的整天坐在辦公室。莫瀾你下午也去給比賽加加油,晚上跟孟檢他們一起吃頓好的。”老主任看好這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月老上身似的,在旁邊一個勁兒鼓動他們出去。 莫瀾皺了皺眉頭:“今天?” “是啊,你沒見孟檢專程跑一趟嗎?” 孟西城問她:“晚上有事?” “噢,沒有,本來有點事,取消了?!彼剀X再三,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 … 檢察官跟律師們的籃球賽每個月一場,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舊年的最后一場收官戰。打球是次要的,球場上熱絡輕松的氣氛才是新年所必須。也只有到這一場球,看臺上才有這么多觀戰的女生——有的是家屬,有的是女同事。 莫瀾幾乎沒參加過這樣的活動,她已經過了做啦啦隊的年紀。 “小優呢,怎么不見她人?” 她最近真的是有點心不在焉,自己的助理去了哪里反而要問其他人。 “她今天出去了,好像到哪個醫院去了,說是有個什么材料要查。” 莫瀾點頭,也沒多想。手機在包里嗡嗡震動,來電顯示是程東。 她頓了一下,還是接起來:“喂?” 程東值完白班,從住院樓出來,打電話問道:“你在哪里?我現在過來接你。” “對不起啊,今天單位有事,我不能去了。” 程東停住腳步:“為什么?我們昨天說好的?!?/br> “我們沒說好,我只是說會考慮?!蹦獮懕M可能使自己表現得自然,“年底了應酬什么的也很多,我今天真的沒法過去?!?/br> “瀾瀾……” “莫瀾,到這邊來坐!”孟西城在看臺一側的聲音打斷了程東沒來得及出口的話。 莫瀾不想在電話里多解釋,匆匆說了句我先掛了,就掛斷了電話。 ☆、第43章 當時花前風連翩〔5〕 她走到孟西城身邊,看到他換好的運動服,忍不住調侃:“真沒想到啊,大叔你還能上場打球?” “別小瞧人,我當年代表學校打比賽的時候,你還沒學上幼兒園呢!” 她嘁了一聲:“現在好像不是倚老賣老的時候吧?” 孟西城笑了笑:“那你就老老實實在看臺上坐著,看看我的實力。” “好啊,別太拼了,小心受傷。” 她轉身坐上看臺,手里緊緊握著手機,想到程東,心思仍然搖擺不定。 … 程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當他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孟西城的聲音時,胸口就像挨了一拳似的,又悶又疼。 他知道不該懷疑什么,可就是忍不住心底泛酸。 他對等會兒的請客慶祝幾乎都提不起什么興致了,一心都牽念著莫瀾,總覺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可又無人向他證實。 這種感覺很糟,也很熟悉,他們三年前離婚前夕就是這樣的情形。 他想去找她問問清楚,走到車子面前,發現唐小優倚在車門邊等他。 “你沒跟莫瀾在一起嗎?她說今天你們律所有事,是什么事,你知道嗎?” 唐小優搖頭:“你一下子這么多問題,我該回答哪一個?” 程東道:“那我只問,這會兒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她不答,拿出薄薄一份文件遞給他:“你先看看這個,冷靜一下,然后再看什么時候去找她?!?/br> “這是什么?” “我答應幫你查的事情,不記得了?”唐小優苦笑,“我真希望當時沒自告奮勇幫這個忙……你先看看再說,如果看完除了心疼和惋惜不會有其他任何不好的想法,你才有資格去找她。” 她手指在那個文件袋上彈了彈,其實要說的話都在里面,懂的人不需要解釋,不懂的即使解釋了也沒必要。 其實這還不是真相的全部,她只是覺得,這件事有必要讓程東先知道。 幾頁紙拿在手,仿佛重有千斤,程東坐在車上默默看完,等受傷最初瞬間的驚與痛過去,才拿出手機給鐘稼禾打電話說:“老師,今天的晚飯我趕不過來了,麻煩你……幫我招呼一下大家?!?/br> “噢,好好?!辩娂诤搪牫鏊惶珜?,避到安靜的角落問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還是臨時有病人?” “我要去一個地方,回頭再跟你們解釋。今晚就麻煩你跟敬之幫我,還有我媽……” 他已經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手機幾乎是從手里滑落下來,被他扔到一邊。 … 57:48。莫瀾看到場邊記分牌上的數字又翻過一頁,孟西城他們把領先優勢又擴大了一些,比賽只剩最后幾分鐘了。 場邊有年輕的女孩子大聲地喊加油,氣氛熱烈。球從另一邊的籃下傳過來,到了孟西城手中,他三分線外起跳投籃,把最后的得分鎖定在60. 場下一片叫好聲,他回過頭來,正好對上她的目光,朝她豎起兩個拇指笑了笑。 莫瀾沒有笑,她思緒飄得太遠,眼前的人和事僅僅是空洞的畫面印入腦海,根本沒有真正看進去。 她記得的,學生時代的程東也很會打球,高一入選學?;@球隊,高二代表學校打過市里的比賽。他外型好,又是學霸,放學后參加籃球隊訓練,總有不少女生去圍觀。她也悄悄去看過,他每次起跳投籃,她的心臟仿佛也跟著往上一提。 她不太喜歡那種感覺,拼命地想要克制,就不再去了。 后來學校搞啦啦隊去為他們加油,體育老師選人不知怎么的選到她頭上,大概還把這任務當成對她的特別照顧,叮囑她必須入隊練舞。 其實一開始也挺好的,青春期無窮的精力有處宣泄,啦啦隊員又全是身高體態相當的漂亮女孩,說起來也是光鮮耀眼,惹人羨慕的。 直到她偶然聽到籃球隊某個隊員說:“……怎么挑這種人來給我們加油,多不吉利?。‰y怪最近比賽都打的不順。” “是啊,聽說她mama是自殺的,爸爸也早就不在了?!?/br> “沒錯,是事實?!?/br> “不過長得挺漂亮的?!?/br> “沒看化了妝么?卸了妝還指不定什么樣呢……” 不用點名道姓,她也知道他們說的人是她。 “你們說夠了沒,今天還練不練了?跟附中打的比賽能順手就怪了,他們平時的訓練量就是我們的一倍,天道酬勤,贏不了就怪到女生身上算什么?”要不是程東這時開口,她都沒意識到原來他也在休息室里。 “說什么呢你!” “哎,算了算了,自己人別動手傷和氣。” 里邊傳來男生之間推搡的動靜和勸架的聲音,后來他們又說了些什么她就沒再聽下去。 那之后不久,她就故意考了個全班倒數的期中成績,硬是從啦啦隊退了出來。 放學路上,她被人攔下來,正是在休息室里說她不吉利的籃球隊大個子。她留意到對方臉上好大一塊淤青,冷淡地問:“你想干什么?” 沒想到大個子先臉紅:“他們說你退出啦啦隊是因為沒考好,你要是想補習,我、我可以介紹我的補課老師給你?!?/br> “不用了,我怕我不吉利,害得你也考不好。” 十六七歲的少年愣了一下,臉上頓時寫滿手足無措四個大字,騎上車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在不遠處碰到程東,臉上竟然也帶著傷,唇角又紅又腫,冷笑地看著剛剛遠去的那個背影:“噢,原來是這么回事?!?/br> 她卻歪著腦袋看他笑,伸手想碰他嘴邊的傷,明知故問道:“這是被誰打了呀?” 他躲開她的觸碰,倔強地扭頭道:“球場上撞的?!?/br> “噢,原來是這么回事。”她學他說話的腔調,終于讓他也紅了臉。 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也會為了維護某個人失控,而她那么幸運,正好是他想要維護的那一個。 場上哨聲響,比賽結束,人群三三兩兩地散了,她還陷在回憶里。 孟西城換了衣服出來,看到她還坐在那里,走到身邊問她:“怎么不跟主任他們一起先走?吃飯的位子已經訂好了,可以先過去的?!?/br> 她恍然清醒,定了定神看著他:“啊……你不是也還沒去嗎?” “我總要換個衣服,收拾一下?!彼谒磉呑拢蜷_運動拎包,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她,“這是給你的禮物,禮輕情意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