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劉侍郎為何,清早,從溫兄的屋子里出來?難道昨夜…… 他們商討了一夜的治水之事?! 啊,不愧是溫兄,果然是今后朝廷的棟梁! 龔致遠(yuǎn)感動地抬手招了招,熱淚盈眶跑過去:“溫兄!劉侍郎!” 那廂齊昱跟出來正要牽溫彥之去吃飯,聽了這聲吼,只好把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來,登時就有些黑風(fēng)煞氣。 溫彥之回頭,笑:“龔兄,起的早。一起去吃早膳?” 能和朝廷的棟梁一起吃飯,龔致遠(yuǎn)心神激動:“好啊,吃什么?聽說胥州的油餅很好吃。” 齊昱感覺那熟悉的一口血,又哽在了喉嚨口。 ——誰要跟你一起吃油餅?誰讓你答應(yīng)的? “都起啦!”李庚年從另一邊鉆出來,沖三人打招呼:“我方才聽你們在說吃油餅?去哪里吃?” 齊昱又轉(zhuǎn)頭盯著李庚年。 ——你又是哪里鉆出來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朕,只是想,單獨同呆子,吃頓飯。 為何如此難。 最終,還是四個人一道走出了宅子。齊昱臉上笑得春光明媚,溫彥之呆呆跟在后面,李庚年卻是十分欣慰,感覺是昨日對溫員外的試探有了功效,能見到兩人今早打一個屋出來,甚好甚好。 “溫員外,”李庚年輕聲問,“需不需要,我去幫你買些……祛瘀散?金瘡藥?” 溫彥之愣愣道:“為何李侍衛(wèi)要幫我買祛瘀散和金瘡藥?我并未受傷啊。” 李庚年瞇眼:“……你,昨夜,沒,受傷?” 溫彥之搖頭:“沒有啊。” ——你沒有,那難道…… 李庚年驚恐的目光忽然投到齊昱的背影上。 ——難道皇上,竟然,被溫員外給…… 李庚年痛心疾首捂住心口。 這時,正當(dāng)走到街口的茶坊,齊昱恰好回過頭:“李庚年,本官想喝點熱的,你去買點熱茶過來。” 李庚年含淚:“好,這就去!” ——皇上,您要多熱的茶,臣,就給您買多熱的茶。最好加點紅糖枸杞,能補一點,是一點。 李庚年正當(dāng)要走進(jìn)前面茶坊里,四人卻聽茶坊二樓露臺傳來一聲喧嘩,雖見不到人影,卻聽一連串瓷器砸碎的聲音后,有女子嬌斥一聲:“你毀了我一樁婚,難道就要這么算了!你當(dāng)我云無艷是什么人,今后有什么顏面呆在胥州!” 也不知另一方究竟說了什么,輕言細(xì)語的,那女子聽罷又怒喝:“那你提親時候怎么不說!”然后二樓竟飛出一個花盆來! 齊昱下意識疾退數(shù)步來拉開溫彥之,李庚年推開了怔愣中的龔致遠(yuǎn)。花盆落地粉碎,卻聽樓上又有打斗之聲,下一刻,竟有一個雪白的人影被推出了欄桿來直直落下! 李庚年驚魂未定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白影仿佛,正向,自己,砸過來了。 ☆、第37章 【接住我的命定良緣】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李庚年的腦海中居然還滴溜溜轉(zhuǎn)了幾轉(zhuǎn)—— 白衣飄飄如此仙氣逼人一定是方才那位說話的女子!雖然略兇但是聲音婉轉(zhuǎn)想必是位美人!這是天賜良機要我接住我的命定良緣! 那就走著! 他臉上露出燦然一笑,彈指間,足尖在地一點,輕巧躍起小三尺,展開雙臂,深情迎上那凌空落下的雪白人影,來了個公主抱,旋轉(zhuǎn)三周半落地。 ——完美! ——不過,怎么覺得懷里的人……略重? 李庚年滿臉含笑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命定良緣”—— 白衣男子也好生自在地躺在李庚年懷里,劍眉星目染著絲玩味,手里竟還握著把蘇繡折扇,此刻正云淡風(fēng)輕地看著他笑:“這位少俠,多謝相救。” ——怎么!是個!男的! ——還是個如此高大!聲音如此陽剛的!男的! 李庚年幾乎丟山芋般將人丟了出去,一臉的帥氣微笑就那么僵在臉上:“不,不客氣。” ——說好的女子呢?說好的命定良緣呢? ——雖然……好像,確實是個……美人?但是,為何是個男的啊?! “李侍衛(wèi)沒事吧?”龔致遠(yuǎn)忙跑過來問。 李庚年直身站在秋風(fēng)中,揚了揚頭:“沒事……”本侍衛(wèi),只是,心略痛。 他看著那白衣男子嘆了口氣,迎面走進(jìn)茶館。 ——罷了,還是先去給皇上買熱茶重要。 此時溫彥之站在后面,看著茶坊大門方向,拉了拉身邊的齊昱,小聲道:“皇上,有人跟下來了。” 齊昱聞言看向茶坊里面,只見一個穿著翠色紗裙的女子當(dāng)先,領(lǐng)著一票家丁模樣的人與李庚年擦肩而過,從茶坊內(nèi)氣勢洶洶地走出來,一雙鳳目一一掃過在場眾人,然后直直鎖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喲,沈公子一向自詡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今日卻還請了幫手?不過我告訴你,今日之事說不清楚,誰也救不了你!” 看熱鬧的人群聚集過來,被稱作沈公子的白衣男子撣撣衫子站定,笑著打扇,在秋意涼涼的眼下,怎么看怎么有點不正常:“云姑娘,沈某已將話說得很明白,真真是我沈某想替舍妹,向貴府的云二公子提親,并不是沈某自己,要求娶云姑娘。提親時候,家仆傳話想必有誤,叫貴府誤會了意思,沈某確然慚愧,實在對不住了。” 翠裙女子柳眉一挑:“是你說對不住就能解決的嗎?現(xiàn)下整個胥州都知道我云無艷要嫁進(jìn)你沈府,你說怎么辦?” 沈公子卻是不輕不重地笑了笑:“自然是解釋清楚誤會,便是好了。” “解釋?”云無艷冷笑一聲,“江湖故交的賀禮早已送來,你此刻叫我如何解釋?又叫我云影山莊的臉往何處擱?” 沈公子還是那樣云淡風(fēng)輕地笑,看起來有些欠揍:“即便如此,云姑娘總也不能叫沈某強娶了你吧,這叫我沈府的臉,又往何處擱?” 齊昱算是聽得明白了,便笑了笑,見溫彥之好似還挺緊張的模樣,便拉開他站在街邊:“罷了,你別擔(dān)心,我們看場戲便是。” 溫彥之不解看著齊昱:“今日,不是應(yīng)當(dāng)忙著化緣?”皇上,您似乎有點閑,忘了我們還要吃早飯。 ——且我真的很想吃早飯。 齊昱揚了揚下巴看著人群中的白衣男子,“喏,化緣的施主在那兒呢。” 溫彥之愣愣扭頭看去,“施主?……這公子就是,沈游方?”北地第一富?家財萬貫坐擁數(shù)百里煤礦? 他看著那沈公子頎長的身影和年輕的臉,感覺,不像啊,年紀(jì)小了些吧? 此時李庚年已經(jīng)端著四杯竹筒熱茶出來了,同龔致遠(yuǎn)一起走過來,十分殷勤地獻(xiàn)到齊昱手邊:“劉侍郎,這杯顏色略紅的,是您的。” 齊昱邊瞧著沈游方那邊,邊“嗯”了一聲,接過來,端起喝了一口,當(dāng)即作難地皺眉:“這茶怎是甜的?” 李庚年將剩下三杯與溫彥之、龔致遠(yuǎn)分了,見齊昱在喝第二口,便捧著自己的竹筒笑得很溫柔:“昨夜想必劉侍郎受累了,下官專程叮囑店家在里面加了紅糖枸杞大棗,都是補氣血的,只望能給劉侍郎補補身子。” 熱茶在齊昱喉管里嗆了一下,好容易才沒噴出來。 ——受累了?補補……身子?朕是在坐月子嗎? 他抬起頭來看著李庚年,笑得陰森森:“李侍衛(wèi)以為,本官昨夜做了什么,需要補、身、子?” 李庚年捂住嘴搖搖頭,皇上,這種事就不要再說出來了,多不好啊。 ——放心吧,臣,定會為您保守秘密,直到永久。 齊昱看著李庚年這作死的表情,恨不得將手里這杯熱茶全潑到他臉上。還有溫彥之手上那杯,還有龔致遠(yuǎn)手上那杯,還有這蠢貨自己手上那杯。 然而就在此時,人群當(dāng)中的云無艷說不過沈游方,竟從腰間解下一條鐵鞭,在石磚地上一砸便是一聲厲響:“你這無賴!”然后揚手就往沈游方身上抽去。 齊昱向李庚年使了個眼色。 李庚年迅速將手中熱茶交給龔致遠(yuǎn),一躍跳入人群當(dāng)中,恰恰抽出長劍一挽,便將那根抽向沈游方的千鈞鐵鞭給死死纏住,和氣笑著向云無艷說:“這位云姑娘,大家都是年輕人,有話好好講,何必動手呢?” 云無艷拉那鐵鞭卻是掙不動,氣道:“沈家人害我云影山莊在江湖上丟盡顏面,我要將這無賴綁回山莊給我父親賠罪!” 沈游方?jīng)]被打中,好死不死還躲在李庚年后面道:“是你父親耳朵不好自己聽錯了,怎還要沈某去賠罪?”旁邊人群哄然大笑。 李庚年頭疼,“這位……沈公子,我說你能不能少說幾句?”這不是找打嗎? 云無艷登時氣得甩了手里的鐵鞭,又從袖子里摸出一根素練,一揚手又攻過來:“沈游方!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這隱藏的兵器出現(xiàn)得太突然,李庚年萬萬沒料到。此時他的寶劍被鐵鞭纏了,已經(jīng)無用,眼看那素練就要纏上沈游方,他下意識就伸出手要將素練攔下。千鈞一發(fā)之際,他只感覺一只手帶著綿綿力道,輕而易舉就化了他的招式,還將他整個人往旁邊一推。 待他撲倒街邊回過頭,卻見沈游方輕輕巧巧將手中的蘇繡折扇當(dāng)空一翻,引下云無艷素練的頭,再挽,又送,竟是原樣將那素練回拍了去。 云無艷一驚,速速倒退三步振臂收練,鳳目微瞇:“沈公子,好身手。” “云姑娘謬贊,謬贊,”沈游方身姿高大挺拔,白衣飄飄立在原本的位置,眉眼淡笑:“沈某奉勸云姑娘,趁現(xiàn)在能走,還是回云影山莊的好。舍妹姻親之事,就此作罷,如若云大俠仍舊介懷,倒不用云姑娘來捆,沈某改日定登門拜訪。” 街上人群紛紛叫好。云無艷自知落了下風(fēng),也不再糾纏,只狠狠地瞪了沈游方一眼:“這賬我們還要接著算!”便帶著一票人,氣勢洶洶地走了。 李庚年灰撲撲地從地上爬起來,暗嘆這沈游方真是好功夫,早知道他落下來的時候就不接他了! ——嗌!本侍衛(wèi)竟然將生平第一個公主抱,給了一個男人! ——真是特別晦氣。 溫彥之、龔致遠(yuǎn)兩個讀書人見了此景,自是特別興奮,卻不料打戲這就完了,難免有些意興闌珊。 齊昱站在旁邊,見溫彥之臉上露出許久都不見的笑意,當(dāng)下也覺得舒心了些,喚來李庚年,囑咐他去看看附近哪有油餅吃。 李庚年正領(lǐng)了命要走,卻見那沈游方漫步踱過來,手上扇子還一搖一搖的,“云影山莊的素練沾人即傷,沈某情急之下推了少俠一把,還望少俠原諒則個。” “好說,好說,”李庚年一想到方才自己徒手去抓素練的事,臉有點紅,“是李某要謝過沈公子相救。”說罷撓了撓頭,略一作揖,便找油餅去了。 沈游方笑瞇瞇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旁邊的齊昱,“這位公子有條好臂膀啊,不知可否割愛,轉(zhuǎn)讓給在下?” 齊昱搖了搖手里的竹筒茶,微微一笑:“好啊,不過要看看沈公子愿出多少心意。” 沈游方收起扇子,作了作揖,“這好說,請公子容沈某招待個早膳,我們席間再聊不遲?” 齊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那沈公子便隨我等一道罷。” 油餅炸成金黃,外酥里嫩,脆軟兼具,油而不膩,澆上豆汁一起食用,更是絕佳的美味。 溫彥之坐在胥州最有名的池元吉點心鋪子里,捧著個油紙包的油餅,吃得很乖巧。 眾人坐在點心鋪的二樓雅舍里,油餅、豆汁一一上盡,小二終于退完。 沈游方當(dāng)即站起身來向坐在上首的齊昱深深一拜:“草民沈游方,拜見欽差大人!”