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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在線閱讀 - 第68節

第68節

    但御廚并不想背這鍋,依舊勇猛道:“稟皇上,這桌菜不是奴才做的,是溫員外做的!”

    齊昱一口茶嗆在氣管里:“咳——什么?!”

    ——溫彥之?做早膳?這一桌?!……這味道?……

    齊昱心里陡然一涼,徐徐扭頭去看溫彥之。

    而溫彥之依舊面無表情,垂眼瞧著桌布。

    廳內眾人心里默默給齊昱舉蠟燭:皇上,你、要、完。

    可齊昱何許人?他立時理智回溯,無比冷靜地回想了方才說的話,好似并無直說一桌子菜難吃的言語,不禁實在松了口氣,于是臉上復笑起來看溫彥之,生生擰過話頭道:“原來是溫彥之做的,難怪——這醬汁口味,如此鮮美,別出心裁。朕本以為是御廚悉心調制,想叫御廚來……賞賜一番,這不說清,不賞錯人了么。如今看,還是賞你罷。”

    ——果真還是皇上厲害啊。廳內眾人的神色登時轉為欽佩,幾乎就要鼓起掌來。

    溫彥之也被齊昱這話逗得,無聲悶笑了一下,眼波放回齊昱身上,無奈嘆了句:“皇上真不記得今日是甚么日子?”

    齊昱在書房忙得昏天黑地,連自己幾日沒睡都不太記得清,聞言不禁皺起眉頭:“今日何日?十七?……難道十八?”

    李庚年正要搶答,此時館役忽然報來:“賢王、蔡大學士求見。”

    齊昱惑然抬了頭,“準罷。”心里還將近日政事過了一道,在想這二人有何事要奏。

    誰知賢王一進來就一臉春風地打禮道:“皇上萬福金安!值此萬壽佳節,臣祝皇上萬壽無疆,長壽永康!”

    蔡大學士也將一個木匣子托給李庚年,顫巍巍跪下道:“老臣此番帶來淮南修繕竣工的三縣五鄉民愿,匯集成冊,趕在萬壽節奉與皇上!共祝皇上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萬壽節?

    齊昱聞言,深深一頓:“今日是……二十?”

    他竟然全全忘記了自己的生辰——或可說,當自己的生辰在兩年前變為了天下節慶,也許他已將這一日看作了與寒食節、新春或元宵一般,不過是個尋常的日子走成形式罷了。

    過去兩年每逢這一日,他只覺由衷煩悶,單是華服朝珠一應穿戴上就已夠費事,更別提要在紫宸殿坐上三個時辰接受耄耋參拜,正午還要回宮換趟衣裳,趕去與太后奉茶,到下午便由鴻臚寺一眾陪同著接見外使拜賀,夜里大宴百官群臣直至三更,敲過喜鐘才算完事,當他深夜倒在延福宮龍榻上的時候,都會覺得身上好似累脫了一層皮。

    甚至連生辰這回事,想想都是夢魘。

    然今日……

    原來這一桌子菜根本不是甚么御廚心血來潮的胡亂堆砌,也不是溫彥之有心使壞的作弄,而是他對萬壽節早有所知,而特意早起,悉心備下的。

    齊昱看著一桌子口味深藏不露的菜色,漸漸,沉沉地笑了,斷然賞了賢王、蔡大學士些許功名金玉,只待回京兌現,而在他們退下后,他卻是轉眼睨向溫彥之問:“你又要什么?朕也得賞你。”

    溫彥之笑著搖了搖頭,一時眾人“圣體康泰”或“國運永昌”的喜氣高呼中,他在桌下穩穩拉住齊昱的手指,輕輕出言。

    “生辰吉樂,吾皇。你就是最好的賞賜了。”

    ☆、第88章 【君無戲言】

    花廳里李庚年帶著暗衛在鬧騰,說要給齊昱唱歌,甚吵。方知桐和龔致遠已然歇了那歌功頌德的勁頭,合著一干館丞、館役的賀壽聲一起笑。

    而齊昱此時只杏眸盈笑地看著溫彥之,眼里也就裝得下他一個,其他人,便只是其他人罷了。

    溫彥之說完那話,也是有些臊臉,忙松開齊昱的手想吩咐館役撤菜下去,誰知他手剛放開二指,卻被齊昱拖住手腕反扣下來,慌亂回頭中眼前人影稍晃,下一刻,竟在一室滿堂的眾人面前,被齊昱穩穩攫吻住唇瓣。

    霎時,好似天皸地裂發出一聲轟鳴,胸腔中熱得將要涌出巖漿。

    他遍體瞬時guntang,一顆心要將前胸后背的每一寸皮膚都給燙到焦蜷起來,神臺深處像被人用糖畫的筆輕輕一點,頓時赧然緋色從頭頂淋下,一張臉紅到了前襟領口去,下意識將齊昱一把推開,睜大了一雙掬著靈水的眼睛。

    周遭混亂叫嚷片刻變為唏噓的起哄聲,暗衛幾個也是放肆了,在齊昱沉聲大笑中束了指頭吹起響亮的口哨,大叫“溫員外溫員外”。館役、館丞直跪伏下去不敢作聲,幾個小丫頭臉皮都紅了,龔致遠和方知桐只怪笑著在溫彥之背上拍了好幾下,似乎在說“小子不錯么瞧把你美的”。

    溫彥之此時若不是當著眾人,早把齊昱手膀子擰青了,肅了張臉盯著他道:“都……都看著呢……”

    齊昱微微傾身撐在他膝上,眉梢挑起慣常那不經意的笑意,看溫彥之這張快羞成了駝紅的臉,十分滿意地問:“怎么,你不喜歡?”

    李庚年在溫彥之身后陰陽怪氣地叫了一聲:“怎么不喜歡——溫員外喜歡得臉都紅了!”

    一廳里的大男人就又笑開了,還有暗衛攛掇李庚年讓皇上再親一下的。

    ——哎呀溫員外被親好可愛我們完全看不夠嚶嚶嚶!

    溫彥之板起一張紅透的臉,一一瞪了暗衛一遍,喚館役道:“快撤菜。”說罷急急站起身就要踱出廳去。

    齊昱好笑地抓了他衣擺子,老神在在道:“溫彥之,你不是教朕民耕辛勤不可枉顧么。”他瞥了跪在地上的館役一眼,“這桌菜不準撤,朕吃。”

    溫彥之覺得自己眼眶一熱,連忙抹了一把,忍道:“別,別吃。”

    而齊昱的手已經松開他衣擺,長筷夾起了一簇雞絲,飽飽蘸醬吃了下去,就茶咽下,向溫彥之笑了笑:“看看,君無戲言。”

    溫彥之眉目間頓時化山為水,謔道:“這句你也好意思講。”

    齊昱再不多說,只笑著將他拉來坐下。

    李庚年這廂看著二人眉目傳情,心里不斷泛酸,嘖嘖兩聲,湊到齊昱跟前道:“皇上,好吃吧?”然后拾了雙沒人用過的筷子,給齊昱狠命夾了一大簇糖漬云腿,“您再試試這個。”又舀了一大勺腌rou蛋羹:“這個也很不錯!”

    齊昱靜靜看著碗里:“……”

    什么叫自己留的菜,哭著也得吃完。

    這就是。

    .

    早膳用得拖沓,畢了也不差多少時候到正午。齊昱從花廳出來只覺滿嘴怪味兒,一口銀牙時甜時咸地也快齁落了,午膳再吃不下,便吩咐眾人要吃不必叫他。

    “你這會兒去作甚?”齊昱站在院里問溫彥之。

    溫彥之抿了抿嘴皮,“與沈公子和知桐約好,再去……看看大壩。”

    “好,那朕同你一道去。”齊昱說著就要招呼暗衛跟上,卻被溫彥之連連止了。

    他疑惑地看向溫彥之,卻聽溫彥之很嚴肅道:“勞工民兵大多齊了,人多手雜,你若是被流民推搡到了,我罪過豈非大?你還是留在行館罷,我下午些就回了。”

    齊昱原本想將今日要看完的折子推到晚間去,白日里陪溫彥之玩玩,可想了想,溫彥之此言也確然是個理,遂也作罷。

    他看著溫彥之一張頂好看的臉,輕輕嘆了口氣,心里忽飄過一句“日月既往,不可復追”,心里只問自己,為何偏要做了皇帝,才遇見最好的人。

    “怎么?”溫彥之雙目滿盛了擔憂,盈盈望著他。

    齊昱卻只向他輕輕一笑,沒言語,抬手在他頭頂摸了一把,示意他去追上門口的方知桐:“去吧,晚些回了,我教你射箭。”

    “好。”溫彥之笑了笑,便扭頭尋了方知桐,一道出門去了。

    齊昱從門口消失的薄青色影子上收回目光,笑著搖了搖頭,這才反身拾路往書房走。

    其實,也沒什么。

    哪怕是朝不能共、夕不與對,可此生此世能遇見他,能言說相擁、相視一笑,就已夠了。

    足夠了。

    .

    到下午時,溫彥之與方知桐、沈游方一道回了行館,沈游方向齊昱告了一干治水用度,奉了幾本賬冊,又同龔致遠去算勞工的開支。方知桐與溫彥之使了眼色,自己先告退了又出府去,兩個沒當職的暗衛也跟上走了,剩李庚年和溫彥之在書房里同齊昱大眼瞪小眼。

    齊昱被他倆瞪得不自在,干脆合上折子,沖溫彥之招手:“得了,先練箭,我也坐乏了。”

    于是暗衛幾個擺了箭靶又守著看,手里的瓜子兒是城南胡同里才炒成的現貨,還熱騰騰的,特別香脆。李庚年吃了兩嘴覺得味道甚好,問他們哪兒來的。

    暗衛幾個吭哧吭哧地笑,不懷好意地向坐在石亭里和龔致遠算賬的沈游方努了努嘴,而沈游方正專注地將一張張單子講給龔致遠,就著手邊的茶盞喝下一大口濃茶。此時若有所覺,他不經意回頭見暗衛幾個都在朝自己招手微笑,正要回以豐神俊朗的笑意,卻見李庚年一臉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神容冷酷。

    于是沈游方挽起眉眼,只朝李庚年笑。

    李庚年咳咳兩聲,扭過頭不看他,回身兩巴掌扇上暗衛幾個的后腦勺:“給老子吐出來!”

    暗衛幾個牙關咬得死緊:“不吐!沈公子說買給我們吃的!”

    李庚年劈手奪過那包瓜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幾個小子!要我說多少次!當職時候不準吃零嘴!”

    暗衛幾個冷漠臉:“哦。”

    ——那難道你沒收了瓜子,是拿去扔掉?

    ——呵,我們才不信。

    而下一刻,李庚年果真毫無懸念地順手就將那包瓜子收進了懷里。

    剛出爐的瓜子隔了紙包貼著里衣,那溫度好像比暖洋洋還要熱騰上一點點。

    然后李司丞憋著唇角若有若無的笑,瞥了幽怨的暗衛幾個一眼,登時兇巴巴道:“看我作甚,看著皇上!”

    “……”臉皮真厚。

    暗衛看不慣他卻又干不過他,只好一臉哀戚地看回齊昱和溫彥之,企圖尋找安慰,可是他們卻發現溫彥之已經射中了靶子好幾箭,算近幾日射中最多的時候了。

    溫彥之神情難得帶笑,齊昱瞧著也欣喜,從袖里拾了絲絹替他擦了額頭的薄汗。

    暗衛幾個頓時更難過。

    ——可惡!害我們都錯過為溫員外叫好的時候了!簡直特別可惜!

    于是他們暗暗決定今年過年給李司丞的孝敬,定要折半。

    “這是不是太近了?”溫彥之狀似并不經意地指了指那箭靶,向齊昱道:“上回在壽昌山上,你的箭能飛好遠。”

    齊昱笑他吃著碗里瞧著鍋里:“那得要算力道和射角的,你現下還不成。”

    溫彥之笑看著他:“不試試怎知道?”

    此話一出,周圍算賬的龔致遠、沈游方和房頂上蹲著的李庚年暗衛幾個都豎起了耳朵。

    齊昱左右看了看后院大小甚有限,又有回廊石亭作擋,“那去外邊兒找處地方練罷了,恰好將力道和射角教你。”他是個言出必行的,這下就要吩咐暗衛去準備出門。

    “也不用那么急。”溫彥之連忙道,“現下我也累了些,不如陪你看會兒折子,將近日錄史理了,晚膳后再去也成。”

    齊昱微微瞇起眼,奇怪道:“可是晚膳后天黑,就看不見了。”

    溫彥之道:“你上次在山上亦是夜里挽弓,不也百發百中、箭無虛發?我也要同你一樣。”

    這句話倒是簡單,卻好似捧溫熱的清泉,澆在齊昱心里叫他別提多受用,只覺溫彥之今日比過去哪一日都可愛,到這時候還能說什么不好的?便是夜里真太黑,他將十里八鄉的燈籠全買來在外頭照上也就是了,沒什么大不了。

    ——朕的溫彥之如此崇拜朕,想要什么,朕就給什么。

    ——何況他還想同朕一樣,甚好,甚合朕心。

    于是暗衛幾個看見皇上興致勃勃地拉上溫員外,轉身去了書房。

    ——噫,我們要捂眼睛了。

    ——皇上要帶溫員外看折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