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焚香品畫的,仿若能比他自己更不好養(yǎng)活。 “你想燃香?”溫彥之燒好水進來尋茶葉,一邊同齊昱說話,一邊竟從屋角的立柜里又摸出個頗大的紅木盒子。 齊昱:“……?!”等等,什么情況? 齊昱走過去把那立柜打開一看,見里面停停一排這樣大大小小的紅木盒子。 齊昱:“……”好,多。 是朕輸了。 虧周福還將這寶貝似的換著給朕用,人小呆子這兒都嫌用不完的。 溫彥之偏偏腦袋看他:“怎么了?你想吃東西?這里頭東西南巡前清空了,還沒補上,你想吃明日我去炒貨店買些回來填上?!?/br> ——炒貨店…… ——居然還是用來放零嘴兒的。 齊昱一口老血梗在喉頭,默默關上立柜的門:“……我不吃,你買自己喜歡的就是?!?/br> ——高麗國君同溫久齡,果真是要好得不一般。 ——溫久齡對他這兒子,果真是疼愛得不一般。 ——瞧上了鴻臚寺卿的兒子,朕忽覺得有些心累。 他扭頭看溫彥之正從木盒里夾茶葉出來,還用了個特制的細竹夾子,一臉認真考究地擱進茶壺里。 呵,不消想了,那茶葉必然也是個中極品,茶壺定然也是大有來頭。 朕有些累,朕要坐會兒…… 溫彥之抬頭見齊昱坐在背椅里愣神,好笑道:“你這是累了?難得你得空,要不去睡會兒?” “好。”齊昱一聽能去溫彥之臥房,又坐直了。 溫彥之便放下茶壺來牽他手,“走吧,昨晚上折騰半夜還咬我后頸子,我料你也沒睡多久?!?/br> 他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齊昱起身就又在他頸上恨恨咬了口,“溫彥之,你這院兒里盡是好物件,你爹這鴻臚寺卿挺肥啊。” 溫彥之癢得笑起來,把他拉出正廳往西廂走:“我爹可沒貪貢禮,好些東西都是家里祖上留的,我爹一開始就舍不得我搬出府,見我執(zhí)意,只得撿了些好物件兒給我擺上才安心,我只能隨他?!?/br> 進了廂房,齊昱手環(huán)了溫彥之不撒開,“我一個人怎么睡?!?/br> “怎么不能睡,我床又不吃人。”溫彥之木木瞪他。 齊昱瞥了眼黃梨木床架上圍的繡鶴輕紗,料想是溫家繡工做的,挺別致。轉(zhuǎn)眼正想瞧瞧溫彥之的書架和做學問的物件兒,豈知竟沒有。屋里架子上隨意置了幾個擺件,只床邊放了張書桌罷了。 “你書都擱哪兒了?”他記得對面屋是廚房,正廳方才也沒書架,兩個半耳房忒小不能夠,這一院兒里都沒本書,擱在溫彥之身上不大可能。 溫彥之抬手撓了撓頭,從他手臂里扭頭望他:“在下面。” 齊昱手一僵:“……啊?” 溫彥之腳跟踱了踱地,訥訥道:“我書太多了,院兒里屋子都小,放不下,我就辟了下頭地窖,做了藏書室。” 齊昱:“……”是得有多少書。 果真是溫彥之。 他四下望了圈兒,“你平日都從哪兒下去?”他料想總得有個瓷器瓶兒似的機關,如今工部的圖倉就是溫彥之當年改的,連書柜都能上下拉動,這呆子給自己下功夫當更盡心些。 溫彥之見齊昱感興趣還挺開心,連忙抓著齊昱手往墻邊兒走,“就這兒?!彼R昱指頭就往墻角里一戳,一小塊石頭隨之陷進去,齊昱好奇地笑了聲,沒用多大力氣往邊上一拉,便拉起一道豎折的兩疊門。 “做這個不費功夫么?”他現(xiàn)在是真不大懂他們工學呆子的日子都是怎么過的,有這閑工夫,叫溫久齡給他買個大些的宅子不就是了么。 溫彥之眼睛卻閃著光:“我只做了十多天,怎么樣,是不是挺精巧?” 只十多……齊昱覺得拉門的手都酸了酸,“……是挺精巧。”他抬手摸了摸溫彥之的頭,覺得這呆子怪招人心疼的,連個門都要自個兒做。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睖貜┲d奮起來,從旁邊取了火折子點了個燭臺遞給齊昱,已經(jīng)忘了是帶人來睡覺的這回事兒,“你先下去,我等會兒過來。”說罷一溜煙兒跑出去了。 齊昱:“……?” 這呆子竟激動得同喝了參湯似的。 他突然想起了在胥州帶溫彥之去船坊的那次,溫彥之簡直像只吃錯藥的兔子。 他不禁失笑,心覺有時候溫彥之這古怪勁真是可愛的要不得。 秉燭進了石門往地下走去,石階挺寬,當中只有一折,拐過時候還有道畫壁,齊昱舉起燭臺細細一看,只見壁上畫的竟是個男人,長眉杏眸,靠在桌案上看折子,一身的龍袍連肩章的云繡花紋都畫得一五一十。 齊昱眉頭一挑,這不是朕么?!這呆子何時畫的? 料想不能是南巡后,便只能是南巡前。 他看著畫,心里登時樂開了,難怪這呆子說來說去要領他回來住,怕就是為了給他看這個。 齊昱立在那畫壁前登時有些舍不得走,然卻忽聽更往里頭的藏書室里傳來陣陣銅鈴的聲音。 他頓時了然了,這定是門口那紅繩子牽下來的鈴鐺,溫彥之在下頭尋書的時候怕聽不見響動,這才做了機關牽來,可謂煞費苦心。 他這才秉燭繼續(xù)往里頭走,終于到得最下,光亮映照下一室的明晰,四處都是立柜,滿滿當當整整八個柜子的大小厚薄書籍,同工部那圖倉的柜子如出一轍,想必也還可以上下前后拉動,當中還有格子。 可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齊昱在抬起燭臺時竟一瞬怔愣,只因燭臺照耀所至的當先一面書柜側(cè)壁上,竟釘著二三十張花箋,上頭畫著各式各樣的情景。 齊昱湊上前一看,竟然全是軟炭畫出來的他自己。 畫里的他真是什么模樣都有——御書房里他賞溫彥之三十兩碎金子,他第一回被溫彥之撞見挑食,他坐在御案后頭發(fā)呆,摔折子罵人……竟都有,連他坐在延福宮里床榻上呵斥溫彥之不準記的模樣都有。 ——原來那呆子當初每日刷刷刷地竟不是在記,是在畫。 竟然畫了如此多! 齊昱正在震驚中,突然被一雙手從后頭環(huán)腰抱住,溫彥之聲音清透地從他后頭傳來:“齊昱,你喜不喜歡?” 齊昱把燭臺往身邊方桌上一放,轉(zhuǎn)身就摟住他狠狠親了一口:“喜歡,你這都是當時畫的還是后頭補的?” 溫彥之頓時笑得有點羞,“當時畫的,鎮(zhèn)日干坐著錄史實在有些無趣,也總不至于真將發(fā)呆挑食的小事記上,我一開始不過想找些事兒做,后來就……越積越多。” 齊昱挑起眉頭惡狠狠道:“好啊,溫舍人,你當初敢假錄起居來威脅朕?膽子不小啊!” 溫彥之梗著脖子看著他,木愣愣道:“皇上,您問起的時候,微臣從未說過是在錄史啊?!?/br> “……”齊昱這時候才仔細回想—— ——好,像,還,真,是。 ——這呆子狀似每每都說記載屬實,卻也沒說是如何記載且記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溫彥之你挺狡猾啊!”齊昱又好氣又好笑,“國庫的俸祿發(fā)你兜里,你就這么跟著我錄史?你這是瀆職?!?/br> 溫彥之笑:“起居錄實則挺容易寫,我評述多,歌功頌德也多,曹大人挺喜歡,你也當喜歡,發(fā)我俸祿還舍不得?” 齊昱頓時把這狡猾的小兔子往后推抵在墻上,剪了他雙手握去背后,額頭抵住他額頭沉沉道:“舍不得,我不僅舍不得,還得罰你罰回來。” “罰我甚么?”溫彥之的臉在地底的昏黃燭光下透出分柔和,一張各處都恰到了好處的清俊神容端著清凌的笑意,一雙漫溢光彩的水眸里,深深映著齊昱的臉。 齊昱垂首輾轉(zhuǎn)在他唇上親咬,一路親去他耳邊道:“溫呆呆,玩忽職守,你說說本朝律法當罰什么?” 溫彥之想了想,忽而一紅臉氣道:“齊昱!” 齊昱沉沉地就笑開來了,抬手就抱起他腿彎將人放到了旁邊那方桌上,壓著又是一頓親,一邊親還一邊解他腰帶:“溫舍人玩忽職守,朕記得……此罪當扒去官袍,摘掉烏沙,嚴重的得打板子……” 這話說得叫人羞恥,而滑入溫彥之小腹的手指渾不老實,撓得他紅著臉發(fā)笑:“別鬧,齊昱,我們先上去。” “不行,瀆職官員一般都極其狡猾,若不就地正法,他們就溜了?!饼R昱吃了虧可不會就這么算了,兩下已經(jīng)把溫彥之外袍剝了一半,發(fā)冠也扯掉,溫彥之一頭烏發(fā)散在雪白的里裳上,好似一捧柳葉滌蕩進春水里。 溫彥之有些羞臊,他妙目一轉(zhuǎn)看了看這一屋子的圣賢書,立時拿膝蓋抵著齊昱急急道:“別,你饒了我吧齊昱,這太羞了,我后頭還擺著宗家家訓呢?!?/br> 他這一說齊昱還更饒不得他了,直把那燭臺擱去了后頭書架的頂板上,雙手勾著溫彥之肋下往那書架一送,溫彥之頓時背靠了一整排的溫氏家訓,驚呼還沒出聲就被齊昱又堵了回去,吻得不容拒絕。 溫彥之死命推他,迷混道:“齊……齊昱……不行……” 齊昱微微起身將他雙手絞去了頭上一手捏著,垂眸看著溫彥之一臉的窘迫與無辜,頓時起了壞心眼邪邪笑道:“小呆子,叫聲皇上聽聽?!?/br> 溫彥之氣道:“不叫?!?/br> 齊昱意料之中,頗為得逞,空的手頓時就扯下溫彥之里衣:“好,抗旨不尊,忤逆圣旨,存心謀反,這就要凌遲了。”說罷落唇就往他肩頭噬吻去,親過咬過一路路都是紅的。 溫彥之頓時喘息起來,“疼,疼……” “知道疼了?”齊昱還真好脾氣地停了停,“現(xiàn)下你還遵不遵旨了?” 溫彥之被他搞得腦袋里亂糟糟,連忙道:“遵旨遵旨?!?/br> 齊昱笑了笑,“好,那你奉朕口諭,自己將衣裳都脫了?!?/br> “這算什么口諭,不要臉,”溫彥之氣得笑出來,“趕緊別鬧了……” 二人正做笑鬧間,這藏書室里的銅鈴忽而輕輕響了兩聲。 二人一頓,等了一息,那銅鈴又沒再響了。 “風刮的罷。”齊昱皺了皺眉,摟著溫彥之的腰又將人抱緊了要親。 豈知那銅鈴堪堪又響起來,這回是實打?qū)嵉仨懥送谩?/br> “有人叫門?!睖貜┲崎_齊昱起身來穿好衣裳挽頭發(fā)。 到嘴的溫呆呆飛了,齊昱頓覺掃興,“這時候誰會來?” 溫彥之想了想,“薛mama?云珠?” 齊昱想想也是,畢竟能來找溫彥之的人也屈指可數(shù)。他興意闌珊地拿過書架上的燭臺,心里欠欠地囑咐溫彥之,“小呆子,我們晚會兒接著下來玩?!?/br> 溫彥之挽好了頭發(fā)理好了衣裳,沒好氣瞪他一眼:“要玩你自己玩,我才不來。” 二人拾了石階往上,轉(zhuǎn)到臥房里,溫彥之熄滅齊昱手中燭臺放在桌上,“你去睡吧,我去開門?!?/br> 齊昱餓狼似的看著他:“沒吃飽怎么睡。”他捏著溫彥之手指往自己袍里一拉,咬他耳朵說了句什么。 溫彥之頓時舉手掐他手臂:“你也不羞!” “食色性也,我不羞?!饼R昱捂著手臂只同他笑,心里覺得溫彥之就是拿刀捅他他都覺得舒服。 溫彥之不再理他,臉和脖子都被羞紅了,強自正色去開門,心里還想著齊昱好生休息了,晚會兒說不定也能…… 然這一言還沒想完,他抬手拉開院門小窗就是一愣。 只因小窗外頭,竟是他二哥溫熙之長身玉立在石階上,雙目沉邃地地看進來,本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打量到溫彥之此刻的神容,卻是雙眉驟聚起來。 溫彥之驚得愣神了一瞬,“你……你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